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1:再见朱老
今夕三人走在人群当中,“她好像真对你小子有点意思啊?”杜双在瞥了一眼后面之后说道。
“小子,去打个招呼啊。”朱夜微笑着说道。
看着这两个老头这番模样,今夕不禁摇了摇头,“随她去吧,现在先找个地方住下。”
说道这里,今夕也是摸了一下储物袋,苦笑着说道:“我没多少钱了。”
杜双也是双手一翻,“我就没有过钱。”
朱夜突然狡黠地一笑,“我有的是钱。”然后抖出储物袋,在今夕等人的羡慕的目光中,抖出几个铜板子。
瞬间,今夕有一种被石化了的感觉,而杜双更是升起一股强大的气势,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在杜双的面前升起。
“你这算哪门子的有钱啊“杜双感觉被耍了,有点火大了。
“这。。”朱夜也是觉得不对了,一把从兜里掏出了几十个储物袋,尽数倒出之后,竟然也是只有几个同伴,甚至有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朱夜诧异的脸,今夕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忙说道:“朱老,你不会是以前把钱都给用完了吧。”
朱夜只好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就在三人尴尬地对望的时候,一袭红衣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没有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们哦。”这个红衣女子有些调皮地说道。
“你是谁?”今夕看了一眼这个女子,感觉到有些奇怪。
这个女子转了转身,“我是谁?不重要呢,重要的是,我能解决你们的燃眉之急。”
今夕有些吃惊,惊讶于这个女孩的大胆,热情。也有些惊奇,惊奇于这个女孩的天真,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每一个转身,红色的裙摆,便会旋转起来,一幅美丽的图画。
沉浸在自己的天地当中,这个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思考中的今夕,微微一笑,扔出一个储物袋,“里面还有些钱呢,找个地方住下吧。”然后转身离开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夕看在这一幕,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开口问道。
转过来想了想,“如果你晚上住在九鼎楼的话,就考虑告诉你。”然后窜进人海,不见了。
“看来,我们两个老头都没啥用了,有这个小子在,只要有女人,就有钱啊。”这时杜双一把揽住今夕的肩膀说道,只是眼睛还是盯着那个出舞蹈。
“看看有多少?”朱夜也是一脸坏笑的看陈耀手上的储物袋说道。
今夕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听到清脆的如同雨滴敲打在屋檐的声音,仿佛是下雨一般,银币里参杂着金币,如雨点般落下。
瞬间,今夕旁边的两个老人都已经张大了嘴巴,今夕现在感觉自己再次被石化。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竟然给了他们这么大一笔钱。
“看来跟着你小子真有钱赚。”朱夜摸了摸鼻子,有些开心地说道。
今夕很是无奈,他从那女孩嘴里听出了意思,要叫他们去住九鼎楼。
傍晚时分,今夕三人便在九鼎楼定下了三个房间,随着夜晚的渐渐降临,今夕坐在窗口前,仔细地思量着柳玥的脸颊。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似乎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了起来,音容笑貌,能不能忘记,今夕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不敢去想。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地叩响了,当陈推开大门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危险?
本能的反应,让今夕瞬间便有了动作。一把抓住挡在自己视线前的东西,竟然有一种纤细的感觉,瞬间感觉不对,将这东西打了下来,便看到面前有一个面着红衣的女子,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看着女子摸手臂的样子,今夕觉得有些后悔,“对不起。”
这个女孩露出很惊讶的表情,“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会武功?你是不是行走一方的大侠?”说道这里,这个女孩还一边挥舞着双手,仿佛要比划出什么招式一般。
今夕看着这个女孩有些俏皮的样子,不禁暗暗觉得好笑,一丝丝淡淡的微笑出现在今夕的脸上,只是突然只见,如同削葱一般的手指,按在了今夕两边的嘴角上。
“保持这个笑容,很自然,很好看呢。”这个女孩踮起脚说道。
今夕尴尬地躲开了这个女孩的手指,“你究竟是谁?”
这个女孩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一把按住了今夕的眼睛,“不用知道我是谁,如果名字非常重要的话,那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给你钱,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看你比较顺眼,觉得你的一袭白衣,很好看。”
阵阵带着少女芳香的温度,在今夕的耳边响起,不敢去拉开那双手臂,就这么让这个女子说着。
这个女孩很认真地看了今夕的脸庞一眼,“很好看呢你。”
“你也是。”今夕不知道怎么的,木讷的回答了句。
女孩还给了今夕视线,又转动着圆圈,在今夕的屋子里,东看看,西看看,最后站在了距离今夕不远的圆桌旁,纤长的手指敲打着桌子。
没有说话,今夕目光注视着这个少女,一袭红衣,淡淡的胭脂装饰着她的面庞,和柳玥不同,如果说柳玥是迎着冬日盛开的白梅花,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流水上轻轻点过的一片花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是今夕总感觉隐藏在这个少女的外表之下,有一股淡淡的悲伤,这种悲伤,似乎以前的今夕也体味过。
“带我离开这里吧?”这个女孩在思考了很久,有些茫然地说道。
见今夕没有说话,女孩笑了笑,迎着月光,淡妆上的笑脸,竟然是一抹惊人的悲伤,洋溢在嘴角,化不开,消不散。
“好,你想去哪里?”今夕突然坚定了决心,只是这份决心,只是一份同情。
“我想去九鼎城外,那个方向。”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今夕点了点头。
点点的微风将两人托起,仿佛是月下飞舞的花瓣,女孩在风中,轻纱舞动,仿佛是天上的仙女,也或许是一抹红色的云朵,转眼便来到女孩所说的那个地方。
今夕跟着女孩在路上走着,不时这个女孩会转过身来,看着今夕讲一两个她做的梦。
都是很奇怪的梦,今夕并没有过多的去在意,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这个女孩走过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今夕会这么做。
不久,今夕便看到这个女孩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地方,今夕顺着女孩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一座孤坟,四周长着杂草,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看过这里。
这个女孩急忙地跑了过去,一边拔着地上的杂草,有丝丝的银光顺着她的眼角留了下来。
看着女孩着急,却又细心的模样,今夕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只是在一旁卷起丝丝的微风,让这个女孩觉得多了一丝凉爽,许久,当那个矮矮的坟包再次从土地里出现的时候,这个女孩笑了,笑的是那么甜,似乎是一份释然出现在她的脸上。
摸着那块石碑,或许用石头来形容更加贴切,这个女孩的眼神是那么的虔诚,没有一丝的污垢,清澈见底。
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今夕平静的脸庞,这个女孩说道:“这个人,是我夫君。“
今夕一抱拳,“我并不知道。”
这时,这个女孩笑的更加灿烂,“我们做个朋友吧。走,带你去个地方。”说罢也不管今夕愿不愿意,硬生生地拉着今夕走进身后的树林。
树林里,这个女孩似乎很开心,一直跳着舞蹈,裙摆飞扬,似乎是一只最美丽的蝴蝶,在微风下,飘扬这动人的情愫。
许久,当这个女子停下来的时候,有些追忆般地说道:“当初他也是在一旁这么看着我,我就转啊转,他就笑啊笑,然后订下终身。只是他还没有带我出去,他就已经死了。”
说道这里,这个女孩似乎陷入无尽的回忆,淡淡的忧伤,如同美妙的旋律,在夜空下绽放出来。
“当薄雾在身边升起,看不清世界,原来,没有一种东西能叫做承诺,你也不行吗?”女孩看着皎洁的月光,有些失落的说道。
今夕看着眼前的女子,“当薄雾在空中扣成水滴,还给世界原本的模样,这就是承诺。我带你逃出来。”
有些坚定,只是今夕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这个女子的莫名奇妙的邀请,或许,是人的少年轻狂,或许,只是流水护送落花
这个女子抬起她迷惑的双眼,看着一脸坚定的陈耀,或许没有一种永恒能代替此刻的风景。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今夕所说的一切,“送我回去吧。”女子微笑,只是笑容是那么的开心。
今夕点了点头,随即,两道清风围绕在今夕的身边,将两人托起,缓缓在九鼎城,今夕的房间落下,女子转过头看着今夕,一时间竟然没有说话。
转身离去,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没有留下痕迹。
只是,一份名叫友谊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怪异的绽开。
今夕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月光,“还有两日就该是比试了,也不知道对手如何?”今夕现在的心里也是没有一丝丝的底气,毕竟已经将这些东西放下了多年,今夕也没把握一定能得到第一。
“小子,还没睡呢?”房门打开,朱夜出现在房间内。
看一脸关心的朱夜,今夕在起身之后,也是露出一个微笑,表示他已经明白这样的关心。
“其实,你也不用执着于比赛,完全没有必要去参加,搞的那么紧张。”朱夜微笑着说道。
今夕抬头看着朱夜,他知道,其实完全不用参加什么比试,自己都可以顺藤摸瓜,一行人还可以没有危险的渡过难关,只是心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堵着,像节,始终化散不开。
“或许只是想要做个了断吧。”今夕有些犹豫地说道。
是的,今夕记得自己的人生正是因为才子佳人比试才展开了另一种轨迹,遇到婉鸢,遭遇朱夜,最后与柳玥相爱,陈耀只觉得一切都回到了一个,只是是不是又是一个终点。
这时,一道黑影也是闪了进来,“陈小子,你可想好喽,你这样一来,可是把自己往风口上推啊,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怕你担当不起”
这个黑影,正是杜双。
看着杜双一脸严肃的表情,今夕突然想到了许多的脸庞,那个还在杏花村等待自己去解开疑惑的巨人老2,那些死去的村民,父母的血债,还有最爱的人,柳玥。
只是,在这一刻,这些画面在今夕的脑海出现,却最终没有定格,只是不断闪烁。
“或许,我会找到我的答案。”今夕很是莫名其妙地说道。
杜双看着今夕现在的表情,只是哈哈大笑,然后拍了拍今夕的肩膀,“年少轻狂,总要付出代价,但是在付出代价之后,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初的轻狂,坚持那份坚持小子,哪怕你就是把天捅破了,老子这次都帮你收拾残局。”
杜双的脸上满是笑意,只是这份笑意中的绝然,今夕没有看到。
今夕报之以微笑,他们都只是想到夺魁之后的风险,却全然没有想过今夕能不能夺魁,这是一种对待今夕实力的肯定,今夕心里尽是感动。
有时候,多一份信任,就能创造奇迹,这话不假
这天,阳光明媚,在九鼎城内,一片人声鼎沸,只因为才子佳人比试,今天正式开始了
“王兄,我看你今天天庭饱满,一定能取得某位佳人的青睐。”
“青楚兄,彼此彼此啊。”两人在大街上互相恭贺,也不止是这两人而已,满街的才子,仿佛都是这样的姿态,互相惺惺作态,似乎都是英雄惜英雄。
“若以我眼为大地,定容不得这份虚伪长存,如让我手为苍天,定叫这份险恶烟消云散”这时,人群里传来一个极度不和谐的声音,仿佛笑破众生,一个摇晃的人影不断推开着众人向前行走。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说话竟然这么乖张”人群中有人似乎因为被拆穿这份把戏,有些恼怒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从人群的另一头,别开生面的引来另一段喧哗,一行人,不是敲锣,就是打鼓,而正中的轿子上,坐着一个面纪清秀的男子,只见这个男子缓缓打开这扇,大声笑着说道:“漫漫长夜,千里孤坟,何显凄凉。当是金华龙坐,一朝腾天,必有当街万身死,成*人日后万年青”
这个男子话语一出,一股枭雄的气势更是迸发,让原本喧闹的人群没有了丝丝的讨论声,有的只是胆战心惊。
这人用一种睥睨的眼神看向四周,仿佛并没有把这些人看在眼里,一句必有当街万身死,足以震撼到在场的所有人。
只是,一袭白衣缓缓出现在迎着太阳的方面,不管是疯子,还是枭雄,都转向那个方向看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缓缓地走着,似乎每一步,都能踩在众人的心里,践踏在这些人内心的世界当中,放出咚咚地碰撞声。
“功成也好,永陨也罢,终消散在点滴长河中就只是那绽起的水滴,岁月磨蚀之后,谁还记得?枯也好,荣也罢,最终一抹黄土,最终坟起的荒土上,开出黄花,谁还记得?若是残阳如血,我愿,化作奔袭的苍蛾,愿身死点亮希望。若是天道不仁,我愿,化作太阳,点燃万丈光芒”白衣人的语气很轻,只是脸上的那份自信,却足以让天地动容。
三人的目光相交,有敌意,但是更多的是相互的欣赏
三人的比试,让其他的才子已经黯然失色,或许连衬托的星辰都算不上,只能注定消失在长河之中。
这次的比试,或许会被世人永远记住,因为三人,疯癫异人王藏海,枭雄霸主黄希涛,以及无名之士陈耀
就在满街一片寂静的时候,一个老者的身影缓缓降落到人群当中,鹤发童颜,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罢,这个老人微笑着看着下面相视的三人,久久,“这次金秋,才子佳人比试,正式开始”
说罢,也不理会众人错愕的目光,径直从袖**出一幅古画,泛黄的纸业,流转的岁月,都是年月的证明。
古画上,一棵苍劲参天松,却有黄莺婉转鸣,青天白日映海楼,似有狂风浪欲动。
“大家都来看看这幅画,点评此画,就是此次比试的第一题”这个老者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甚至没有交代自己的身份,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考官。
很快,大家便从画面中找到了很不能解释的地方,海浪翻滚,却苍松不动,甚至黄莺鸣叫,似乎都有些暗藏玄机。
今夕出神地看着这幅画,仿佛这幅画里有什么蹊跷一般,一丝神识缓缓进入画布当中,陈耀脸上渐渐变得骇然了起来。
“此画手法生动,栩栩如生,却是很有值得推敲的地方。”这是大多数人的评价。
这时,黄希涛率先按捺不住,折扇一收,“此画画中有话,似乎与人诉说的是作者的心事,欲同青松,望有黄莺啼叫,而身边尽是狂风暴雨,只能守其心岿然不动。”
老者点了点头,露出微笑的神色。
这时,一旁的王藏海摇晃着,竟然脱口说道:“这画,是赝品,更是两幅画拼接而成虽是天衣无缝,却是漏洞百出。一幅,明媚*光,另一幅,却是地动山摇。动静的结合,颇显妙章。”
老者也是点了点头,微笑,并没有说话。
只是,老者发现全场的目光皆看向今夕,不由地对这个少年有了莫大的兴趣,凭何,此人受到众人的拥戴。
这时,今夕才缓缓开口:“此画,我不懂,看水的汹涌,却是山峰的岿然不动。看松的岿然青翠,却是悲秋的金黄。看黄莺的婉转,似乎声声入耳,却不知为何,我只看见一抹惊心的红,偏偏起舞,我放弃。”
当众人准备大笑此人没有真才实学的时候,这个老者,竟然露出一抹惊容
铺天盖地的暴雨中他和同伴迷失了方向,离开国道误入草原深处的无人区,车轮不小心陷入塌方之处,不幸翻车。
沈培只受了点轻伤,同伴李罡却在翻车时被甩出来,压在车身下动弹不得。
因为车体严重变形,随车携带的工具箱被死死卡住,千斤顶和其他工具都取不出来。
沈培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从李罡的眼睛里一点点消逝。
他从未见识过生离死别,深受刺激,迷乱中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无恙。带着无法承受的自责,他没有在原地等待救援,而是选择逃离了车祸现场。
向南只走了几公里,便迎头遭遇到两个逃狱的毒贩。
对方的衣物虽然破烂,但上面模糊不清的某某看守所的名字,让沈培意识到危险的信号。
他主动把食物和随身的现金相机都取出来。对方索要腕表时,他犹豫了片刻。
这只表的表盘上带有指南针,靠着它才有可能走出这片无人区。不过挨了两拳之后,他还是乖乖解下腕表递过去。
当对方开始觊觎他的皮夹克和冲锋裤时,沈培反抗了。
八月底的草原,夜晚的温度已经相当地低,没有水没有食物,再没有御寒的衣物,他在草原上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一个人终难对付两个亡命之徒,他被按在地上,强行脱去外衣,挣扎中他清秀的五官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
这一刻的羞辱,成为他后来睡梦中不间断的噩梦,难以摆脱。
他的嘴被强行捏开,呼吸随即被一股腥臭的味道所包围。
他不断地干呕,挣扎中摸到扔在一边的三脚架。那是他用来探路和自卫的工具。
他用尽力气抬起手,对方惨叫一声跳开,他的头顶因此遭到沉重的一击。
沈培倒在地上,眼前的视线渐渐被浓稠的血浆遮盖。
决意灭口的毒贩下了重手,钝器击打在,鲜血飞溅,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淹没了一切。
他的记忆就从此时开始混乱,以后的日子,一旦重复脱衣服的动作,就如一柄利刃,刹那划开黑色的记忆,令他清晰记起每一寸肌肤上灼热剧烈的痛苦。
他蜷起身体,意识渐渐模糊,一片混沌中只剩下唯一的一点清明,他想起昨天他才向谭斌求过婚,他不能做食言的人。
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让他举起双臂,死死护住头脸,他要好好地回去见她,不能伤了脸让她担心。
他就这样失去了一切知觉。
两个逃犯以为他死了,随即卷起所有的东西继续向西逃亡。
半夜的时候再次下起大雨,昏迷的沈培被雨水浇醒,雨停后他看到满天的星光,也看到了北斗七星。
他想起了北京,北京有他的父母,还有他的谭斌。
他终于辨清方向,朝着南方爬过去。南边就是拉朴楞寺,车队约定的集合地。他要去那里,他要回北京……
沈培的故事到此结束,车厢里是无声的寂静。
过了很久,谭斌摸出烟盒询问,“可以吗?”
黄槿点点头。
谭斌低头点烟,嘴唇却哆嗦得凑不到打火机上。
“你也别想太多,沈培只是运气不好。”黄槿接过火机替她点着,“那位心理教授说,只要有一点希望,人就会本能选择逃避,只有拿走他的一切,他才会有勇气面对现实。你们分手,对沈培,也算是休克疗法吧。”
谭斌用力吸口烟,“黄姐,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那种特没品的女人?为更好的选择不吝伤害别人?”
黄槿许久没有开口,象在考虑如何措词,最后她说:“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沈培就是运气不太好。”她看着谭斌,有些疑惑,“不过你真的在乎别人的想法吗?你们白领不是特自我的一个人群吗?”
谭斌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比哭更难看。
“谭斌,”黄槿望着窗外,轻声说,“其实你并不了解沈培。他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特别脆弱。十九岁刚出道的时候,有个画评家把他的技巧批评得一钱不值,他赌气之下,一把火把所有的作品烧了个干净,发誓再不做画。直到先生送他去法国呆了半年,他才肯重拾画笔。”
谭斌闷头一口一口地抽烟,并不出声。
黄槿看着她泛青的脸色,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谭斌用力把烟掐灭,“黄姐,谢谢你,我走了。”
黄槿把一件东西放在她的膝盖上,“沈培的车和东西,公安局都发还了。这是他让交给你的,说如果你愿意看就看一眼,不想看就扔了算了。”
那是一张自己刻录的光盘。
黄槿推开车门准备离开,又回头笑一笑,“对了,他还说,谢谢你把小蝴蝶带给他。”
光盘里的内容,完全出乎谭斌的意料。
一段数字摄像,开始是一望无际的桑科草原,起伏叠宕的黛色远山,红墙白顶的藏式建筑零星散落在碧草之上。
沈培的画外音:“你这小妞儿总是忽悠我,自己说说放我多少回鸽子?你不肯来是吧?我拍给你,回家我馋死你……”
镜头前突然出现一只大手。
接着有人Yin阳怪气地笑:“沈培,你丫真Rou麻,把女朋友宠成这样。将来娶了媳妇儿,也是一结结实实的气管炎。”
沈培:“滚一边去,甭挡着我”
“你们看,沈公子居然气得噘嘴,来来来,牵头驴来”那人大笑,画面外随即传来嘻嘻、哈哈、呵呵各种笑声。
沈培:“李罡你让开,不然我踹你了啊”
镜头被切断了,屏幕黑了一下又重新亮起,草原的美景再次呈现眼前。
他什么都拍给她看,包括草丛里滚羊粪球的屎壳郎,镜头特有耐心地追着那行动笨拙的昆虫。
“斌斌你见过这玩意儿吗?多好玩啊”他的声音明显带着笑。
谭斌也忍不住笑,可是眼泪却不知不觉流下来。
镜头拉远再拉近,日出日落,Yin晴雨雾,不停在眼前变幻,画面最终出现了一片雪花。
结束了。
如影院中的终场,几十分钟浓缩的笑泪悲欢之后,屏幕上终于映出雪白硕大的一个“完”字。
开始时李罡的声音,也许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记录。几天后他的魂魄永远留在桑科草原上,再也不能回来。
沈培在同样的地方,丢失了他的天真,还有他的爱情。
他用这样一段录象,最后一次和她说再见。
谭斌一个人上街去逛,人来人往,暮色渐渐苍茫。夕阳的余晖透过薄云,街边金黄的银杏树叶,被抹上一层绚丽的红色。
她从旧式小区中穿过,四周充斥的是热闹的市井风情,真正的人间烟火气。
街边摆满了小摊,空气中溢满油炸臭豆腐的特殊味道。
那是小时候她经常吃的零食,三五个要好的同学一路放学回家,一人手上一只豆腐串,吃得嘴边都是红油。
后来很长时间,她再没有站在街边吃过东西,她也再没有过那种单纯快乐的心境。
每天追随身边的,是无尽的焦虑和担心。
焦虑下个季度的数字,焦虑和老板的关系,焦虑别人比自己爬得快。
她摸出零钱,专门下车买了一串,也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抹上大量的辣椒酱。
回到车上,她迫不及待咬下一口,顿时汁水四溢,溅在她浅色的外套上。
豆腐很烫,烫得她舌尖几乎麻木,味道却没有她记忆中的好,咸且辣,她的胃口早已被养刁,难以接受这种粗糙原始的食物。
但她还是一块块慢慢吃完。
也许都是这样,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可是就算此刻回头,明白如何去爱,却再也找不回原来那个人了。
第二天她去了一个地方,初夏的时候她和沈培来过。
风景依旧,只是湖水不再碧绿,因为倒映其中的树林,已经呈现出京城深秋特有的层次,金黄、火红间杂其中,渐入佳境。
周围依然无比安静,只能听到林间树叶的沙沙声。
依然是午后,厚厚云层后的太阳,象一个橙色的蛋黄,挂在枝叶间。
但是风很冷,无遮无拦,透骨的凉。
她紧紧裹起风衣。
这是她选择的道路,她自己选择了一个人站在这里承受秋风的寒凉。
她只有忍受,愿赌服输。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无数的人和事,好的坏的,无法拒绝只有接受。但就在这些人和事中,人逐渐学会成长。
瞿峰让她彻底粉碎了对男人的幻想,初恋的背叛,是她少女时期最刻骨铭心的伤害。
是沈培令她重拾爱的能力,可是依然逃脱不了注定的结局。
路不走到尽头,你永远不会知道谁是过客,谁才是可以陪到最后的伴侣。
时间能让伤口痊愈,虽然总会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不过人生本来就应是酸甜苦辣尝遍,才能让人有活着的快感。
谭斌抬起头,最后的余晖映在她的脸上,她想她不会轻易忘记这天的夕阳。
回城的路上,她接到母亲的电话。
母亲一贯的唠叨:“致远你一个星期都不来个电话,知不知道我和你爸有多担心?”
致远的声音非常正常,却在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刹那,泪水夺眶而出。
她说:“妈,我很好,以后我一定记着按时打电话,骗人是小狗。”
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落泪。
路边经过的人们步履匆匆,表情各异,奔向他们各自的家门。
生活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难过而改变步伐,仍在继续。
十月的最后一周,普达集团久候不至的集采标书,终于公布了。
还是分技术标和商务标两部分,和常规文档没有太大出入。
技术标的截标日期,是三周后,即十一月十六日。
商务标,包括商务条款应答和最终报价,向后延迟一周,十一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截标,并当场唱标。
随后是为期十天的全封闭综合评标。
按照技术和商务的加总分数,从七个入围供应商中淘汰得分最低的两名,再把进rtist的五名供应商排出名次。
这个名次,对一期招标的后期商务谈判,以及市场份额的分配,都有重要的参考作用。
致远和乔利维带着几个销售经理,用一下午时间,把标部过滤了一遍。
将标书里各省分公司的实际需求,与销售经理们挖到的情报两相对照,虽然个别省份让人大跌眼镜,但整体规模的偏差,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致远十分疑惑,看上去相当正常的一份标书,为何会一拖再拖?
找个机会问田军,他回答:“设计院审查各省配置耽误了时间,没别的意思。”
联系其他部门的内线,打听到的消息,都和他的解释大同小异。
与刘康商量,他没有太在意,只叮嘱和客户加强联系,边走边看。
虽然难以释疑,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致远多想,任务很快布置下去。
工作强度相当大。
最终的技术建议方案书,包括二十多个省的软硬件清单,都要在三周内完成。
除了几个正在进行中的项目,MP售前所有的资源,几乎都被调动起来。
十六层的会议室,全部被投标团队占满,日日人声鼎沸,热闹得象集市一般。
用夜以继日形容,并不算夸张。
每天晚上九点,当天的汇总会按时发送到致远的邮箱里。
她是Bidger,要对整个投标期间的协调管理负责。
而内部销售管理系统,流程环环相扣,每天的文件,都需要BM一份份过目,及时批准后才能转至下一步骤。
所有工作完成,回家洗完澡躺下,通常已是凌晨。
有上次高烧的教训,致远不敢再大意,每天如常锻炼,即使没有食欲,也强迫自己按时进餐。
只是天天十几个小时盯着电脑,眼球四周的肌Rou隐隐作痛,似已不会转动。
抽屉里常备着眼罩,实在难受就躲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闭眼热敷几分钟,出来再接着工作。
一片忙乱当中,反而象完全找回了自己,心情异常平静。
愧疚心痛依然存在,但不再象开始时那样尖锐。
文慧曾陪她去医院点滴,听完经过,什么也没有说,只叮嘱她少想多睡。
致远问她:“你不打算教训我?”
文慧说:“男女之间缘来缘去,各有对错,局外人哪有资格评价是非?”
致远刹时泪盈于睫,这是多日来听到的最窝心的话。
难以入眠的时候,她枕着手臂假寐,一阖眼便似听到沈培的声音:“致远,我明白你,你的世界完全容不下弱者。”
没想到把她看得最透的,还是沈培。
一直以来,他几乎把她奉做神明,走到尽头,他发觉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和京城各大写字楼里出入的白领女Xing,没有任何分别。
甜蜜的时刻有很多,但致远已经不愿去回想。
健忘和迟钝,很多时候倒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
对错无妨,她只想往前走,不愿再难为自己。
这期间王奕帮了不少忙,工作中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
这女孩和人交往的态度,在致远看来,总是有点儿轻浮。可她嘴甜心细,做事麻利,周围的男Xing,老中青无论年纪,都挺喜欢她。
和不肯合作的产品经理沟通,她一跺脚一撒娇,对方立刻软化,虽然一脸无奈,还是乖乖听她吩咐。
致远叹为观止。
往回追溯几年,她会对这种风格不以为然。如今不得不承认,此方式简单直接,有的放矢,省却了不少无效沟通的时间。
她很庆幸,原是不得已的选择,如今竟是新添了一支生力军。
借着王奕在普达总部的背景,她把北京地区销售额最高的客户北京普达分公司,调整到王奕的名下。
周杨很不高兴。可他刚捅过的娄子还没有撇清,心里再不愉快也不好说什么。
致远不知道自己做得对或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