1027:狂叫
以绝地的速度,卢克打开光剑,并迅速攻击了站在铁板上的那个卫兵。卫兵尖叫着飞出艇外,飞进沙拉克颤动的嘴里。
其他卫兵向卢克涌来。他顽强地与他们展开了搏斗,光剑在空中闪亮。
他自己的光剑——不是他父亲的。在同达斯?维达的战斗中,他失去了他父亲的那把光剑,也失去了他的一只手。在那场战斗中,达斯?维达告诉他他就是他的父亲。
这是他亲手制作的,在塔托勒的另一边,在本?柯罗比废弃的小屋里——用老绝地师父的工具和零件,用爱、技艺和迫切的需要制成。现在他挥舞着它,就象它已经和他的手融合在一起,就家它已经成了他手的延伸、这把光剑,确确实实,是卢克自己的。
他刺穿那个卫兵,就象光驱散yīn影一样。
兰度在和舵手争抢,努力想夺取对快艇的控制。舵手的jī光枪发射了,打掉了旁边的纵盘;快艇猛地向侧边一倾,把另一个卫民也扔进了深坑中,其他人则在甲板上倒成一团。卢克站起来,举起光剑冲向舵手。舵手在这把无情的光剑面前跌跌撞撞地退开……然后,也从旁边掉到了沙拉克的咽喉边。
这个惊慌失措的卫兵落在软软的。不稳定的斜坡上,并可始无法抗拒地滑向粘滑的、露出牙齿的嘴巴。他在沙坡上绝望地乱抓着,尖叫着。突然,从沙拉克的嘴里伸出一只有力的触手,沿着粘结的沙子向上滑行,紧紧地缠住了舵手的脚踝,再咕嘟一喝,便把这个可怜的卫兵喝进了肚里。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等加巴反应过来时,他勃然大怒,立即向周围的臣子们发出命令。很快,帆船上便出现了全体的sāo动,各种各样的怪物们都开始乱冲着去执行命令、就是趁这种四面八方的魂乱,莱亚采取行动了。
她跳到加巴的御座上,抓住那根套着她的链条,猛地缠到加巴鳞茎状的喉咙上,然后再跳到御座的另一边,用最大的力气拉着手小的链条。铁链深深地嵌进加巴脖子上松松迭迭的肉中,就象绞刑一样。
用一种超出自身的力量,她使劲地拉着。加巴用他féi大的身体开始反抗,差一点弄断了她的手指,差一点把她的手臂拉出了肘窝。加巴没法利用什么杠杆作用,他庞大的身体太笨拙了,但仅仅只靠他单纯的体重,也足以粉碎任何仅仅是体力上的约束。
但莱亚的控制不仅仅是体力上的。她闭上眼睛,下去想她手上的疼痛。而把所有的生命力—一所有能够发挥出的力量集中到从这个令人恶心的东西中榨出生命上来。
她拼命拉着,汗水直淌。她想象这根链条正一毫米一毫米地嵌进加巴的气管中——一这时加巴已开始疯狂地摆动,拚命想从这个他最没料到的对手手中挣脱。
在最后一次气喘吁吁的努力之后,加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突然向前一歪。在链条拉紧时,他那双爬虫动物似的眼睛开始从眼窝中鼓胀出来,油乎乎的舌头也从嘴里伸出了出来,粗壮的尾巴开始在一阵痉挛中抽动,最后,他终于一动不动地躺着了。
莱亚开始努力解开她脖子上的链条。而这时,外面的战斗已更加jī烈了。
波巴?费特启动了他的火箭背包,跳到空中,一下就从帆船上飞到卜快艇上,并把他的jī光枪瞄准了刚为汉和乔解开了镣铐的卢克。但还没等地发射,年青的绝地迅速转过身,把他的光剑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猎奖者手中的枪便立刻被切成了两半。
突然,帆船最大的那门大炮发射出一连串炮火,击中了快艇的船舷,使它猛地倾斜成四十度角。兰度被从甲板上抛了出去,但在最后那一瞬间,他抓住了一根折断了的支柱,在沙拉克的大嘴上面危险地摇晃着。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不在他的游戏计划中,他暗自发誓以后决不再卷入这种他没法自始至终控制的计谋了。
又一发炮弹击中了快艇,把乔和汉抛到了栏杆边。受了伤的乔巴喀痛苦地大叫起来。卢克扭头看了一眼这个毛乎乎的朋友;而波巴?费特就利用他分心的这一刻,从穿着铠甲的袖子中发射出一道缆绳。
这道缆绳把卢克缠了好几圈,手臂也被捆在了身旁,使他拿着光剑的手现在只有手腕以下是自由的。卢克弯起手腕,把光剑指向上方……然后沿着缆绳转向波巴。光剑触到了缆绳的一头,立刻就把它熔断了,然后卢克再迅速把身上的缆绳抖掉。这时,另一发炮弹又击中了快艇,把波巴击倒在甲板上,失去了知觉。但不幸的是,这发炮弹也击掉了兰度的支柱,使他歪歪斜斜地掉向下面的沙坑。
卢克也被炮弹震了一卜,但没有受伤。兰度摔到沙坑的斜坡上,大叫着救命,努力想爬出来。但松软的沙坑只是让他越来越近地滑向张开的洞口。兰度闭上眼睛,努力想他可以使沙拉克一千年消化不良的所有办法。他敢打赌他将比沙拉克肚子里的其他所有生物活得更长。也许他还能说服最后掉下去的那个卫兵脱下他的制服……
“不些动”卢克大声叫道,但他的注意力马上又转到正向他们冲来的第二艘快艇上,上面射着jī光炮火的卫兵。
一个绝地单凭经验而采取的方法,却使第二艘快艇上的卫兵们惊诧不已:在敌人数量占优时,进攻。这把敌人的火力全吸引到了他这个方向。卢克直接跳至小快艇的中间,闪电般地挥动地的光剑,迅速解决掉二名卫兵。
在另外那艘快艇的后部,乔正努力摆脱堆在他身上的破铜烂铁,汉也摸索着站起来。乔对汉叫了一声,努力想让他朝向掉在甲板上的一支矛的方向。
兰度又开始尖叫了,他已经滑近了闪着寒光的颚部。他是一个好赌的人,但现在却不会在他能够逃脱这件事上下大赌注。
“不要动,兰度”汉大声地说,“我来了”然后又转向乔,“乔,矛在哪?”边说边胡乱地挥动他的手。乔急忙吼叫着给他指出方向。终于,汉抓住了这支矛。
就在这时,波巴?费特电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尽管由于炸弹的原囚还有些晕眩。他看了看另一艘快艇,卢克正在上面与六个卫兵酣战着。费特把一只手扶在栏杆上,让自己站稳;另一只手则举起一支jī光枪,瞄准了卢克。
乔急忙向汉大叫。
“哪个方向?”索洛问。乔又是一声吼叫。
于是这个看不见的太空走sī者猛地把手中的长矛向波巴的方向挥去,波巴本能地用手挡了一下,然后再次瞄准卢克。“别挡我的路,你这个瞎子傻瓜。”他骂着索洛。
乔又开始狂叫,于是议再一次挥动了他的长矛。这次是相反的方向,正好击中了波巴的火箭背包。
火箭一下就被后动了。而波巴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被射了出去,家一枚导弹一样撞到第二艘快艇上,然后便被弹向深坑。他穿着盔甲的身体快速地在兰度身边滑过,停也没停一下便滚进了沙拉克的大嘴中。
乔兴奋地叫起来。
“他进去了?”索洛笑着说,“真希望我能看到那个情景——”
帆船上的大炮又一次击中了快艇的一侧,汉几乎和艇上的其它东西一起飞了出去。但他的双脚勾住了栏杆,也开始在沙拉克的上面危险地摇晃起来。受伤的类人猿则紧紧抓住已扭曲变形的艇尾残骸。
卢克结束了他在第二艘快艇上的战斗,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形。然后他跳过中间的沙丘,跳到帆船陡峭的金属船侧上,并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在船壳上向甲板大炮爬去。
而就在同时,在观察甲板上,莱亚正断断续续地努力砸断那根把她和加巴套在一起的链条,只要一有卫兵跑过,便不得不停下来躲到庞大的尸体后面。她伸出手,想在附近找到一把丢掉的jī光枪——但完全没用。幸好,在最初迷失了方向,滚到错误的一边之后,阿杜终于赶来营救她了。
他嘟嘟地叫着,从矮胖的身体中伸出一只切割器,切断了她的链条。
“谢谢你,阿杜,干得好。现在,让我们赶快离开这。”
他们向门边跑去.半路上,看到斯内皮尔正躺在地上、尖叫着。一个名叫赫尔密?奥德的庞然大物正坐在他上面,而沙拉西斯?克拉博,那个爬虫似的小猴子,蹲在他的脑袋边,正把这个金sè机器人的右眼抠出来。
“不不别动我的眼睛”斯内皮尔大叫起来。
阿什对准赫尔密?奥德的背射出一串jī光闪电,使他嚎叫着飞出了船外,而另外一道闪电又把沙拉西斯炸上了天花板,就再也没悼下来。斯内皮尔急忙爬起来,眼睛吊在一根线匕摇晃着,跟着阿杜和莱亚匆匆跑出了后门。
甲板上的大炮再一次击中了已经倾斜的快艇,几乎把艇上剩下的所有东西全震了出去,除了乔巴喀。乔巴喀用受伤的手臂拼命地抓牢,然后探出栏杆外,抓住正吊在那儿的索洛的脚踝,而索洛又转过来,模模糊糊地伸出手去抓吓坏了的卡内森。兰度伏在沙坑边上一动不动,避免了进一步下滑。但现在,当他伸手去抓索洛的手时,每伸一次,松动的沙就会让他下滑一次,越来越靠近那个饥饿的洞口。他现在肯定希望索洛别想到那件在贝斯平上对他非常不利的蠢事。
乔又向汉叫了另一个方向。
“是的,我知道了,我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些——肯定是因为所有的血都涌到了我的脑袋上。”
“很好.”兰度叫道,“现在你能不能再长长几寸?”
帆船甲板上的炮手们正用瞄准器瞄准这串人连环,准备给予致命的一击。突然,卢克出现在他们面前,象一个海盗王一样微笑着。还没等他们拚命发出那致命的一方,卢克就打开了他致命的光剑,而一秒钟之后,炮手们便成了冒烟的尸体。
一队卫兵一边从下层甲板中冲上来,一边发射着子弹,其中一发把卢克的光剑从手中击落。卢克冲下甲板,但很快被包围住。另外两个卫兵又开始作大炮了。卢克看了看他的手;机械装置已露了出来—一用来代替那只被维达砍断了真手的、复杂的钢和线路的结构物。
他弯了弯这个东西;它还能用。
甲板上的炮手又对准下面的快艇发射了一发炮弹。冲击波几乎震开了乔的双手,但也使快艇更倾斜了一些,汉于是正好就抓住了兰度的手腕。
“快拉”汉对类人猿大声叫道。
“我被抓住了”卡内森又尖叫起来,并惊恐地往下一看,看到沙拉克的一只触手已慢慢地缠住了他的脚踝。他想起一种疯狂的牌戏—一他们在这种游戏中每隔五分钟就改变一次规则。触手人们会对触手下什么样的赌注呢?很大,他用宿命的咕哝声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甲板上的炮手们重新开始瞄准,重新准备发射那致命一击,但仍然,还没等他们发射出来,他们自己倒完蛋了——莱亚占领了甲板上的第二门大炮,就在帆船的另一头。她的第一炮炸掉了两门炮之间的缆绳,而第二炮便炸飞了第一门炮。
爆炸使帆船开始摇晃,一时分散了卢克周围那五个卫兵的注意力、而就在这一刻,卢克伸出手,躺在甲板上十尺外的光剑一下又飞回到他手中。两个卫兵急忙向他开枪,但卢克一个旱地拨葱——jī光闪电击中另外两个卫兵。卢克在空中打开了他的光剑,并在落到甲板后一阵猛击,解决掉另外那三个卫兵。
“把它对准里面”他向甲板那边的莱亚大声喊到。
莱亚把第二门大炮转到甲板里面,然后对站在栏杆边上的斯内皮尔点点头。
在斯内皮尔旁边的阿杜也发出急切的嘟嘟声。
“我不能,阿杜”斯内皮尔叫道,“太远了,跳不过去……啊”
阿杜把金sè的机器人撞出了栏杆外,然后自己也下去了,翻滚着砸向下面的沙丘。
与此同时,在沙拉克和索洛之间的拔河比赛仍在继续着,而兰度卡内森既是中间的绳索,又是奖品。乔巴喀抓住汉的腿,自己则紧靠在栏杆上,然后他成功地腾出一只手,从一堆破铜烂铁中拖出一把jī光枪。他把枪向兰度的方向瞄准,但又垂了下来,担心地大叫了一声。
“他没错”兰度叫道,“是太远了”
索洛抬起头。“乔,把枪给我。”
然后他一只手抓住兰度,另一只手从乔巴喀那儿接过了枪。
“不,等一会,老朋友。”兰度表示抗议,“我认为你的视力还没恢复。”
“我已经好多了,相信我。”索洛向他保证道。
“我还有什么选择吗?嘿请稍微高点。”兰度伏下了脑袋。
汉眯起眼睛……扣动了扳机……直接击中了触手。这条虫一样的东西马上就松开了,缩回到它自己的嘴中。
乔巴喀用力一拉,先把索洛拉回到艇上—一然后是兰度。
同时,卢克也用左手抱住莱亚,右手抓住一根已被炸掉一半的桅杆绳子,再用脚踢开了第二门大炮的板就在炮弹在甲板上爆炸的那一瞬间,跳到了空中。
借助绳子的摆动,他们荡到了盘旋着的、现在已空无一人的护卫艇上。然唇卢克迅速把护卫艇开到了仍在继续倾斜的炮艇边,帮助乔巴喀、汉和兰度转到护卫艇上。
帆船在他们身后爆炸着,一半都已经燃烧起来。
卢克再把护卫艇开到帆船边,看到了斯内皮尔向上伸出沙丘的双腿,而整片沙地上唯一能看到的阿杜的身体,便是斯内皮尔双腿旁边的那架潜望镜。快艇在他们上面停下来,从船舵的水密舱中降下一块大磁铁。随着一声响亮的铿锵声,两个机器人迅速从沙丘中蹦了出来,吸到了吸盘上。
“哦。”斯内皮尔呻yín道。
阿杜也响亮地回应了一串嘟嘟声。
仅仅几分钟之后,他们便重聚在了快艇上。开始时,他们只是互相看着,明白了他们是一起在快艇上的,是一起的;然后便是许多的拥抱、大笑、大叫和啸叫;然后,不知谁不小心碰到了乔巴喀受伤的手臂,艇上便传出类人猿的哇哇叫声;然后他们便跑向快艇的四周,收拾好船,查看一下周围,找到一些补给品——然后便开走了。
帆船在一连串的爆炸和烈火中慢慢下沉,并——就在小快艇悄无声息地飞过沙漠时终消失在耀眼的火焰中。只是在塔托勒的下午,在两个太阳的炽热的阳光中,火焰看上去才稍微不那么强烈。
陈重沉默了很久:“我在酥合斋里也有一条眼线,传来的消息说……‘藤鞋’恋上了天女葵,昨天夜里,他们睡在一起。”
苏晋安忽地愣住了,低着头,垂着手,背微微地佝偻起来,默默地站在秋风落叶里。陈重看着他空蒙蒙的眼睛,看着一枚杂sè的枫叶娓娓地飘落,落在他的肩上。对于苏晋安的反应,陈重并不意外。苏晋安没有妻子,每晚都在风月场中流连,他能说服天女葵冒险当他的暗探,两个人之间什么都不曾有过,听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毕竟面对那样绝丽却柔软如水的女人,很少有男人不会心里悸动……
可在这个帝都里,谁又能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欢好的东西终不会永恒……也许转头就一片片破碎掉了。
陈重从袖子里取出一条软巾,裹在脖子上,去抵御风里的秋寒。
苏晋安抬抬手,从肩上扫落了那片枫叶:“‘藤鞋’只有十六岁……阿葵没有拒绝?”
“没有,早晨起来她还亲手做了早饭给‘藤鞋’吃。”
“若是她的恩客,得在这样的待遇上花很多钱吧?”苏晋安看着远处,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不是什么好事。靖恭坊的局势非常复杂,你我都在酥合斋里有眼线,天罗的眼线更是无处不在,而天女葵是个耀眼的女人,跟她有关系的所有人都会被关注,一个暗探,是不能太出挑的。而且,那样一个女人的身子会很消磨男人的意志……他如果把心思都花在那个女人身上,也许会坏了你的大事。”
“不,我觉得挺好。”苏晋安说。
“挺好?”陈重觉得不可思议。
“你记得么?我说过的,‘藤鞋’是只风筝,我想要找到一根足够结实的风筝线。现在我找到了,阿葵就是风筝线,他爱上阿葵,就绝不会背叛我们。对于阿葵,我有绝对的信心……其实我想,很早以前,阿葵就是我和‘藤鞋’之间的风筝线了,他爱阿葵吧?从那次和李原琪试手开始。我第一次见到阿葵的时候就想,这个女人一定会在我没有想到的时候对我有绝大的帮助……你看,我猜中了。”
“这个时候拴住‘藤鞋’对我们还有什么用么?”陈重问。
“子仪兄,别说这些让人烦闷的事了……良辰美景,我只想去喝点酒。”苏晋安转过头来,轻轻的一笑。
陈重一愣,“酥合斋么?”
“不,去别的地方吧,不要打搅别人的郎情妾意。”苏晋安轻声说,“阿葵现在不会有兴趣招呼我们的,人最初相爱的时候,都恨不得腻在一起,恨不得天下只有他们两人。”
将近傍晚,易小冉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着窗边那瓶ā的兰花出神。
馥舍里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天女葵的床上。想必又有什么客人来,天女葵不得不去应酬。这些天没有客人的时候她都守在易小冉身边,易小冉有时候梦里都觉得有羽毛般的触感轻轻拂过他的脸,醒来的时候他猜那是天女葵柔软的手指。
窗外格外的安静,女人们现在大约都在梳妆打扮,等着入夜时分成群结队的客人上门。易小冉听见微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院子里泉水流进池中“哗哗”的声音,窗口竹帘起落“哗哗”的声音,一切都平安美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闻见了淡淡的烟草味,微微一惊,坐了起来。烟草味是从窗口飘来的,易小冉看见那里一道缭乱的淡蓝sè烟雾冉冉上升。
“是你。”易小冉的声音颤抖。
“你的伤势如何?”天罗雇主淡淡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一点皮外伤,养得差不多了。”易小冉无声地伸手,按住床边那柄短刀,竭力保持声音平稳,“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不?”雇主笑笑,“刺杀叶赫辉的行动完成得很好,你也尽了你的力,虽然没当好一个守望人……不过既然白发鬼也成功地撤离了,你就算完成了工作,我来是把剩下的钱付给你。”
“白发鬼如何撤离的?”
“他不相信你,自己选择了撤离的路,他是一枚很难用的棋子,不相信任何人,我们也很头痛。”
“我听说那晚缇卫七所在附近设了埋伏,你们不怀疑是我泄密?
“如果你真的是缇卫的暗探,就不会差点被羽林天军幕府的参谋们杀死吧?这一次缇卫七所的埋伏也很不成功,我们的密探及时送出的消息,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雇主顿了顿,“不过,七卫长苏晋安确实成了我们棘手的敌人。”
易小冉心头一跳:“你们想……杀了他?”
“想,但是还不会行动,苏晋安太狡诈,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们不会动手。而且现在对缇卫长动手,可能会jī怒大教宗,我们还不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雇主慢,“我们想再雇你一次。”
“杀谁?多少酬劳?”
“绝对符合你的世家之道……目标是,大鸿胪卿。你还是当守望人,白发鬼是‘刀’,会解决其余的事情。酬劳是一百五十个金铢,大鸿胪卿人头落地,如果你还活着,我们就一次付清,如果你死了,钱会付给天女葵……她是你的女人了,是不是?”
“两百金铢,预付一百。”
“两百可以,没有预付。”雇主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上次都有预付。”
“因为你会带着钱和你的女人逃走,如果我是你这样一个男人,有了天女葵这样的尤物在怀里,我也会想带她去很远的地方……没有纷争的地方。”
易小冉沉默着,雇主也沉默着,院子里泉水“哗哗”的响,风吹树叶“哗哗”的响,竹帘起落“哗哗”的响。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易小冉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成交”
他感觉到格外的疲惫,不禁靠在了枕头上。他想其实平安美好的生活果真对他只是一个幻梦了,从他踏进酥合斋的第一天起,他注定要在一场血腥里求活命,过去几天的幸福只不过是他躲在天女葵怀里逃避的结果,他们在被子里赤着拥抱,用尽一切力量缠绵,也许不是因为情感浓烈如酒,只是因为害怕。
他忽然发现自己心底仍旧很怕。天女葵也害怕么?即使紧紧地拥抱着……可依然怕着什么?
窗外的烟雾依旧冉冉上浮,可是没有人说话。
“你还在么?”易小冉试探着问。
“还在。”雇主说。
“还有什么没交待的?”
“只是看着太阳落山,很久没时间看落日了,自从来了帝都,总是忙忙碌碌。这风,这夕阳,真好啊。”雇主幽幽叹了一口气。
天女葵对着银镜,最后一次整了整妆容,然后合上镜匣,拎着裙裾起身。
今夜又是平临君顾西园的酒宴,大概又得让她弹琴歌唱到后半夜,她心里有些倦,却不能不去。她回来的时候是傍晚,易小冉已经不在床上了,床单上残留着他睡过的痕迹,于是她趴在那里轻轻地闻着他的气息,很久才起来,弄乱了小霜儿花了一早上梳好的长发。
她吹熄了灯,走到门边,扣着门扉,站在黑暗里。走出了这扇门,她又得戴上如花的笑颜,然而那张青春美丽让男人蠢蠢欲动的面孔正在悄无声息地老去,她心里清楚的,每一次卸妆时扫落脂粉,她都心惊胆战的,害怕看见镜子里的人忽然变得jī皮鹤发。
门“砰”地一声大开,一个黑影撞了进来,一把在背后把门合上。天女葵想要惊叫,却被人紧紧地捂住了嘴。她被直推到墙上去,一双男人的手死死的搂着她的腰,燥热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胸脯,叫她丝毫不得动弹。她的嘴唇被封上了,男人疯狂地咬着她的嘴唇,shǔn吸她的舌头。
天女葵想要挣扎,竭力伸手出去想要摸索什么武器,却闻见了熟悉的体味。她愣了一下,心里软了,身体也软了。她不再咬紧牙关阻止男人伸进来的舌头,反而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体一下子软如绵,身上也隐隐地烫了起来。
仿佛死里逃生的wěn持续了很久,男人松开了天女葵,窗里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他一张尚显稚嫩的脸。他剧烈地喘息着。
“小冉,怎么了?”天女葵爱怜地为他擦汗,眼里透着惊慌。
“没事,我只是刚刚想清楚了一件事,”易小冉抱着她的双腿,慢慢地坐在地下,“我等不及,想找你,就冲了进来。”
天女葵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别担心,你想找我的时候,我总是在的,哪一次我不在呢?”
易小冉闻着她身上诱人的rǔ香魂合着衣服上熏的沉香,心里渐渐平静。他把面颊贴在天女葵的心口:“葵姐……我听着你的心跳呢,你告诉我,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天女葵的手停住了。静了很久,她轻声说:“我喜欢小冉的。”
易小冉觉得自己真的听见那颗柔软的心脏在天女葵的怀中咚咚急跳了几下,他微微闭上眼,露出略带傻气的笑容。
“葵姐,我也喜欢你。”他从自己的后腰里摸出那柄苏晋安赠的短刀来,不由分说塞进天女葵手里,让她握紧,我是八松易家的子弟,祖上是皇帝封的男爵,我说话是算数的,我要娶你如果有一天我辜负你,你就用这把刀把我的头砍下来。”
天女葵按住他的嘴,蹙着眉摇头:“别说这个,我信你的。”
“你也不会辜负我的,对不对?葵姐你告诉我。”易小冉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叫我阿葵……”天女葵说,“我不会辜负你。”
易小冉看着她那双有时妩媚撩人有时雾蒙蒙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面颊紧贴她的面颊:“我想找个好女人,跟她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人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总说要出人头地,要重振你们八松易家的威严。”天女葵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那时候我是个傻子,那时候我还没有你。”
“我给你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天女葵轻声说。她的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被她偷偷用袖子擦去了,很多年前她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她只有十六岁。
“我们逃走吧”易小冉双臂用力。
“嗯”天女葵紧紧咬着嘴唇。
易小冉抚摸着她锦缎般柔滑的长发:“我有了全盘的计划……今天下午,天罗的人又来找我,刚才,我去找了苏大人”
天女葵身子一震,猛地坐直了:“天罗的人……又来找你了?”
“他们要再雇我一次,刺杀大鸿胪卿,他们会给我两百金铢的酬劳,动手的人还是白发鬼。苏大人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我们可以用大鸿胪卿为诱饵,猎杀白发鬼。行动的地点,就在酥合斋”
“这里?”天女葵的脸sè发白。
易小冉点头:“动手的那一晚,大鸿胪卿约了一个人在酥合斋饮酒密谈。他随身有多达十八个护卫,但是大鸿胪卿是个多疑的人,他不太信任护卫,除了一个淳国人,名叫李啸溪,是个刀术好手。他只会带李啸溪进屋,其余的人都在外面布防。对于白发鬼来说,只要踏进大鸿胪卿饮酒的屋子,就必然得手。李啸溪刀术再精,可是对付天罗的刺杀武术大概撑不了多久。”
“你们要在屋子周围设埋伏?”天女葵听懂了。
“对,苏大人的计划是,我们把大鸿胪卿安排在‘白鹤清舍’饮酒。”
“白鹤清舍?”
易小冉点点头,“那是酥合斋里最好的房间,位置又深又隐蔽,白鹤清舍分内外两间,外间可以喝酒,内间就是卧房,大鸿胪卿应该会很满意。天罗的人说,大鸿胪卿在我们这里有个相好,是谁他们没说……但是,白鹤清舍通往外面只有一条出路,一旦白发鬼踏进去,他就没有退路了。七卫会派出最精锐的七个人,由原子澈带队,三个人是女人,扮作shì酒的,四个是男人,分为两队,一队封住入口,一队躲在卧房的板壁后面,这样即便白发鬼想要破墙而出也没机会。白鹤清舍前后临水,附近没有高树,白发鬼的一切退路都被断掉了。”
“可是这样……大鸿胪卿也许会丧命,白发鬼杀人那么快,也许还没来得及捕获他,他已经得手了。”
“苏大人根本没在乎过那个大官的命,他说即使牺牲大鸿胪卿杀了白发鬼,大教宗也会满意的。”易小冉从怀里掏出一张白麻布,摊开在席子上,上面是墨笔勾勒的酥合斋地图,其中用青红二sè做了特殊的记号。
“这是?”
“当晚缇卫七所的布防图。”易小冉低声说。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些我不该知道的……你也不应该你不了解苏晋安,他绝不会让人知道他的计划,你……”天女葵忽地瞪大眼睛,瞳子里满是恐惧,“你这张图是偷来的”
“阿葵,你听我说完。”易小冉握着她的手,感觉那双柔软的心里满是冷汗,“整个缇卫中,知道你身份的只有苏晋安和我。只要苏晋安死了,你就自由了,再不会有人像鬼一样追着你不放。而那天晚上,苏晋安自己也会出动,他会埋伏在附近等待消息,他的精锐都被安排去埋伏白发鬼了,他距离白鹤清舍很近,却没有人保护……”
“你……要杀苏晋安?”天女葵的声音颤抖,像是疾风里的一片落叶。
他加倍用力地抱紧她,“别怕别怕不是我,是天罗。对于天罗来说,杀死大鸿胪卿没有杀死苏晋安重要。如果他们发觉苏晋安也在附近,一定不会放过。”
“你要向天罗告密?”
“告密”这两个字从天女葵的嘴里出来,像针似的扎了易小冉一下,他忽地记起了苏晋安眼睛里的落寞,仿佛千千万万年都无法化解。那个孤单如晋北雪原的男人,曾把那么多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知他死在白发鬼的刀下时,眼里的神情是否依旧寂寞孤单?
但是易小冉已经长大,他有了心爱的女人,不能再有孩子的软弱。
他俯下身,轻轻抚摩天女葵的脸儿:“其实苏大人对我很好,这辈子他是第一个赏识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但我知道缇卫所的规矩,没有密探能带着秘密离开他们的视线。你和我,都已经知道得太多了,苏晋安不会让我们逃脱他的控制,我们只能一天一天地继续当他的棋子。他一天不死,你就一天没有自由,他把你看作他最隐秘的武器,他太依赖你,靠着你的情报一个个杀死天罗的刺客,可天罗是什么人?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汇集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