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4:出事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认识那位神秘的大少爷。”今夕露出一抹阴森的微笑。
这位大少爷也可以说是相当的神秘,就连罗府的人对其知道的也是不多。
只知道这位大少爷住在一个边缘的位置,没有一个下人,行事作风都相当诡异。
今夕倒也没有过多的思考,不去试试,永远是没有结果的。
直到今夕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不禁为之一震。
说不上是为什么,没由来的心里竟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
是的,孤独,这种孤独的气息让今夕这个在地底活了两年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孤独如此?
更可怕的是,这种孤独竟然如同实质一般,仿佛能够触摸到这种感觉。
大门缓缓打开,没有光线,仿佛是废弃的一角一般,不管是四周的风景,还是那独自耸立在中央的房屋,都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孤独。
“进来吧。”这个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是因为孤独久了,有的只是那种淡淡的平静。
“那就谢谢大公子了。”今夕说道。
“不必客气,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繁缛的礼节,你也不用做给谁看。”这个声音的主人说道。
今夕也没有做作,大步踏进了这个冰冷的别院。
走进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火把的光芒能照亮一方不大的地方,摇曳的火光中,坐着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处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真实的样子,只能依稀看到轮廓。
用手拖住下颚,慵懒地翘着腿,虽然这个人用的是一种极为慵懒的姿势,但是今夕却本能地有些警惕了起来。
“小生朱耀,到此只为一事求解。”今夕抱拳说道。
“哦?连朱先生这么聪明之人竟然都还有问题相问,我倒真的很想知道先生想问的是什么?”大少缓说道。
“敢问大少爷,六少爷罗朝可是你所害?”今夕突然抬起头,厉声说道。
这个男子刚欲说话,却是突然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缓缓说道:“哦,这件事情,我说不是我,那么先生会相信吗?”
今夕质问道:“大少爷休要跟小生打哑谜。”
这个大少爷突然扑哧一笑,竟然险些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过了好久,这才重新做到椅子上。
“既然先生说是我,那么我即使不是,在先生的心里,也会一直想着我是,即若我是,先生早就这样认定了,又何须再问?不如我们谈点别的话题。”
没有说话,今夕只觉得这个大少爷很难对付,绝非池中物。
在这一刻,今夕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计划,内心竟然有所动摇。
摇了摇头,今夕心道:“不能被你现在击溃了信心,否则一切计划都会有破绽。”
今夕问道:“大少爷想聊什么呢?”
这个时候,只见这个大少爷从椅子上艰难地站了起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想必先生并不知晓,在我罗家地下,有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这里用来关押一些犯人,或者与我罗家有过节之人。”
今夕仿佛是回到那段在地底的日子,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这个时候这个大少继续说道:“当年老2和弟妹,也是关了一个如同先生那样的人进去,不知道先生可有耳闻。”
今夕隐藏在心里的恨意,竟然随着大少的话语一点一点的被挖掘了出来,仿若是载满水的容器,被别人打开了一个缝。
“小生不知,竟还有此事?”今夕低着头说道。
虽然这个地方黑暗到看不清楚面庞,但是今夕始终感觉对方能清晰看到自己表情的变化一般,所以弯下腰说道。
“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两年,这名男子也应该死了吧。真是可惜,此人天资卓绝,当年更是一举夺魁,一时间好不得意。”大少说道。
“大少的意思,小子不太明白。”今夕低着头说道。
“到时候千万可别站错队了。”大少轻轻地说道。
说罢,今夕便是一身的冷汗,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个大少爷话中有话,更是有一种这个大少爷知道自己身份的感觉。
“小生知道,小生到此只是来通知大少爷,三天后罗辉少爷邀请大少爷吃饭,不知道大少爷?”今夕低声说道。
“二弟请吃饭,做大哥的怎能不去?”大少哈哈笑了一声,说道。
说罢,今夕就寒暄了几句,然后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少爷,要追过去吗?”这时黑暗中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不用了,这个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你继续给我监视婉鸢和二弟。”大少微笑着说道。
还是如同上次那般,回答他的只有四周熄灭的火把。
大少坐在那根冰冷的石凳上,玩味地笑着说道:“那么强烈的恨意,差点我都被你骗了过去了啊,今夕?朱夜和今夕?哈哈,真有意思。或许,这几天我也不会那么无聊了吧?”
大少的笑声在整个封闭的房间不停回响着,只是突然,一道绚烂的土黄色的光线在这个房间亮起,久久没有熄灭。
话说今夕这边,也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大少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话中有话,不过这个人决计不会猜测出我的身份,决计不会”今夕就在说出这些的瞬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大少动摇了。
“不过看来有必要再在计划里多添几道菜了,这个大少决计不会那么轻易中计。”今夕在心里暗暗想到。
随着伴着夕阳的缓缓落下,今夕也遥遥地看见远处木屋的轮廓。
就在他即将走进木屋的瞬间,身体突然不能动弹,不是因为有什么高手将气息锁定了他。
而是站在他的木屋前方不远的地方,随着微风的浮动,有一阵轻纱正在缓缓地起舞。
婉鸢
婉鸢竟然站在今夕的木屋门口,露出焦急的神色。
“竟然是她?这下子这个事情看来又有什么蹊跷了?”今夕强行压下心中的那股恨意,想到。
“二少奶奶,不知现在到此,有何贵干呢?”今夕一脸吃惊地走了过去。
婉鸢听到这声呼唤,也是缓缓转头过来,一脸焦急的神色。
“今公子可否听我一言?”婉鸢仿佛是下定决心般,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知二少奶奶想跟小生说什么呢?”今夕微微笑着看着婉鸢。
直到夕阳西下,婉鸢才离开。
而今夕更是得知,婉鸢竟然和罗辉也不少的裂痕,接近罗辉只是为了混进罗家的一个方法,罗辉此人,心气甚高,却又度量极小,当初因为见不惯今夕那般风光的样子,便指示婉鸢进行谋害。
而更可怕的是,婉鸢竟然也在暗中帮助大少,从婉鸢的口得知大少名叫罗欢,虽然人不负其名,更人冷傲到让人无法接近,但是婉鸢也是从来没有和大少有过真正的感情,有的只是利益而已。
今夕沉重地关上木门,“婉鸢啊婉鸢,你究竟还有多少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今夕在心里无奈地叹息道。
今夕相信,婉鸢肯定还要更深的秘密没有透露,只是事态有些许的超出控制,婉鸢才会找上自己。
今夕有一种自己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感觉,如果有一天今夕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毁灭。
有时候,知道了太多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固有大智若愚的说法,聪明的人喜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潇洒地度过一生,因为一旦掌握太多的秘密,一旦有一天失去了价值,那么毁灭也就不远了。
今夕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为了挣破这样被人玩弄的枷锁,只有不断的去掌握秘密,为了不被毁灭只有不断冒着生命危险去提升自己的价值。
只是今夕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被这三个人耍的团团转,第一次,今夕那么渴望力量,想要变强,不再被玩弄与鼓掌之间。
缓缓闭上眼睛,将心神守一。
身边的空气渐渐随着今夕的能量开始有了变化,化作一股清风,在今夕的四周盘旋。
“我一定要变强”今夕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婉鸢现在也是十分紧张,生怕被罗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疾步朝着罗辉的住所赶去,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婉鸢觉得有所不对,刚停下前进的脚步。
只见一柄寒锋正停靠在自己的脖子面前,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你去找那个朱先生做什么?”
婉鸢缓缓转过头,看见一张陌生男子的面庞,这个男子身上流转着罗欢一样的气息,竟然也是那么的孤独
“只是去交代一点事宜而已,顺便代替罗辉去给朱耀近罗府的变化而已。”婉鸢大概猜到来者的身份,反而镇定了下来。
婉鸢自始至终就不相信,这个罗欢会对自己绝对的信任,定会派人暗中监视自己,所以面前这个人十有**就是罗欢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哼,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耍花招,不然你会死的很惨。”这个男子说罢,便消失在茫茫无尽的夜空之中。
婉鸢头也没回地朝着罗辉的住所走了过去。
“一切计划看来都在掌控之中,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婉鸢脸上的慌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个妩媚的笑容。
“老大应该因为对这件事情给我相当不错的报酬吧?”婉鸢笑的更加灿烂,只是这个笑容像是毒蝎一般,那么危险。
夜晚,仿佛有太多的秘密需要倾诉,却又找不到向谁诉说这些阴谋。
画面转换,一间偏僻的小木屋内,今夕身边的东西正随着今夕运转的能量不断浮起。
“力量好像便得更强了一点?”今夕自言自语地说道。
的确,虽然以后可能心魔会反噬自己,但是现在的今夕相当的需要力量。
随即,一道清风便破门而出,半空中的今夕,遥遥地看着渐渐变小的罗府。
“得找个人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究竟进步到什么地步了。”今夕在心里说道,随即便是选定了目标,这个人就是罗辉
正在别院修炼到豆大的汗珠低落的罗辉突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凉意从背后升起,本能地向后一拳打去,只感觉手被一阵狂风卷到,出激烈的碰撞。
罗辉马上变得冷静下来,虽然罗辉的心计不算的很好,甚至比不上自己的弟弟罗朝。
但是罗辉对于武学的痴迷,却是罗朝远远不及的,只是罗辉的天资实在一般,故而才到武师中阶罢了。
一道身影在这道清风中若隐若现,罗辉看准了机会,也是一拳轰了过去。
仿佛是早有准备一般,这道身影轻松躲过自己的攻击,并且转身一腿,打得罗辉措手不及。
“开山”罗辉有些愤怒的吼道。
陈耀看见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瞬间汇聚到罗辉的手上,轰然爆发,仿若这一劈可以劈开山峦一样,转眼便来到今夕的面前。
今夕鼓动全身精之力,清风狂卷,不断抵消着这一招的劲力,顺着这招开山带起的气劲朝着翻滚,但就是这一下,都让今夕感到胸口一阵腥甜。
按住不让血液狂喷而出,随着今夕的转身,今夕的双腿仿佛雨点一般地向着罗辉奔去。
“狂风暴雨”
今夕在心里转念便想到这一招。
只是今夕现在的修为跟当时那位无名的男人相距甚远,比起当日,这招的威力小了十倍不止。
但即使这样,这也是武圣所创的招数,绝非这个罗家小子那么容易抵挡。
不一会儿,罗辉便有些迎接不暇了。
“以力破巧”这时远方有个声音传来。
今夕感到一个强大无比的气息瞬间锁定了自己,赶忙转身,向着远方飞奔而去。
远方的声音转瞬便到了今夕的后面,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朝着自己一掌。
今夕不敢硬接,直接抵消了部分劲力之后,硬抗。
借助这章的反震之力,朝着远处逃了出去。
“竟然让他逃掉了,不过就此人现在的实力,受到这掌的反震劲力,没有个半年的休养时间,是没有办法恢复的。”这个黑衣的男人扶着快脱力的罗辉说道。
罗辉没有说话,只是两只眼睛冰冷地看着远方。
婉鸢在屋里也是见证了这一切,“难道是老大派人了?不可能啊,老大应该不会这么冲动,究竟是谁?”
而在一个充满冰冷的别院中,“今天有人刺杀罗辉.”一道黑影说道。
一张冰冷的石凳上,罗欢微笑着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然后罗欢也是大笑道:“会是谁呢?好像越来越好玩了呢?”
而罪魁祸首陈耀现在正从半空中跌落,蹒跚地走进自己的木屋,“那个黑衣人好强,如果不是朱老所给之物的保护,恐怕我现在已经废了。”
说罢,透过窗户,恨恨地看着远方,渐渐地,今夕的眼睛里的不甘渐渐被一种惊喜所取代。
致远就是靠着这个合同,逐渐脱颖而出,成为同期销售经理中的佼佼者,而那个把TD公司当作点心渣的人,如今仍是谭斌的下属。
这件事里她自己也得到一个教训,不要轻视任何人任何事。因为你无法预测明天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拿破仑尚且有遭遇滑铁卢的一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是生命里的常胜将军。
想起往事,致远很有点感慨。
很多次在客户处受过折辱,发誓改行,但形势稍有改善,就忘了自己的誓言,依旧扯出一副职业化的笑容,应对同样的人和事,五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居然跌跌撞撞一路挺了过来。
一壳剥好的蟹肉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程睿敏吃的不多,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静静听着她说话,但他剥蟹的动作极其熟练。
致远抬起头问:“你怎么不吃?”
程睿敏笑,抿一口酒,“你忘了,我在海边生活了十几年。”
致远便不再多话,只顾自己埋头苦吃。
程睿敏凝视着她年轻的面孔,眼中渐渐露出温暖的笑意。
他说:“第一次总是印象最深刻的。我签的第一个单子,在海拉尔。几个人在那儿泡了三个月,当地只有羊肉,吃到反胃,掉了七八斤体重。合同终于签下来,我们跑到三里屯串酒吧,一家家挨着喝过去,醉得在大马路上排着队唱歌,把警察都招来了。”
致远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噗哧一声笑出来。
程睿敏为她续上半杯酒,轻描淡写地问:“致远,你现在,还好吗?我是说,你的工作。”
致远想说,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但是酒精的热力渐渐蒸发,她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心里象有只小手撩拨着她一吐为快。
认真想一想,她回答:“怎么说呢,不太好,经常觉得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真的,不觉得比升职前更好。”
程睿敏看着她,似乎欲语还休,笑着问道:“别人升了职只有春风得意,你怎么意兴阑珊的?”
致远神色有点苦涩,低下头说:“直到Tony离开,我才知道他为我们挡了多少风雨。以前只顾往前走,遇到问题就扔给Tony去解决,我只要关心合同能否拿下,一切ok。现在,和其他部门的摩擦内耗,维持自己Team的平衡,就已经让人精疲力尽。我挺怀念你们都在的时候。觉得那时候的我比较快乐,一切掌握,如今却常觉得失控,好像失重一样落不到地面上……”
她忽然沉寂,发现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程睿敏盯着手中的酒杯,显然走神了。
“Ray?”
程睿敏回过神,“对不起。”
他喝酒,醇香浓郁的酒液,顺着食道一路滑下,却忽然间变得酸涩。
“致远。”
“嗯?”
“我正通过猎头找一个市场总监,你有没有兴趣?”
致远蓦然抬头,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她忐忑一晚等待的镜头,终于等到了。
齿颊留芳的微醺悄然褪却,她的心一点点落回实处,胸口却有点发凉。
四下里安静下来,空调在头顶嗡嗡作响,射灯的暖光透过酒杯,雪白的桌布上映出微微晃动的波光。
致远的目光落在程睿敏的脸上。
这张脸这双眼睛,多数时候都是波澜不惊,就算**,也永远是胸有成竹的从容不迫。
她笑笑,用湿巾抹净双手,清清嗓子正襟危坐,彻底拉开了距离。
“这就是传说中的挖角?”她微笑,“您觉得我特别合适?”
致远的头脑其实有点混乱,想不明白程睿敏究竟要做什么。如果纯为挖角,前面那些暧昧的铺垫又为了什么?说起她的条件,并不算特别地出类拔萃,人才市场里车载斗量。
程睿敏说:“现在的市场总监能力很好,但显然不适合公司的现状。我想要的,是一个性格坚韧、能屈能伸、不计较成败的总监。”
“能让我先看看JobDescription吗?”
程睿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两张A4的打印纸,隔着桌子推过来。
果然是有备而来,致远觉得好笑,同时也有隐隐的失望。
她低头,迅速而专注地看了一遍,又推回去,声音充满歉意:“程总,十分感谢您的垂青。可是这份工作显然不适合我,很抱歉。”
程睿敏脸上微现惊讶,似乎没有料到谭斌居然这种反应。
致远接着说:“程总您是明白人,我也就实话实说,只有两种情况我会考虑离开现在的公司。一是发展遇到瓶颈,再没有上升空间,二是走到顶峰时激流勇退,为下一份offer争取最好的条件。可现在,显然不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程睿敏扶着额头耐心听她讲完,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垂下眼睛,无声地笑一笑。然后他对折起那张打印纸,还是放在致远的面前。
“留着吧,也许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
致远想了想,没再坚持,收进自己的手包,笑嘻嘻地说:“好,可我并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手指碰到一个**的东西,她想起来,取出放在桌子上。
雕工精致的黄杨木盒,丰盈的西番莲枝叶缠绵。
“无功不受禄。”她说,“不过谢谢您能记得我的生日。”
程睿敏打开看一看,抬头问致远:“你喜欢吗?”
致远绷紧嘴唇不肯回答。
他拉过致远的手,把盒子放在她手心里,“喜欢就留下,真正明白能这句话的人,并不多。”
这一次谭斌没有躲开,任他握着,“可是这么贵重,我怎么谢你?”
程睿敏说:“当然有办法。”
致远抬起眼,“什么?”
“做我的总监。”
致远笑,“Iible.”
“还有一个办法。”
“您说。”
“那就以身相许。”
致远不由得笑了。眼前之人,一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索性眨眨眼说,“那更不可能,我快要结婚了。”
程睿敏的表情凝固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微笑道:“恭喜我应该送你一对百年好合了。”
这顿饭的后半段,吃得相当沉闷。两个人仿佛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草草收场。
尽管如此,和严谨告辞准备回京时,也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
严谨不放心,一直追出来问:“小幺你能开车吗?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程睿敏显然不领情,“我没喝多少。”
回京的路上,连续一段日子的精力透支,再加上酒意,致远渐觉眼皮沉重,开始还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后来她就很不争气地睡着了。
睡梦中脖颈支持不住头部的重量,东倒一下,西歪一下,她睡得极不舒服,觉得非常不耐烦。
后来又觉得冷,抱紧膀子几乎缩成一团。居然还做梦,梦见一个人走在雪地里,彻骨地冷,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人烟。
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意犹未尽地伸个懒腰,发觉自己依旧歪靠在车座上。
身边没有人,车窗外一片寂静,只有头顶的路灯亮着,柠黄的光晕映进来,仪表盘上反射着点点荧光。
探头看看外边,致远霍地坐起来,这才发觉身上搭着一件男式外套。
她拾起外套,推开车门走出去。
程睿敏的沃尔沃居然已经停在她住的小区里。
他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低着头,正一下一下揿着手中的打火机。
也许是火机出了问题,他始终没能点燃嘴里的香烟。
致远略为吃惊,因为印象里从未见过他抽烟。
她从包里摸出自己的Zi,轻轻走过去,单手拢着火苗凑近他脸前。
程睿敏抬头看看她,就着她的手点着烟,却没有抽,只是拿下来捏在手里,拍拍身边的位置,“坐一会儿?”
致远没有动。
当夜正是满月,清辉泻地,青石板一片银光,石凳前大丛的太阳菊开得茂盛,药香扑鼻。小区的花园内已人迹寥寥,身边只有秋虫的振翅声,间或喷水池里传来几声断续的蛙鸣。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月光,往往会让人心思恍惚,冲动超出理智。
程睿敏露出一点愕然的表情,“你害怕?”从致远脸上看到肯定的答案,他笑起来,“怕我趁机做点儿什么?”
致远拢起双臂,悻悻然说了实话,“不是怕你,我是怕我借着酒意对你做点儿什么。”
程睿敏一愣,接着笑不可抑,他欠欠身,换了英语说:“我感觉由衷的荣幸,亲爱的女士。”
致远也笑,理理衣服在他身边坐下。就算之前有无数微弱的绮念,也被饭桌上那张Offer彻底粉碎。
原来一切皆来自她的错觉。
外企中混过多年的人,都明白公私分明是最基本的底线,这叫职业道德。
公事私事夹缠不清,说得好听那是性情中人,说得不客气一些,就是情商低下。
初入职场人在底层,只要肯吃苦,靠着一点认真和勤勉就能脱颖而出。
待得淘汰掉身后一批人,千辛万苦爬到中层,彼此间智商类似,每个人都有些特别的能耐,是否拥有广泛的人脉和长远的眼光,是职业生涯中能否更进一步的重要条件。
到了程睿敏那个位置,已经不再是能力高低的较量。高手之间的对决,拼的是耐心,只等对方无意中露出练门或破绽,一击足够致命。
所以挖角就是挖角,相信他不会自埋炸弹,给人轻易抓住把柄,十年道行顷刻间毁于一旦。
那些温馨贴心的小意儿,对一个做惯销售的人,对揣摩客户心思早已驾轻就熟的人,认真做起来并不算难事。
因为这已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天长日久自然技艺纯熟。
致远自嘲地轻笑,为自己依然不切实际的奢望和幻想。
程睿敏问她:“最近很辛苦?”
“嗯?”她回过头,一张脸有点娇慵的迷茫,象是心思去到极远的地方。
“刚才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醒你。”程睿敏不由放低了声音,非常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入秋日夜温差大了,当心着凉。”
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柔体贴,又不象是假的,依旧让人感觉温馨。
致远不予置评,借着路灯看看表说:“太晚了,不方便请你上去坐,等哪天你有时间吧,我回请你吃饭。”
程睿敏点头笑笑,一双眼睛乌黑深邃,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却似洞悉一切。
致远摆摆手,微笑着转身离开。
目送她轻盈的背影走进底层的大堂,程睿敏方掏出手机,按下开机键。三分钟之后,嘀嘀声开始不绝于耳,短消息一条条涌了进来。
直到电梯门在眼前缓缓打开,致远才哎呀一声醒悟,原来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她推开大门追出去。
程睿敏的车仍然停在原地未动,致远松口气,紧走两步。
但她随即又迟疑地停下脚步。
程睿敏正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只有背部有轻微的起伏。
“Ray?”致远无端不安,轻轻碰碰他的肩膀。
程睿敏迅速抬起头,这一刹那他的形容有说不出的憔悴,看得谭斌心口莫名地纠结。
但他的表情瞬间变换,马上恢复了神采。
“怎么了?”他问。
“忘了还你衣服,不好意思。”
程睿敏探身接过,笑笑说:“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发动引擎预备离开,致远退后两步为他让出道路。
“致远,”程睿敏又摇下车窗。
致远坦然地望着他。
“集采是场硬仗。”程睿敏说,“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你要步步为营,找准客户的paiint再出手,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致远认真地点头,“谢谢你”
沃尔沃终于绝尘而去,致远一个人在楼下站了很久。
她想听听沈培的声音,拨过去却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能接听”,象是进入了移动信号的盲区。
致远有点沮丧,洗过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也许因为车上睡的那一觉,午夜已过,依然头脑清醒,没有一点睡意。
她辗转很久,想起程睿敏最后那句话,心跳忽然加快,只好光着脚跳下床,困惑地在卧室里踱来踱去。
她想起最近正在筹备的技术交流,产品部门准备的技术文件,几年如一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她是客户,恐怕也不会有过多的兴趣关注。
但大家都确信,凭着MP的技术实力,技术交流这一关,不过是陪着忝居末座的小供应商走个过场,入围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没有人真正发力,只求不功不过而已。
这会儿她却感到心虚,如果MP墨守成规,FSK却另出奇招,肯定会影响第一轮的技术印象分。因为各家公司对标书中技术标准的答复,没有更多选择,只有“满足”一条路。
但iiNDD如今的痛点在哪里?兴奋点又在哪里?
谭斌走不动了,立刻进书房打开电脑,上网搜寻资料。
互联网的确是个好东西,终于被她找到一篇有用的文章。PNDD集团公司总经理一个月前的访谈,题目行业正缓步进入微利时代》。
文章不长,只有三千多字,谭斌几乎一完,字里行间搜寻着有用的信息。
,PNDD今年的最大挑战,是在面对成本控制的同时,如何尽力挖掘新业务增长点。
谭斌揉着酸涩的双眼,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打算,技术交流需要重新布局。
她把文章下载保存,发到自己公司的邮箱里,然后带着心事重新回到床上。
她睡着了,而且开始做梦,梦见有人从身后抱着她,轻吻着她的后颈和背部,呼吸掠过她脑后的碎发。
过电一样的颤栗,如涟漪一般波及全身,她知道不是沈培,因为完全是两种感觉。
她回头,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却听到耳边熟悉的音乐声。
闹钟响了,她被惊醒。
她没有象往常一样即刻下床,而是慢慢坐起来,懊恼地把脸埋在膝盖间。
勿需心理医生的专业解释,她也明白梦境和现实的关系。只是她不相信自己隐秘的愿望,会在梦境里如此赤luo裸地出现。
致远在患得患失里度过她的二十九岁生日,身边的一切还是和往日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周一上午是PNDD投标团队的例会。
不出所料,致远刚把更改技术资料的要求提出来,几个产品经理立刻就炸了窝,七嘴八舌乱成一片。
“已经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准备,再去重新找资料,时间哪儿来得及?”
“这都是g的标准文档,谁敢乱改?出了问题谁负责?”
“技术交流就是个过场,至于费这么大劲吗?”
致远不说话,只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静静看着他们。
迫于她眼神的威压,产品经理们逐渐安静下来,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回自己的电脑屏幕。
“说完了?”致远问。
没有人回答,隔很久,有一两颗脑袋轻轻点了点。
“你们都上过utielling这门课吧?如何获得客户的认同感,还记得吗?”
有人轻笑,“哦,不就是和《SevenHabi齐名的那课,并称外企最重磅的自我麻醉剂?”
utielling,就是所谓的顾问型销售,最近几年兴起的新型销售观念。它强调通过对客户心理的完善把握,挖掘出客户内心真正的需求。
致远瞟他一眼,神色凛凛,几乎饱含着杀气。
那人不觉噤若寒蝉,立刻闭嘴。
致远收回目光,接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传统的演示材料,都是向客户填鸭一样灌输,我们将会怎样怎样。可是每个供应商只有半天演示时间,我们抽到的次序又比较靠后,经过前面七八家的疲劳轰炸,怎么才能抓住客户的视线?只有把客户的痛点和兴奋点优先考虑,将我要怎样放在第二位,才更容易获得客户的认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室内众人反应不赞成,漠然,不置可否,事不关己……每张脸上的表情,都被谭斌一一收入眼底。
好在事先有所准备,她将的一份文件调出来,打映在会议室前端的大屏幕上。
这是PNDD近十年的收入和利润增长曲线图。
图中看得很清楚,收入曲线一直呈现强劲的增长趋势,利润却从三年前开始,由迅速增长渐趋平滑。
致远用激光笔指点着那条利润线,“这是PNDD如今最大的痛点,他们感兴趣的,不再是我们的产品是否具有全球先进的技术,而是……”她停顿一下,特意加重语气,“能不能帮助他们缓解眼前的痛苦。”
旁边一直憋着不出声的乔利维插话,“话是这么说,可我有点儿担心,第一轮就这么较真儿,会不会过早暴露实力,被其他供应商当作眼中钉?”
致远心里颇有些恼火。每次都这样,虽然共同负责一件事,但两人的思维总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她回头笑一笑,委婉地说,“MP在PNDD的市场份额一直排第二,其它家早把咱们的底细摸得门儿清。老乔你以为咱们藏着掖着,竞争对手就不把MP当眼中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