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嘉瑞安。”巴瑞克说道,他的声音消沉地近乎绝望。“是我。”
嘉瑞安再度睁开眼,现在大熊已经不见了;嘉瑞安甚至无法确定,刚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熊脸。
“你还好吧?”巴瑞克说着便把嘉瑞安放到地上。
“他们打我的头。”嘉瑞安一边喃喃地说道,一边伸手去摸耳朵后面的肿包。
“我已经给他们教训了。”巴瑞克消沉地说道,听来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似的;然后这个大巨人沉到地上,把脸埋到双掌之间。天色太暗,实在看不清楚,但是巴瑞克的肩膀好像在抽动——那是强自压抑着悲痛,彷如抽搐般的啜泣。
“这是什么地方?”嘉瑞安一边问道,一边望着周遭的暗夜。
巴瑞克咳了一声,并往脸上一擦。“离帐篷好一段路。我花了一点功夫,才追上把你抱走的那两个人。”
“后来呢?”嘉瑞安仍有点昏沉。
“两个都死了。你站得起来吗?”
“不知道。”嘉瑞安想要站起来,但是一股晕眩袭来,胃里也翻搅不止。
“没关系,我抱你好了。”现在巴瑞克的语气比较正常了。附近树梢上的一支猫头鹰尖声叫了起来,那鬼魅般的雪白形影轻盈地滑过他们面前的树林。巴瑞克把嘉瑞安抱起来的时候,嘉瑞安全心对抗自己的不适感,以免因为反胃太过而呕吐。
过了不久,他们就回到空地,以及那一圈火光之中。“他没事吧?”正在为杜倪克包扎伤臂的宝姨抬起头来问道。
“没别的,就是头上肿了一个包。”巴瑞克一边说着,一边把嘉瑞安放下来。“你们把那些人赶跑了没?”巴瑞克的语调有点严厉,甚至可说残暴。
“能跑的都跑了。”滑溜答道,他的口气有点兴奋,貂鼠般的眼睛闪闪发亮。“不过落了几个在后面就是了。”滑溜指着光亮的火圈边缘好些横躺不动的身形。
乐多林也回空地来了,边走还边回头看着,手边的弓箭也蓄势待发。乐多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手在发抖。“你还好吧?”他一看到嘉瑞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嘉瑞安点点头,无力地指着耳朵后面的肿包。
“我去追了那两个把你带走的人。”金发年轻人说道:“但是他们逃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当时森林里好像有什么动物;我在找你的时候,听到那野兽大吼一声,听起来好可怕。”
“现在那野兽已经不见了。”巴瑞克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是怎么了?”滑溜对那大个子巨人问道。
“没什么。”
“这些人是什么人?”嘉瑞安问道。
“很可能是强盗,”滑溜一边推论道,一边把他的匕首收
了起来。“在把人当农奴使唤的国家,就有这等好事。当农奴当烦了,就钻进树林里找点乐子,顺便捞点油水。”
“你的口气跟嘉瑞安一模一样。”乐多林反驳道:“我们这里本来就有农奴,民情如此,没法改的,你们怎么老是搞不懂?就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农奴没有能力照顾自己,所以地位比较高的人,才把照顾这些人的责任给接下来。”
“是啰,你们当然很尽责。”滑溜讽刺地说:“这些农奴吃不如猪,住不如狗,不过你们是真的关心他们,对不对?”
“够了,滑溜。”宝姨冷冷地说:“可别起内讧。”她在杜倪克的绷带上打了个结,然后走过来看嘉瑞安的伤势;她轻轻地碰了肿包一下,嘉瑞安便缩身回去。“看起来不怎么严重。”宝姨说道。
“可是还是很痛。”嘉瑞安抱怨道。
“当然痛了,亲爱的。”宝姨平静地说道。她把布块用冷水沾湿,然后按在肿包上。“你得学学怎么保护自己的头,嘉瑞安。如果你再把头撞成这样,你这头就不中用啦”
嘉瑞安本要回嘴,但是老狼大爷和希塔正好在这个时候踏进了亮光的火圈。“他们还在跑。”希塔对大家说道;他那件马皮外套上的钢片在跳动的火光中闪耀着红光,而他的弯刀则滴着鲜血。
“他们逃跑的技术倒是一流。”老狼说道:“大家都还好吧?”
“差不多就是撞了几个肿包,几处皮肉伤,就这样。”宝姨对老狼说道:“幸亏应对得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没发生的事,就别去担心了。”
“那些是不是要搬开一点?”巴瑞克指着靠近小溪旁的那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是不是该把他们埋起来?”杜倪克问道;他的声音有一点发抖,而且脸色白得很难看。
“太麻烦了。”巴瑞克直率地说道。“如果他们的朋友有这个心的话,自然会有人来收尸。”
“这样不是太不文明了吗?”杜倪克反驳道。
巴瑞克耸耸肩。“规矩如此。”
老狼大爷把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仔细地检查那死人的灰脸。“看起来像是寻常的亚蓝强盗。”老狼嘟嚷了一句。“不过这很难说。”
乐多林正在收箭,他小心地把箭从死人身上拔出来。
“我们把这几个拖到那边去。”巴瑞克对希塔说:“我看他们看得都烦了。”
杜倪克把脸撇到一边;嘉瑞安发现他的眼眶里滚着两颗很大的泪珠。“你痛吗,杜倪克?”嘉瑞安同情地问道,并走到原木边,挨着杜倪克的身边坐下。”
“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是我杀的,嘉瑞安。”那铁匠回答的时候,声音在发抖。“我用我的斧头朝他脸上砍下去。他叫得很大
声,血喷得我身上到处都是,然后他就倒了下去,而且他死以前,脚一直踢来踢去。”
“你没有别的选择啊,杜倪克。”嘉瑞安对杜倪克说:“他们想要把我们杀掉哩”
“我以前从没杀过人。”杜倪克说道,现在他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下来。“他在地上踢了好久——好久,好可怕。”
“你何不去睡觉,嘉瑞安?”宝姨语气坚定地对嘉瑞安说道,她的眼睛则看着杜倪克眼泪纵横的脸庞。
嘉瑞安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晚安,杜倪克。”嘉瑞安说道,然后起身往帐篷走去。他回头看了一下:宝姨坐在杜倪克旁边,一手环绕着那铁匠的肩膀,轻轻地跟他说话。
帐篷外的火堆烧得只剩下微弱的橘红色火星子,空地周围的森林寂静无声。嘉瑞安头痛得厉害,辗转难以入眠;子夜过后许久,嘉瑞安终于决定不再作无谓的尝试。他从毯子底下溜出来,打算去找宝姨。
在银纱般雾气上方,是一轮刚刚升起的满月,照得雾纱亮晃晃的;嘉瑞安小心地走过安静无声的营地时,周遭的空气仿佛在发光。他用指甲轻轻刮着宝姨帐篷的布门,并以气音叫道:“宝姨?”但是里面没应声。
“宝姨。”这次嘉瑞安叫得大声了点:“我是嘉瑞安,我可以进来吗?”里面还是没应声,而且连半点声响也没有。嘉瑞安小心地拉开布门,探头一看,原来帐篷里面没人。
嘉瑞安在纳闷,甚至还有点紧张之余,回过头来四下张望。希塔站在马群附近守夜;他那老鹰一般的脸庞朝外看,注意着森林的动静,兜帽也拉起来了。嘉瑞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静悄悄地走过营区;他走过树林,穿过薄纱般的发光雾气,朝着小溪而去,心想若把头浸在冷水里,也许会觉得好一点。嘉瑞安走到离帐篷约五十呎的时候,发现前头的树林间有点微小的动静,他立刻停下脚步。
一只巨大的灰狼从浓雾中走出来,停在林间空隙的中央;嘉瑞安旋即屏住呼吸,藏身于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橡树之后。那狼坐在潮湿的,像是在等着什么东西。换成是平常的夜里,可能所见有限,但今晚由于雾气闪着光辉,所以嘉瑞安把这狼的身形姿态看得很清楚。那狼的头圈和肩膀是银白色,鼻吻部分则杂着灰毛;而狼的年纪虽大,却尊贵非凡,那黄色的眼睛看上去显得平静,而且不知怎的竟有种非常睿智的感觉。
嘉瑞安动也不动。他知道就连最细微的声响,也会立刻传进那狼的敏锐耳朵里,不过问题还不止于此;他耳后的那一击,使得他昏昏沉沉,而月色映照下的怪异雾光,又使得这次的际遇显得不大真实。嘉瑞安此时连大口气也不敢呼。
一只巨
大的雪白猫头鹰,突然飞近林间的这一小片空隙,拍着鬼魅般的翅膀降落在低处的枝桠,然后就停栖在那里,眨也不眨地俯视着地上的大狼;而那狼也平静地回头看那猫头鹰。此时虽然连一丝风也没有,但是亮闪闪的雾气却似乎突然翻腾搅动,这一遮掩,便使得那猫头鹰和狼的身形变得模糊不明。然而雾气又清澄下来时,竟变成老狼大爷站在这林间空隙中央,而穿着灰色衣裙的宝姨则端坐在老狼大爷上方的枝桠上。
“我们好久没有一块儿打猎了,宝佳娜。”老狼说道。
“这倒是,父亲。”宝姨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顺过那浓密的黑发。“我差点儿连打猎是什么滋味都忘了。”她似乎由于这异于寻常的喜悦而震动了一下。“今晚还挺适合出动的。”
“就是潮湿了点。”老狼说着便扬脚抖水。
“从树顶上倒看得非常清楚,连星子都格外地亮;这么灿烂的夜空,飞起来真是享受。”
“你这么自得其乐,我很为你高兴;不过你可有顺便顾及我们今晚该做的事情?”
“别贫嘴啦,父亲。”
“情况如何?”
“这附近没有别的人,只有亚蓝人,而且泰半都在睡觉。”
“你确定吗?”
“当然。方圆三十哩之内,连一个安嘉若祭司也没有。那你可找到你要找的那些人?”
“那几个人倒好办。”老狼答道:“他们的根据地就在离此九哩的地方,位于森林深处的洞穴里。他们回程的路上又死了一个人,另外两、三个人可能也活不到明天早上;剩下的人则都对于事情演变至此懊恼不已。”
“这可想而知。你可曾凑近上去,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老狼大爷点点头。“附近村子有个人专门监视大道,遇到值得下手的目标,就给他们通风报信。”
“这么说起来,他们是寻常的劫匪喽?”
“没那么单纯;他们特别注意我们一伙人。先前已经有人仔仔细细地跟他们讲过我们的相貌了。”
“我想,我得去跟那个村人谈一谈。”宝姨严肃地说道;她的手指开始愤愤地绞扭缠动。
“倒不值得我们花时间去查。”老狼搔着胡子沉思道。“他顶多也只能告诉你说,有个摩戈人要给他赏金。安嘉若祭司是不会跟花钱雇来的人多加解释的。”
“但是这人非处置不可,父亲。”宝姨坚持道:“总不能白白地让他鬼祟地跟在我们后头,把亚蓝国的劫匪都买通了来追杀我们。”
“到了明天,他就什么都买不通了。”老狼说着笑了一声。“他的朋友们打算明天早上,就把他引到树林里,然后朝他脖子上划一刀——当然在这之前还有别的节目,那就不用说了。”
“很好。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个安嘉若祭司是谁。”
老狼耸耸肩:“知不知道他是谁,又有什么差别?现在亚蓝国北部有几十个安嘉若祭司,个个都在努力挑起骚乱。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跟我们一样清楚;我们总不能期望他们会乖乖地放手让我们过去吧”
“难道我们不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我们没那个时间。”老狼说道:“要跟亚蓝人把话讲清楚,那可得花上岁岁年年的功夫。如果我们走得够快,说不定能赶在安嘉若祭司布好线之前就闪过去了。”
“那要是闪不过去呢?”
“那我们就得换个做法了。我横竖都得赶在力达进入索尔摩戈国之前把他拦下来;如果挡路的事情太多,那我就得更直接一点。”
“你一开始就该直接一点了,父亲。有时侯你就是顾虑太多。”
“你又来了,宝佳娜;什么事情你都说不必顾虑太多。但有些事情,只要你摆着不管,迟早都会自己改正过来,你总不能老是介入其中呀”
“别辨了,父亲。帮我下来吧”
“何不飞下来算了?”
“你太夸张了。”
嘉瑞安穿过长着青苔的湿滑树林,一路上浑身抖得很厉害。
宝姨和老狼回到空地后,便将大家叫醒。“我看我们还是赶路比较好。”老狼对众人说道:“我们在这里没什么屏障,还是到大道上比较安全。再说我也想早点离开这一带的林子。”
他们不到一个钟头便将营地收拾完毕,然后起程沿着伐木工人小径走回西道。虽然还要好几个钟头才天亮,但是浸润着月光的浓雾却蒙上了一层光晕,所以感觉上像是一朵发光的云笼罩在树林间,而一行人便从中穿过,抵达西道,继续朝南而行。
“如果能在太阳出来之前,赶着离开这儿远一点,那倒是不错。”老狼平静地说道:“不过我们可别莽撞地惹上事情,所以大伙儿要警觉一点。”
一行人放马快走,所以在初升的太阳把浓雾映成珍珠灰的雾纱时,他们已经足足走了九哩的路程。转过一个大弯之后,希塔突然举起手臂,示意众人停下来。
“什么事?”巴瑞克问道。
“前面有一大群马。”希塔答道:“朝我们这边过来。”
“你确定?我没听见什么声音。”
“至少有四十匹。”希塔坚定地说道。
“这个方向。”杜倪克说着,头歪向一边。“听到没?”
大家都听到了,迷雾的远处,传来叮当响声。
“我们可以躲进树林里,等他们过去。”乐多林建议道。
“还是留在大道上比较好。”老狼答道。
“让我来处理就行啦”滑溜一边自信地说道,一边策马走到队伍的
前头。“这种事情我见多了。”
众人把马放慢下来,谨慎地步行。
从雾中现身的骑士们,全身都包在钢铁里面。他们穿着亮晶晶的整套盔甲,圆头的钢盔,连护眼的铁眼罩也一应俱全,看来活象是巨大的昆虫;他们手持长长的长矛,长矛顶端系着五彩的燕尾旗,跨下座骑仿如巨兽,而且也一样着盔甲。
“佛闵波武士。”乐多林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你的感觉,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老狼对乐多林说道:“如果人家跟你问话,你就以佛闵波支持人士的口气来说话——就像你伯父家的白伦丁那样。”
乐多林的脸变得僵硬起来。
“照老狼说的去做,乐多林。”宝姨说道:“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站住”铁甲武士的首领一边高声叫道,一边把他的长矛垂下来,与地平行,矛头正对着众人。“你们站一个人出来,让我问话。”那武士的声调不容抵抗。
滑溜朝那包钢裹铁的男子走过去,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我们见到您,真是太高兴啦,武士大人。”滑溜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道。“我们昨晚遇上了劫匪,所以怕得连夜赶路逃命哪”
“汝何名?”那武士一边质问,一边把铁眼罩推开,上下打量着滑溜:“伴随汝同行者又是何人?”
“我是波多克城来的雷达克。”滑溜一边答道,一边拉掉头上的天鹅绒无边帽,鞠了个躬。“我是德斯尼亚商人,要到贺奈城去;我后头有一批仙达力亚的毛料,希望能赶上冬市,卖个好价钱。”
那盔甲骑士眯起眼睛,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可敬的商人,这买卖再简单不过,何必这么多人同行?”
“这三个是我的仆人。”滑溜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巴瑞克、希塔和杜倪克:“那边那一老一小,伺候的是我姐姐,她是个略有积蓄的寡妇,同我出门,为的是要见识见识贺奈城。”
“另外那个人?”那武士毫不放松:“那个亚斯图人?”
“那位贵族青年,打算到佛闵波城去拜访朋友。他大方地答应带领我们走过森林。”
那武士的疑心似乎松懈了些。“汝方才提到的劫匪,他们埋伏在哪里?”
“大约从这里往回走八、九哩的地方。那些强盗突然偷袭我们的营地,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们给打跑,不过却把我姐姐嚇坏了。”
“亚斯图省的叛乱和劫掠事件一直层出不穷。”那武士以严厉的口气说道:“上级就是派我们来镇压这些不法之徒的。亚斯图人,过来。”
乐多林的鼻孔张了一下,但是他还是顺从地走上前去。
“我必须探问汝之名。”
“我名叫乐多林,武士大人。有什么
能为您效劳之处吗?”
“汝之友所说的这些劫匪,是平民百姓,还是有地位的人?”
“是农奴,大人。”乐多林答道:“他们衣着褴缕,形容残。无疑地,这些人是从合法的主人家里,逃到森林里去为非作歹的。”
“连贵族都无情无义地叛变了,我们还怎么能指望农尽责守分呢?”那武士刻意说道。
“的确是,大人。”乐多林以哀痛的语调应和道,不过他似乎有点做作太过。“我也常常跟那些声称佛闵波人压迫人民且太过傲慢的人谈起同样的观点。我是主张讲道理,请谨守本分地尊重我们的国王陛下,只是我这番话往往招来耻笑与轻视。”
“汝之智慧,与汝十分相配,乐多林。”那武士赞同道。“可惜的是,我必须拘捕汝,以及与汝同行的旅伴,以便把某些细节澄清一下。”
“武士大人”滑溜惊叫道:“天气一变,便会损及我这批货在贺奈城市面上卖出的价钱。拜托拜托您,千万别把我给耽搁住了。”
“好商人,我们对于拘留汝之必要性,至感遗憾。”那武士答道:“不过亚斯图四处都有假冒身分、密谋不法的人,所以除非通过仔细的盘问,否则一个也不准走。”
佛闵波骑士队的后面起了一阵骚动。五十来个胸前盔甲京亮、头戴镶了羽毛钢盔、身披猩红斗篷的特奈隼军团士兵,排成单行,慢慢地走上前来,停在这群全副武装的武士身旁。“出了什么问题吗?”军团士兵的队长是个脸皮粗黑、身形瘦削的四十来岁人,他在离滑溜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客客气气地
直看的清秀的侍女头皮发麻,脸带寒霜这小子才摇晃着脑袋抽出最后一根竹签,也不揭开封条甩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下战台,反正是来打酱油的对手不管是谁都一个样。走下战台,下面已经是沸腾声一片,各教修士都在议论着自己的对手是谁,有多大取胜的把握,谋划着接下来的战术。
已经知道了对手的周神通和甄无敌又想起了自己的生死兄弟,不知道这小兄弟抽到一个什么签,拨开人群两人围到了大大咧咧站立一边的夏洛身边,周神通首先问道:
“小狗子兄弟,你抽到了谁?”
夏洛满不在乎的摇着头,这动作倒把两人搞懵了,甄无敌急忙问道:
“你没抽签吗?”
“抽了。夏洛又点着头。
真的把两人弄糊涂了,低下头看去,夏洛手中正拽着一根竹签,竹签上的封条完好的贴在上面,周神通气的一把抓过竹签:
“你这小兄弟真是的,抽了签也不看看自己对手是谁?”
说完揭开封条放眼一看,一看之下当时就楞在那里,‘怎么了’甄无敌看着周神通的表情好奇的问
道,‘上面是空的,没名。’周神通侧过头满眼的迷惑,‘不会吧’甄无敌一把抓过来,果然封条下空空如也。
‘不会是这小子轮空吧’两人同时想到了一起,这是战台上又传来楚长天的洪亮声响:
“抽到的竹签是空签者,便是这第一轮轮空的修士。”
周神通和甄无敌同时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向夏洛,这夸张的表情把想说的话全都写在了脸上‘你小子走了狗屎运吗,这么好的运气’而夏洛看在眼里手一摊,双肩一耸‘没办法,今天出门的时候踩了一砣狗屎’
待下面的议论声慢慢平息,楚长天说出今天最后一句话,宣读了今日最后一个决定,万众期待的决定,单手长袖一挥:
“今日午后一刻,第二阶段比赛第一轮对决,正式开始。”
恢弘楼阁之上帝皇宇文博在几名魁梧的皇家侍卫簇拥之下站立在最高处,遥望着战场内密密麻麻的人头,目光只为搜寻一个人,一个还略显稚嫩的天才少年,心目中唯一能托付起宇文家族乃至整个赤焰帝国的接替人,寒风之中皇冠之下深沉威严的面容日渐衰老,不知道自己殚精竭虑一番苦为,能否为帝国换来想象中的前途。
轰,一个强大剽悍的身影化作旋风从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一冲而出,漆黑的面容浮现狰狞的咆哮,高举的双手重重挥下,‘银月光刃’洒下一片璀璨的光华,亮透这片暗淡火天之下的深冷世界。对面的少年日渐硬朗的身形临风站立于高台之上,火红的双眸星月般的双瞳沸腾在燃烧的火光之中。
受了重伤的天才少年刚刚过去两天时间,身体便已完全康复,傲然角逐在对决之中,闯过第一阶段比赛的修士已经没有真正的弱者,每一个都是年轻力量中的精英,第一阶的‘火瞳’术似乎已经奈何不了这样的年轻高手,每一个都已经具备了中修的能量。
璀璨的光华如天之明月笼罩在少年的头上,凝聚了二阶‘光之灵力’的光刃沉沉席卷劈下,少年依然没有动好似呆若木鸡,惟有的是没有消褪的火红依旧闪烁在双眸间。台下一片惊呼声好似浪潮汹涌,那是观望的人群发出来的,有‘三公子’参加的对决自然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四个巨大檑木搭建的战台已经全面开战,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大地,‘火公子’宇文星辰是第一个出战的天才少年,台下呼啦啦涌来了四五百个观赛的修士,而其他战台寥寥各有一两百人。
“你哥哥,快要死了么”
夏洛紧紧黏在若啉旁边没心没肺的嘀咕了一句,紧张的心都快提到胸口上的若啉,冷不丁的听到夏洛来一句,侧过头明媚的双目恨恨剜了他一眼,夏洛似乎感觉到了若啉刀子似的目光,回了她
一眼然后悻悻然耸了耸肩,现在是小媳妇儿考察自己的特殊时期,再不敢乱说话。
第一轮对决轮空,夏洛拖沓着脚步在战场内溜达,像逛菜市场一样从这个战台逛到那个战台,最后看到了宇文星辰走上了战台甩开脚步便跑了过来。他才不关心宇文星辰怎样,不用大脑都能想到整天黏着哥哥的小媳妇,肯定是要来看比赛的,现在不是要了解么,那我就放开胸膛让你了解。果不其然刚走到台下就看见了若啉小鹿般轻盈俏丽的身姿,死巴巴的便黏了过去。
硬朗的身形如一道惊鸿一飞冲天,火焰燃烧在身体四周,身影竟融入到了火焰之中,火焰身影化为一体向着对面咆哮的剽悍散修飞冲而去。就在银月光刃劈来之时呆立的天才少年终于出动了,燃烧的少年好似披上了一件坚固的‘火之铠甲’,静止的防御之术‘火之坚盾’此刻竟被这天才少年运用到了快速移动的身体上。
飞天的身影明显又是冲着对手而去,这又是进攻的举动,防守,进攻,一气呵成,再迅疾的防守进攻转换那也是两个战术动作,而这天才少年却将这两个战术同时施展,防守既是进攻,进攻也是防守,从古至今似乎没有一个战者想到过将这两种战术同时施展,运用的如此天衣无缝。
宇文家族五百年来自拥有了血继限‘火瞳’之后,也没有一个家族成员将静止的‘火之坚盾’变化做附身的‘火之铠甲’,哪怕是战功赫赫的一代战魂,‘火烈王’一世宇文赢也没做到。
名之为‘天才’的称号,不仅仅是修炼的神速,感悟的深入,更在于法术的灵活运用,将现有法术体系蕴涵的能量发挥到极至,才无愧于‘天才’之名。
轰隆,劈来的银月光刃撞上燃烧的少年,璀璨的光华四散而去,纷灰烟灭,飞天的少年燃烧的火焰消失了,飞冲的速度却未停滞,眨眼间已经来到了那强大剽悍身影眼前。凌空半转身一个强劲的飞腿,满眼的惊骇之下剽悍的身影倒飞了出去,没有间隙的防守进攻之下这名强悍的晓月教修士,一个法术刚完根本来不及做下一个防守,甚至进攻。
砰,倒飞出去的身影跃过高高的战台,仰面重重跌落在战台之下,头一歪昏迷了过去。哗,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所谓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场对决真是大开了眼界,比之那些惊天动地的激烈打斗更能让这些修士震耳发聩,‘火公子’赢的真是无话可说。
若啉绽放出无比欢欣的容颜,猛烈的拍着手融合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又蹦又跳,夏洛看在眼里心底莫名生出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一抹鼻子嘴角一歪,嘴里又开始嘀咕起来‘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打赢一场架
吗’。密切关注着这场对决的不仅仅是若啉,另外一个天才少年关注之心同样不亚于这清新的少女。
‘雅公子’龙羽?苍浪轻摇山水画扇,优雅的站立在人群边缘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上的打斗,宇文家族向来龙羽家族最大的竞争对手,自大陆上出了‘火公子’这一名号后,宇文星辰私底下便成了自己心目中最大的敌人。
当看到飞天的身影融入到火焰之中的时候,明朗的双眸不禁深深一凝,这样快疾的防守进攻几与融合成一体,那怕是自己的‘感知’预先探测到了,也难于从容以对,除非自己有比‘火瞳’更威猛的力量。天地下都在传言‘火瞳’乃是整个大陆最刚猛的法术,‘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深深凝眉之后,一丝洒然的笑容浮现在那张文雅的面容之上。
宇文星辰走下战台径自向着远方走去,没有搭理身前身后欢呼雀跃声,也没在乎投来的无数敬佩的目光,依然是那样的孤高冷傲,当穿过围观的人群时却莫名的侧头看去,看到了一双明朗的眸光同样投来。两个天才少年相视一刹那,龙羽?苍浪依旧是那潇洒爽朗一笑,轻摇画扇迈步而去,宇文星辰也无话语挺胸自顾走自己的路。
看见自己的哥哥得胜而去,若啉却没有像以往一般紧紧黏着哥哥,知道这样激烈漫长的大赛,此刻的他更需要休息,心满意足的随着消散的人群向着另外的战台蹦跳而去。夏洛急忙跟上大叫着‘你去那里啊?’,‘我去看知心姐姐的对决。’哥哥大胜若啉心情不错,转身对着夏洛回眸一笑。
这美丽的笑颜简直就像是寒冬中盛开的花朵,夏洛一看之下顿时看呆了,何曾受过这样的礼遇,心底流过一股热热的暖流,这样的感觉只有艾咪姐无微不至的关心自己时,才有的感觉,自己心爱的人对自己好那才有的感觉。
‘奶奶的,我媳妇儿真是美的没话说了’夏洛心底美美的骂着,甩着手屁颠屁颠的紧随着若啉的屁股,就向前跑去。知心这小美眉虽然人很霸道,不过对自己还真挺实成的,没有她自己的小媳妇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对自己,这小美眉的比赛是的去看看。
可是接下来的对决却让若啉失望不已,知心娇艳的喝斥声声中最终还是败在另外一名晓月教散修手中,那还是对方看在她娇贵的份上半打半让,不然也会败的花容失色面目全非。
轰轰隆隆第一轮对决,六十四场角逐,在历时一天半后结束,知心,周神通,甄无敌之流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淘汰的命运。而宇文策这蠢货第一阶段比赛一结束,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早早的被划入了受伤缺席的名列,像‘三公子’这样公认的高手则毫无悬念的进入了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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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对决。在周围的人呜呼哀叹中,夏洛这两天却过的晃晃悠悠舒舒服服的,不是因为自己没打斗,而是这两天一直全程陪同自己的小媳妇儿,两天下来夏洛又开始做起了美梦‘小媳妇儿对自己的了解已经很够了吧’
当清晨的朝霞撒满火红天空的时候第二轮对决在喧哗的人流中拉开了序幕,今天是个好天气翩飞的彩霞映衬在火红的天穹,‘火光之城’上空冬日严寒之中难得的绚丽多姿。
战场之内再度的人头汹涌,观望台上依旧人声鼎沸,与其他四座战台热闹场面相比,北侧的战台显得冷清了许多,稀稀拉拉的人群中高大的战台下只站立着几十个修士,而且多是无量寺的散修。这座地势略显偏僻的战台,安排的对决多是一些不为人注目的角逐,今天的对决也是一样。
战台上一身金色修袍双十年华的美艳年轻女子,手持金光法杖高高站立其上,赫然竟是陪伴在龙羽?苍浪身边那名叫红衣的美艳女修。红衣对面到此刻仍是空空荡荡,只有一名主持对决的火舞院中修站立在旁,还有下面那群早已等的不耐烦的观者。
就在众人望穿秋水的时候,夏洛才慢腾腾走来晃晃悠悠跨上木梯走上战台,不是哥故意姗姗来迟而是找不到地方,在场内晃悠了半天才找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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