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羚羊,呼啸越过的巨翅大鸟,花岗岩上四肢光滑的猎豹,还有更为光滑的海豚,她说这些动物是贝尼托在太阳王国的狩猎保护区打到的,她自己从不打猎。她领着他选了一处座位坐下来,在那儿他们可以看到炫目的地球。他四处望望,再看看她,禁不住一阵苦笑。
“太阳这边,”他轻声说道,“还有你。我曾梦想,到了这边,我最先就要找到你可现在,我却成了阶下囚——”
“是客人,”她纠正说,“起码现在,你是我的客人。”
“以后呢?”他扫了一眼她愁云满布的脸,“我能期待什么呢?”
“那得看,”她咬着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事态的发展了。”
“你能告诉我吗?”
“有许多事我不能说,”她微眯着蓝黑的双眼,审视着他,“我想你该明白,没有一个审问你的人喜欢你听说的话。陈氏家族不喜欢你那些太空怪物的故事,因为他们宣称有关外星人的说法全是科万人编造出来的。科万人也不喜欢,因为它听起来太可怕了——他们宁可听到一些较为温和的东西,像外星鸟和天鱼那样的东西。”
她的关切显得很真诚。
“奎恩,你就像棋盘上的一个小卒。陈氏人恨不得杀了你,但科万不允许——至少现在不允许——因为他们憎恨陈氏家族。杰生的朋友们不高兴,因为你的出现让他成了一个骗。他的敌人却又怀疑你与他交往太密。
“一句话,没有人信任你。”
“为什么?”他打量她的脸,想知道她对他的态度,“我不明白——”
“你在简诺特加入了叛乱队伍。你来到这里,身上却没有太阳标记,这就是在找死。你还说你在找你母亲和奥拉夫?索森。由于她对飞鱼的研究,你母亲在这几年一直列在陈氏人的黑名单中,至于索森——”
她停了一下,咬紧嘴唇。
“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不可能,”她淡淡一笑,“他的核变发动机一直使大家不快,因为来自地球的这种机器对太阳帝国的能源垄断地位是一种潜在威胁。索森现在已失踪了。”
“他出了什么事?”
“安全部也不知道。”他坐在那里,一时间没了主意。母亲死了,索森又找不到,眼前的敏迪却又是他的看守——他觉得自己懊丧万分,困惑万分。然而——他喉咙一阵发紧。她就在身边,跟从前一样可爱。他闻到了一缕昔日她从母亲那里偷来的野木香味。
“敏迪——”他脱口而出。“我——我爱你”
“我爱过你,”他痛苦地看见她似乎摇了摇头。“在简诺特——很久以前了。我们现在是在太阳这边,我是安全部的人。”
“安全部——”他盯着她,被这个字眼哽住了,“怎么会这样?”
“我并非自愿。”她盯着脚下圆圆的地球,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痛苦地向后一缩,又接着说道。“我写信告诉过你我父母的遭遇。
隔天早上,太阳还没升起,巨大的橡树间也仍笼罩着迷雾之时,滑溜和老狼大爷便在为出发到尼伊散国做准备。嘉瑞安坐在大木头上,沉郁地看着老狼把食物放进包袱里。
“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老狼对嘉瑞安问道。
“真希望我们不用分开走。”嘉瑞安说道。
“只是分开几个星期而已。”
“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嘉瑞安耸耸肩。
“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多顾着你宝姨一点。”老狼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扎紧。
“好。”
“还有,避邪银盘要随身带着;尼伊散国这地方危险得很。”
“我记住了。”嘉瑞安对老狼保证。“爷爷,你也得小心。”
老狼严肃地看着嘉瑞安,白胡在迷雾的晨光中闪亮。“我一直都很小心的,嘉瑞安。”老狼说道。
“时间晚了,贝佳瑞斯。”滑溜一边喊道,一边牵了两匹马,往他两人讲话的地方走来。
老狼点点头。“我们两个星期后,在悉丝荼城会合。”老狼对嘉瑞安说道。
嘉瑞安很快地抱了一下老狼,然后便转过身去,以免看到他们离去的样,徒增伤感。曼杜拉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迷雾;嘉瑞安穿过空地,走到他身旁。
“离别,是很伤感的事情。”那武士忧愁地说道;然后叹了一口气。
“不过,不光是这个缘故吧,是不是?”嘉瑞安问道。
“汝的确观察入微。”
“你在烦什么?这两天你都怪怪的。”
“我刚在自己心里发现一股奇怪的感觉,嘉瑞安,而且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哦?什么感觉?”
“恐惧。”曼杜拉仑简短地说道。
“恐惧?你在怕什么?”
“泥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但是一看到泥人,我连灵魂都发起抖来。”
“泥人把我们大家都嚇坏了,曼杜拉仑。”嘉瑞安对他说道。
“我这辈从来就没感到害怕过。”曼杜拉仑平静地说道。
“从来没有?”
“就连我小时候,也没有害怕过。可是泥人却令我毛骨悚然,当时我很想立刻拔腿就逃。”
“但是你没跑掉呀”嘉瑞安强调道。“你留下来跟泥人搏斗了。”
“这次是留下来了没错。”曼杜拉仑也承认了:“但下次呢?恐惧感既然已经渗进我心里过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回来?那恶性的恐惧感,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趁着我们旅程的胜败完全系于一瞬间之际,将它寒冷的手放在我的心头上,使我溃不成形?这个可能发生的情景,不断啃食着我的灵魂。【叶*】【*】我竟软弱至此、犯下天大的错误,实在羞愧得令我难以自抑。”
“羞愧?因为你是血肉之躯而感到羞愧?你未免也对你自己太苛了,曼杜拉仑。”
“年轻人,汝心善,愿意宽我,然而我错行重大,并非单纯的饶恕即可赦免。我一直以来追求十全十美,而且也自认为切中鹄的不远;但现在这个完美性,这个天下难见的奇葩,已经有了瑕疵。这实在苦涩得令人无法接受。”曼杜拉仑转过身来,嘉瑞安惊见他双眼含泪。“汝可愿意助我穿上盔甲否?”
“当然。”
“我感到深刻的需要,非得把自己包覆在盔甲中不可;这说不定有助于强化我怯懦的内心。”
“你并不怯懦。”嘉瑞安坚持道。
曼杜拉仑悲伤地叹了口气。“这唯有时间才能证明。”
到了该出发的时候,桑霞女王简短地跟大家说了几句话。“我祝大家一切顺利。”女王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帮忙追寻圣石的下落,只可惜树精是跟自己的树之间,有着不可抹灭的联系。我的树已经很老了,所以我得好好地把我的树照顾好。”她抬起头来,欢欣地仰望笼罩在晨雾下的巨大橡树。“我们彼此羁绊着彼此,不过这是爱的羁绊。”
嘉瑞安的心里,又感受到像昨日第一次看见这棵巨大的橡树时那种微不可测的触觉;这次的触感里有告别的意味,同时也好像有警示之意。
桑霞女王与宝姨交换了个惊讶的目光,然后女王相当仔细地端详了嘉瑞安。“我派了几个年轻的女孩,领你们去森林南界的河边。”女王继续说道:“从河边到海口之间,一路上都很通畅。”她的口气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她的眼神似乎在沉思。
“谢谢你,桑霞。”宝姨温情地说着,便与树精女王互拥。“如果你能传个话给波伦家族,就说瑟琳娜跟我在一起很安全,那么皇帝也许会放心一些。”
“这话我一定传到,宝佳娜。”桑霞坚定地保证。
众人上了马,跟着最前面那六、七个矫捷轻盈如蝴蝶一般的树精小女孩,穿过树林,往南而去。不知什么缘故,嘉瑞安感到十分丧气,所以在与杜倪克并骑过蜿蜒的林间小径时,他并没多注意周遭的事物。
早晨过了一般时,树林下变得更幽暗,而众人也都静静地从此时沉默不语的大树下骑过去;枝干摇摆的辗轧声、树叶摩擦的声,都在回响着嘉瑞安方才好像曾在桑霞女王的空地那里听到的警告声。
“天气一定是变坏了。”杜倪克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真希望能看到天空。”
嘉瑞安点点头,想要把危险在前的那种感觉甩掉。
穿着盔甲的曼杜拉仑,与穿着锁甲的巴瑞克走在最前面,而身着钉了铜片的马皮外套的希塔,则走在最后面;大家似乎都已经感受到那股危险在前的氛围,所以人人皆谨慎警戒,手放在武器附近,而眼睛也四处巡梭麻烦事。
突然之间,树丛里、大树后冒出许多特奈隼军团兵,将众人团团围住。这些人只是站着,并未试图攻击,不过他们擦得亮晶晶的护胸甲和手上的短矛都已经备妥。
巴瑞克咒骂了一声,曼杜拉仑猛然拉住跨下的战马。“站到一边去”曼杜拉仑垂下长矛,对那些士兵命令道。
“放轻松一点。”巴瑞克警告道。
树精们惊讶地对那些士兵瞄了一眼,便奔入阴郁的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巴瑞克大人,汝以为如何?”曼杜拉仑闲地问道:“他们人数最多不超过百人;我们是不是该进攻呢?”
“有些事情,我这几天一定要找时间跟你好好谈一谈。”巴瑞克说道;然后他回头看一眼,发现希塔也挨上来了,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看,我们就看着办吧”巴瑞克把盾牌的系带拉紧,并放松剑鞘。“曼杜拉仑,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是不是应该让他们有个逃跑的机会呢?”
“这提议非常慈悲,巴瑞克大人。”曼杜拉仑应和道。
这时候有一队骑士,从幽暗的树林底下,小径的远处骑过来。领头的人身材高大,穿着滚银边的蓝斗篷,护胸甲和头盔都镶了金饰;他骑着栗色的大公马飞奔而来,马蹄打在地上,扬起潮湿的树叶。“精采。”那人一边骑近,一边说道:“实在精采。”
宝姨以冷淡的眼光盯着那刚到的骑士。“难道军团除了伏击路过的旅客之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吗?”
“这是我自己的军团,女士。”穿着蓝斗篷的人高傲地说道:“我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看得出来,你带了瑟琳娜公主同行。”
“我要去哪里,跟我要跟谁走,是我自己的事情,阁下。”瑟琳娜高高在上地说道:“这可跟佛杜家族的凯杜尔大公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这跟令尊可大有关系呢,公主。”凯杜尔说道:“特奈隼全国上上下下都在找你。这些人是谁?”
嘉瑞安试着想借着皱眉头与摇头来警告瑟琳娜什么都别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领头的两位武士是曼杜拉仑大人,曼杜城男爵,以及巴瑞克大人,崔翰封邑伯爵;”瑟琳娜宣布道。“为我们镇守后面的爱力佳战士是希塔,首席氏族长老秋海格之。这位女士——”
“我可以自己发言,亲爱的。”宝姨顺口接道。“我倒很好奇,佛杜城大公怎么会深入特奈隼南呢?”
“因为利益交关,女士。”凯杜尔说道。
“显然如此。”宝姨答道。
“特奈隼所有的军团都在寻找公主,而不过找到她的却是我。”
“佛杜家族的人这么热心地帮着寻找波伦家族的公主,还真是奇事一件。”宝姨评道:“尤其你们这两大家族,数百年来不断,这就更引人遐思了。”
“我们是不是该停下这无谓的斗嘴了?”凯杜尔冷冰冰地说道:“我有什么动机,是我自己的事情。【叶*】【*】”
“而且是个不堪闻问的动机,这毫无疑问。”宝姨补了一句。
“我看你是忘形了,女士。”凯杜尔说道:“我是什么身分,该做什么事情,这都是一定的——况且更重要的是,我将来是什么身分。”
“那你将来的身分是什么呢,阁下?”宝姨问道。
“我会成为朗佛杜,特奈隼皇帝。”凯杜尔宣布道。
“哦?那么未来的特奈隼皇帝,到底来这树精森林里做什么?”
“做点该做的事情,以保护我自己的利益。”凯杜尔不大自然地说道。“就目前而言,瑟琳娜公主必须交由我来监护。”
“对于这一点,以及你那份野心,我父亲可能有话要说。”瑟琳娜说道。
“朗波伦想说什么,我根本不在意,公主。”凯杜尔说道:“特奈隼需要我,而且无论波伦人玩什么把戏,都无法阻挡我继承帝国的皇位。那老家伙显然打算把你嫁给贺奈人或是贺拜人,以便打乱继位的政争;这一来,事情会更加复杂,不过我打算让事情单纯化。”
“所以你想要娶我吗?”瑟琳娜斥道:“你绝对活不了那么久的。”
“不。”凯杜尔说道:“我可不想娶树精为妻。我们佛杜家族跟波伦人不一样,我们禀信血统应该要纯净且不受污染。”
“那么你是要把我监禁为阶下囚了?”瑟琳娜问道。
“我恐怕那是不可能的。”凯杜尔大公对瑟琳娜说道:“皇帝的耳目,到处都是。你竟从宫里逃了出来,真是太可惜了,公主。要是你留下来的话,我倒很愿意不辞代价地弄来稀有的尼伊散毒药,并安插个人在皇宫的厨房里;我甚至还愿意好好地写一封文情并茂的哀悼信给你父亲哪”
“你真是太周到了。”瑟琳娜说着,脸色变得刷白。
“可惜的是,现在我只得直接一点儿了。”凯杜尔继续说道:“只要一把利刃,和几呎深的土穴,就可以结束你与特奈隼政治的不幸牵连。我深感遗憾,公主。这与我个人好恶无关,这你是知道的,不过我得保护我自己的利益才行。”
“凯杜尔公爵,汝的计划有个小瑕疵。”曼杜拉仑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把他的长矛靠在树上。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瑕疵,男爵。”凯杜尔好整以暇地说道。
“汝之误,在于汝鲁莽地闯进入我剑所及的范围。”曼杜拉仑对凯杜尔说道:“现在汝的首级等于是没了,而一个没头的人,要皇冠又有何用?”
嘉瑞安很明白,曼杜拉仑之所有不加思索地挺身而出,有部分是因为他急着要对自己证明,他心中再也没有恐惧。
凯杜尔不安地看着那武士。“你不敢动手的。”凯杜尔虚弱地说道:“人数太悬殊了。”
“汝如此发想,可谓不慎之至。”曼杜拉仑说道:“我乃是全天下最武勇的武士,而且又全副武装;我要收拾汝的士兵,有如挥刀割草般容易。凯杜尔,汝大限已到。”话毕曼杜拉仑便拔出他那把大剑。
“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巴瑞克揶揄地对希塔说道,同时也拔出了自己的剑。
“我看我们倒不必来这套。”有个新的声音严厉地制止道。一个熟悉的黑袍男,骑着灰棕的马,从附近的树后走出来。那人迅速地喃喃讲了几个字,并急急地以右手做了明显的手势。嘉瑞安心中感到一股暗郁且奇怪的汹涌波涛;然后曼杜拉仑的剑便从他手里弹了出来。
“感谢你,艾夏拉克。”凯杜尔如释重负地说道:“我没预料到会有方才那个场面。”
曼杜拉仑脱去铁手套,并按摩着手掌手指,好像他的手遭到重击一般。希塔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后变得空洞起来。那摩戈人的座骑好奇地朝希塔瞥了一眼,然后便轻蔑地转开了头。
“怎么样,马头目。”艾夏拉克的疤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并满足地对希塔说道:“你要不要再试一下呀?”
希塔的脸上显得几欲作呕。“那不是马。”希塔说道:“表面上看起来是马,但骨里却是别的东西。”
“没错。”艾夏拉克应和道。“其实它跟马差远了。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没入它的心灵里去看看吧不过我敢说,你一定不会喜欢它心里的情景。”艾夏拉克翻身下马,朝着众人走来,眼睛里燃着烈火;然后他停在宝姨身前,并意带嘲讽地鞠了个躬。“我们又见面了,宝佳娜。”
“你这一阵倒还真忙,詹达尔。”宝姨答道。
正在下马的凯杜尔显得很惊讶。“你认识这个女人吗,艾夏拉克?”
“他的名字叫做詹达尔,凯杜尔公爵。”宝姨说道:“而且他其实是安嘉若祭司团的人。你以为他只是要买你的名位,但是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他要的其实是你整个人。”坐在马鞍上的宝姨挺支脊背,她额前的那一绺白发突然开始放光。“你一直是个有趣的对手,日后我说不定会怀念你。”
“不要妄动,宝佳娜。”那安嘉若祭司立刻说道:“那男孩的心,就握在我纸掌之中;只要你一开始集中愿心,我就让这男孩死在你眼前。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你有多么重视他。”
宝姨的眼睛眯了起来。“说得倒容易,詹达尔。”
“你要试试吗?”那安嘉若祭司假惺惺地问道。
“你们通通下马来”凯杜尔严厉地命令道,而且军团兵都虎视眈眈地踏上前一步。
“照他说的去做。”宝姨平静地下令道。
“我追你们追了好久,宝佳娜。”詹达尔说道:“贝佳瑞斯在哪里?”
“不远。”宝姨对詹达尔说道:“如果你现在开始跑的话,说不定赶得及在他回来之前逃走。
“才不呢,宝佳娜。”詹达尔笑道:“他明明已经走远了;要是他人在这么近的地方,我一定会知道的。”然后詹达尔转身,热切地看着嘉瑞安。“你长大了,孩;我们好久没有聊聊,是不是?”
嘉瑞安回瞪着这个疤脸的敌人;他很警觉,但说也奇怪,他并不害怕。这一场属于他们两人之间,让嘉瑞安几乎等了一辈的竞赛,即将要展开,而且嘉瑞安心底有个东西告诉他说,他已经准备好了。
詹达尔在嘉瑞安的眼里探索。“他还不知道,是不是?”詹达尔对宝姨问道;然后开始大笑。“真是十足的女人作风啊,宝佳娜。你竟然就为了这秘密本身,而干脆不让他知道这个秘密。我早该在多年以前,就把他从你身边带走的。”
“少管闲事,詹达尔。”宝姨命令道。
詹达尔不予理会。“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宝佳娜?你把他的真名告诉他了没?”
“这没你的事。”宝姨无动于衷地说道。
“这当然是我的事,宝佳娜。我看着他长大,用心之多,恐怕不在你之下。”然后他又开始大笑。“你是他,但我是他父亲啊我们俩一起养出了个好儿——不过我好是想要知道他的真名。”
宝姨坐挺起来。“我想你扯得太远了,詹达尔。”宝姨冷淡地说道:“你到底要开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宝佳娜。”那安嘉若祭司答道。“就是你、这男孩跟我去索烈王的宫殿,一起等待他醒的那一刻;这男孩的心脏,从头到尾都在我的指掌之中,所以你一定会很温驯。除非贝佳瑞斯先找到他们两个,并把他们两个都毁了,否则力达和杜奇科必定会为了争夺圣石而把彼此都毁了。但是我其实对圣石不感兴趣,打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跟这男孩。”
“这么说来,你并不想拦阻我们了?”宝姨问道。
詹达尔笑了起来。“拦阻你们?我一直都在助你们一臂之力哪杜奇科和力达的手下遍布西方各地;我费了不少功夫把他们拖住或骗过去,好让你们顺利通过。我知道贝佳瑞斯迟早总得单独追踪圣石,而等到你跟这男孩落单之后,我就可以把你们带走。”
不久,母亲的哥哥把我带到这里。他叫克劳迪奥?巴拉卡,就是贝尼托的养父。
“他们是地球人,身上没有太阳标记。但叔叔很能干,他弥补了这些缺陷。他的公司叫‘巴拉卡商务代理公司’,是地球和太阳帝国的中间人。他把能源和石矿贩卖到太空,成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商业王国。”
“贝尼托呢?”听见她讲起他们的辉煌成就,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住这里吗?”
“他来去自由。他的基因不比任何人差。事实上,他还通过了基因测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通过。现在他是我们科多的办公室主任,在议会里有很多朋友,连巨头都要接见他。”
“接见你表兄吗?”
“不是亲表兄。”
她没再说下去。他打量着她,想知道贝尼托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但他看到的却只有她脸上炫目的太阳标记。他决定不再追问。
于是转而问道:“安全部呢?”
“我加入进来,是因为‘圣族人’残害了我父母。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加害我母亲?”
“为什么要加害?”她不悦地耸耸肩,“炸弹爆炸了。随后就是夸口和威胁,来自‘圣民’组织或自称是‘圣民’组织的人。我们调查,但很少成功。那些杀手随时准备自杀,就是不吐露真情。”
“是他们杀害了我母亲?”
“他们是那样说的,”她无奈地点点头,“我们还没结案。”
“我们?”
“我负责这宗案件,我是主动请缨,因为我认识她。炸弹伪装成他们订购的仪器设备,送到了她和索森工作的实验室里。”
“他们一起工作?”
“去年是这样。他的敌人切断了他的支援,她便替他安排了地方。在太空实验室上头,她在那儿研究天鱼,实验室现在被查封了,我们的调查还没有完。”
“天鱼——它还活着吗?”
“我想还活着吧,”她点点头,似乎也不大肯定。“他们用炸弹一定是想杀死它。那些暴徒认为它死了。当你母亲的助手进来时,发现它没死,只是在爆炸中受了惊吓。可怜的小东西,正躺在笼里呢,我看不出它还活着,就跟死了一样。”
“我可以看看它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
“我想可以。我得先联系安排一下。”
她离开他,一会儿回来说已经安排好了。
“今天下午就去。”她皱眉道。“还有一件事儿,我和贝尼托谈过了,他今晚有个宴会,想邀你参加,只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有些客人,”她不安地摇摇头。“贝尼托的宴会不同寻常。
他把宴会称为地球和太阳的接口。他请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有些是专为见你而来的。”
“见我?”
“你已声名狼藉了,”她无奈地笑道,“尽管审查很严,你说的太空怪物还是传开了。人们会问你看到了什么——那些问题你不能回答,这是你获得保释的一个条件。”
他点点头。
“当心点,奎恩”她的双眼一片黯然。看得出她的关切是真诚的。“你有许多敌人——那就是我开始不同意你出席宴会的原因。
陈氏团伙绝不会让你说出任何有关外星人的事情。”
在她自愿执行侦察任务之前,鲁恩桑曾在核星天文台里,偷听了大半年行星人的交谈。
看到他们试图离开他们生长的行星时笨拙的尝试,她体会到他们是在重复自己种族也曾有过的进化过程。她开始对他们有了一种亲近感。
虽然他们所犯的种种错误让她惊讶,她还是努力理解并原谅他们。他们毫无节制地生育,互相残杀,破坏生存环境,在自己那极其原始的世界里奉行着适者生存的基本法则。
能有这样一种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机会,她感到十分高兴。起初她非常小心,躲在他们从轨道站中扔出的废物形成的长长的云堆中观望。
她看到的东西非常有趣,尽管也常使她困惑不解。他们爱浪费的习惯十分令人震惊,即便在她对他们所抛弃的东西产生了浓厚兴趣后,她的诧异也丝毫未减退。他们把坏机器扔掉,而这些机器完全可以修复。还有一片蔬菜纤维块,写满了谜一样的文字,更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碎块,每一块都成了她最终解决了的谜中有趣的一员。所有这些都富含贵重的元素,任何光圈文明的人都会保存并回收利用它们。
一直以来她都没看出任何迹象表明她已被发现。供应船还是照样往来。他们从光圈传来的信号中,没有任何值得惊骇的东西。
他们极其狡猾,从不让她疑心那些最具诱惑力的废物只是一个馅阱的诱饵。甚至连她发现激光信号扫过时,她也觉得那只不过是一种挑战而已。
他们突然开火了。
开始时那些激烈的冲击几乎要了她的命。她伤得太重了,没有力气向天文台汇报。她感到受了双倍的伤害,裂人肌骨的激光并不比她心中那份亲近感的丧失更让她伤心。行星人把她拖到了补给船上,带回他们的轨道网络中心,最后送进了行星表面上的一个简陋的实验室里。
抓她的是男的,体积比女的要大,毛发更多,极具侵略性,起初他们笨拙地对她进行测试,动作很是残忍,她差不多以为要肢解她了。她至今仍然活着的原因,并非因为他们对她有任何怜悯,只是因为他们打定主意要让她开口谈话。
救她的人是一个女的,叫做娜娅医生。对她温和得多,把她从行星的引力中解救出来,给她吃的,还试着为她治疗激光引起的烧伤,甚至流露出了一种爱心。慢慢恢复过来后,她有了力气向中心主任汇报。
“那些家伙伤了我,”她承认道,“但他们的过错是可以原谅的。
他们尽管原始,但在他们的进化过程中已达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
他们需要与艾尔德多多接触。
“我可以开始跟他们接触了吗?”
观测天文台在光圈边缘,她收到回复时,行星的日已过很多天了。
“不予准许。”
由于电设备的干扰,还有恒星本身的辐射,传来的讯号非常微弱。“我们对在你姐姐观测下的标本行星人的谋杀性错误行为非常担忧。他们相互吵得不可开交,我们不得不把他们在光圈中的出现视为对艾尔德的一个威胁。我们对你的困境深表遗憾,但请记住我们当初就警告过你。鉴于你目前受到的虐待,你对他们的关切态度让我们吃惊。不幸的是,我们没法提供任何帮助,对你的命令仍然有效。
“不准联系。”
她服从了。
她不再说话。然而娜娅医生似乎感觉到了其中的缘故。她不再提问,而只是和蔼有加地向她讲述行星的文化,给她装上电接收器,并把她似懂非懂的书和杂志念给她听。
她大为感动,再次和主任通了话,请他重新考虑。她说,有些行星人已经进化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可以将他们选出来进入光圈,或加以调教,最终成为艾尔德的一员。
她没想到,主任这次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她有些害怕了,于是动手将行星人的某些设备改装成一个中转接收器,使用整个轨道网络作为天线,伸向光圈的更深处。
那位叫娜娅的医生没有阻止她的工作,甚至没来仔细瞧瞧她正在设计的机器。然而,没等她完成,实验室里送来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包裹。她看着娜娅医生打开包裹。
等她感觉出包裹里的东西时,一切都已晚了。
太阳血:适于太空生存的复合基因,绝大部分并非变异所致,而是从现存的人类基因库中提取。因此,体内流着太阳血者其实也是人类的一员,只不过由于适应在太空生存的缘故而成为新的精英一族,从而招致不适于在太空生存的人们的嫉恨。圣族人称他们是“撒旦的孽种”,脸上刻着“野兽的标志”。
飞船沿天网把他们送达港口,移动圆形走道上的行人都愠怒地打量着奎恩没有太阳标记的脸庞,斜睨两眼他身上那块金边徽章。
他们也偷偷地瞟了瞟敏迪,才惴惴不安地走开。
对行人的敌视,敏迪满不在乎。
“建立天空实验室是为了完成一些危险的计划,”她告诉奎恩,“选建在这里,是可以利用太阳风把残渣带走。你妈妈把天鱼送到这里来,也是因为这里不会受到巨大引力的吸引和圣族人的骚扰。”
在实验室入口,两个警卫抬手向敏迪致敬,然后用激光辨伪器检验了一下奎恩的徽章,才打开双层活门。实验室内一片漆黑,凝滞的空气寒冷刺骨,夹杂着一股烟熏火燎的昧道。敏迪在黑暗中找到了电灯开关,灯亮后他们发现这地方好像一个大洞穴,四壁高耸,地板是金属制成,上面没垫任何东西。
“这里是奥拉夫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放着车床、钻孔机、压力机、金属模、线轴、烤箱、污水槽、水缸等。“我很喜欢奥拉夫,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大个,精通核裂变技术,却对这里的太阳政治一窍不通。
“他是个麻烦不断的天才,因设计了科万号巡航舰的推进系统而声誉鹊起,但很快就犯了大错。你妈妈就说过他太傻。
“他设计的尽管安全性能好,但太简单,又太小,难以令科万家族的人满意。你妈妈就告诫过他要尽早放弃。科万实验室后来削减了他的科研经费,安全部门的人也来严厉盘问他。要不是贝尼托把他保释出去,还真麻烦不少。”
“贝尼托?”
对他的惊讶,敏迪微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贝尼托跟他订了份协议,要他建一艘私人宇宙飞船。”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还看不出来吗?”詹达尔反问道:“索烈王醒转之后,第一想要看到的,就是他的新娘,以及大链捆绑、跪在他面前的敌人。呈上这等贵重大礼之后,我就飞黄腾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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