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采摘了一些野果充饥,然后步到水涧边,饮水洗脸,看到水中影像,自己竟然憔悴了几分,不由轻轻一叹。
“呜……”就在这时,相距数十丈外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狼嗥之声,低沉哀婉,闻之生怖,似有哀情相诉。
今夕心中一动:“狼嗥如此,必是老迈或是带伤,才会显得这般惨烈,看来我与此狼同属一命,且去看看。”
今夕翻过一堆乱石,便见数丈外一头猛狼卧伏于长草之中,身形庞大,状如猎豹,两眼如鹅蛋般大小,充血生红,目光中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与自卫的敌意。一见今夕的身影,便要窜起扑来,突然一声哀嗥,重新又跌倒在地。
今夕一眼便看出了这头野狼的腿骨已折,伤势极重,不知是因何遭此大罪。见它虽然伤重,却凶性不改,今夕心生厌恶,倒也懒得理它。
待他扭头走得几步,狼嗥又起,显是野狼不负剧痛,哀鸣起来。纪空手不由心生怜意:“它好歹也是一条性命,遇上了我,岂能不救?这也算是我在人世中做过的最后一件善事吧。”
他回到水涧边,捕杀了几只斤重的大鱼,折转回去,站到野狼身前道:“狼兄,你我相见总算有缘,我想救你,却又怕你伤及我,所以你若把我当作朋友,你就点点头。”
野狼似乎极通灵性,瞪足双眼盯紧今夕看了良久,轻“呜”一声,竟然点了点头。
今夕没想到自己无心之言,竟然得到反应,心中大喜道:“原来你还能听得懂我的话,这可真是奇怪。”当即抛下鱼肉,撕裂成条,喂到狼嘴边。
看着野狼吞嚼不迭,自是多日未食,饥饿难耐,当下又回到涧边,又捕杀了几条大鱼喂之,然后细细地察看野狼的腿伤。
这野狼的四腿骨尽折,显然是一时失足,从高处坠下所致。野狼性情孤僻,一向独来独往,一旦有伤,它有天生的自疗手段,自然无碍,只是像这头野狼的伤势,爬行犹难,又怎能采药自救?
今夕从小生活在银月城,虽然没有见过野狼,却常常遇狗,狼与狗大致同类,他便按照以往所见采来几味草药,剁碎替其敷上,撕下衣巾,替它包扎好。
这一番折腾下来,花费了四五个小时。野狼通灵,感到今夕为己忙碌,也就尽去敌意,偶尔伸出舌头轻舔今夕的脸颊,虽然腥臭,但今夕并不在意。
他原想折路而返,刚走数步,又听得野狼召唤自己。他的目光扫去,正与狼眼相对,却见那狼眼之中已无凶光,多了一层感激与哀求之意。
“这可奇了,它何以也会有如此丰富的感情,竟然对我如此亲近?莫非它不是一般的野狼,而是一头通晓人性的灵异之狼?”今夕暗暗称奇,转念一想,又留在谷中。
他却不知,这头野狼存世十年,天生凶悍性残,孤身生存在大森林中,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搏杀,终于成为了这森林之王。它深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所以它总是独来独往,恃强凌弱,在它的意识中,永远不会有“朋友”二字,只有敌人。
它之所以对今夕表示驯服之心,却是出自真心。因为今夕的身上积存着魅魔的异力,它生于天地之间,吸收灵异禽兽之气,自然而然会对百兽千禽有镇服之力,这头野狼纵然桀骜不驯,但面对这股奇异的魔力,面对比自己更强的强者,它惟有驯服。
这也是它何以能听懂今夕言语的原因。
一人一狼相处四五日,难得有狼会如此听话,今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倒也乐于与它嬉玩。狼与人之间感情愈深,竟如好朋友一般。
眼看野狼伤势愈合极速,今夕明知分离在即,心中生出恋恋不舍之感。只是想到自己若是与它相伴,一出人世,必然惊世骇俗,只得打消了带它同行的念头。
这一日今夕替野狼拆去裹布,看着它支撑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不由大喜道:“狼兄,你伤势无碍,又可在森林中自由跳跃了。”
狼兄勉力过来,依偎在他的脚下,轻呜数声,很是感激的样子。今夕俯下腰去,轻拍它的腰身道:“你伤好了,就该到我们分手的时候了,如果我侥幸不死,必定会回来看你。”
狼兄轻咬他的衫角,紧紧不放,似乎感到分离在即,眼中露出一丝哀婉的眼神。
今夕拍拍手道:“你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你呀?”他站将起来,突然感到心口爆涨欲裂,无数道绞痛如魔鬼般紧缠不放,瞬间淹没了他的整个意识。
“难道这一次真的是心脉之伤发作了吗?”今夕心中狂喊道,顿时晕厥过去……
当他悠悠醒来时,已不知是几天之后。
今夕听到一股熟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那如暴雨般的绞痛已不知所踪,消失在了他的意识之外。他想起了狼兄,睁眼一看,却见狼兄忠实地守候在他的身旁。
狼兄见得今夕睁开了眼,蓦然惊喜欢叫起来,伸出长舌轻舔着今夕的脸颊,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依附之情。
今夕微微一笑,嘴唇一动,正想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口舌异常发苦,舌尖中还有不少残渣遗留。
他蓦然心惊,问道:“狼兄,你喂了我什么东西?”
狼兄待他支起身子,这才缓缓来到他身前的一块平石之上,今夕只见那上面至少有十七八种药草一一摆放,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丝药香。
今夕大是感动,心中暗道:“这定是在我昏厥之后狼兄替我采摘回来的,如此盛情,可见狼心未必不如人心。”他感慨之余,倒是疑惑这些药草对自己的伤情是否有用。
狼兄叼了几株药草,含进嘴中,一阵咀嚼,然后凑到他的嘴前,便要喂服,今夕大吃一惊,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莫非你这些天来都是这般喂我吃药的?”
狼兄见他如此,倒也欢喜,摇摇尾巴,非要将药草喂服到今夕的嘴中。今夕虽感狼兄盛情,但这份盛情太过腥臭,不要也罢。
今夕缓缓站将起来,看看天色已晚,心想此时若走,只怕又要迷失山林。
他看了看狼兄,见它伤势已是大好,心里也着实替它高兴。拾起地上的药草,端详半晌,也不识得,只好放下道:“狼兄,这些药草莫非都是你采来的么?”
狼兄却不理会他,站在一方高处,突然昂头嗥叫一声,它的声音苍凉而悠长,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俨然是在向子民发号施令。蓦然间,从山涧边、藤蔓中跳出十几只猴子,肃然坐在狼兄的前面。
今夕哪里见过这等有趣的场面?不由大乐,可是还没等他看清是怎么回事,狼兄一声低嗥,那些猴子纷纷跳开,向峭壁攀爬而上。
今夕这才知道采摘药草的是这些猴子,而狼兄不过是发号施令者。他心下暗暗叫奇:“这些猴子竟然能够听从狼兄的指令,倒也是闻所未闻,看来畜生野兽的世界,也并非如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一会儿,那些猴子纷纷回来,手上都拿着药草,放在那块平台上,等待狼兄的检阅。狼兄看了一下,突然向其中的一只猴子龇牙低嗥,吓得那只猴子伏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