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治带着四条狗和一众公子小姐来到这座洋溢着禅蕴古意的七层浮屠下时,他的第一印象便白娘子传奇》中那座被大玻璃罩罩住隔绝白素贞许仕林母子两人的西湖雷峰塔,这让李治回想起当年一见宝塔怒火烧的幼稚,发誓做不了塔上的明珠,也要做宝塔下的运砖人,迟早有一天拆了世间宝塔,让它镇不了白蛇也镇不了猴子,可如今站在这背倚天穹,法相庄严七级浮屠下,倒颇有“十万流沙来振锡,三千弟子共译经“的盛况,令人忍不住与之相和,何来拆迁之理。
慈恩寺中此时行来一个大和尚和数个小沙弥跑,屁颠屁颠到李治面前恭恭敬敬先敬了一个佛礼,李治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认出爷高高在上的身份了吧,及至开口才算放下了半颗心。
“施主,本寺大雁塔不准遛狗。”大和尚实在人,不准遛狗就是不准,实话实说。
未等李治开口,恶趣味的王灼华便矜持的笑了,唉声叹气的提醒道:“奴家早说了狗与李公子不准入内,如今怨谁来着,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其他人也是一脸笑意的观望,金喜善很期待的看着李治怎样应付这个似乎不通情理的大和尚搂着金喜善的柔软身躯的李治挑挑眉,手里折扇一阵翻腾,平静道:“《大般涅槃经》卷第七、如来性品第四之四中有经文: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本公子可曾记错?”
“阿弥陀佛,一字不差,公子与我佛有缘吔。”大和尚欣然点头。
李治哼了一声,笑道:“那大师以为俺家这狗子可有佛性。”
大和尚唱诺一声,摇摇头道:“狗子无佛性,只像是在地上缓缓蠕动的虫类而已。”
李治笑道:“刚才所言,上至诸佛,下至蝼蚁,众生皆有佛性,大师也是认可的了,为甚独独狗子无佛性?”
大和尚连连诵佛号,依旧摇头不为所动道:“因为狗子的业、意识仍然执著,所以暂时失去佛性。”
“佛性本不生不灭,何来所谓‘暂时失去’,只是因为业识现前,佛性纵有,亦不能展现,如同无一般,佛家曰众生平等,狗子也是宿有善根之物,今日入塔正是要借浮屠婆娑斩此颠倒断灭二病,望有朝一日也能洞晓空有,我本一世俗无关紧要之人,大师却乃出家沙陀,为何如此执念于狗子无佛性。”
“阿弥陀佛,若狗子真有佛性,为何又撞入狗的臭皮囊中?”大和尚反问。
李治笑道:“因为它明知故犯。大师须知佛既是狗,狗既是佛。”
大和尚愣在当场,却一直在想那句:“明知故犯和佛既是狗,狗既是佛堪称大不敬之语。”思索良久,方不言不语退身让开道路,李治当先领狗入塔。
另一边卢婉兮皱着娥眉扯了扯李子衿疑惑道:“子衿姐,那李公子为甚么说大和尚是明知故犯,有甚么佛既是狗的,到底有何深意。”
李子衿笑着解释道:“前半句乃是真正的知见,到底狗子有没有佛性呢?究极而言,说有说无都是方便施设言语,没有实际的意义。说有不能当有看,说无不能当无听,这是李公子方便他的狗入塔以佛性教训大和尚不要执着,打破大和尚心中对于有无的偏执,所以才会说‘我本一世俗无关紧要之人,大师却乃出家沙陀,为何如此执念于狗子无佛性’,和尚退避,乃是因佛门要求参禅者参个‘无’字,昼夜提撕,莫作虚无会,莫作有无会,李公子这一番机锋,正是提点此意,所谓以锲出锲,别无实法与人的。”
“那后半句呢,佛既是狗,狗既是佛,听的就有趣。”卢婉兮坏笑着问道。
李子衿难得花枝乱颤娇笑道:“这后半句全是他耍无赖,套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过其中也自有一番众生平等皆可成佛的不浅不深的佛门歪语在其中,你要想弄个明白,怕是要绕进去不得出来哦
”
卢婉兮欢乐大笑,王灼华则阴下了脸,她现在觉得这个李公子这娃阴沉得很,喜怒显露于色,但也真是这样,配合他的言语,又觉得那么假,迷迷糊糊的根本看不清真面目。
“差不多,要拾掇一下了,要不别人都不看我们一眼?”张振寰有点不快的哼哼道,自己五个人还比不上他一个人,张公子心里吃味了。
“进塔吧。”董百焘笑道,脸色很不好。
众人通过大雁塔的拱形隧洞,走入了塔内,光线徒然昏暗起来,大雁塔内的木质楼梯是回形上升的,众人拾阶而上,一步步登在狭窄的梯级上,脚下仿佛有吱吱作响声传来。身处历经浮屠之内,心也似感染在一片古意禅韵的氛围里了。
大雁塔上的每一层都有通向东西南北四方的砖砌拱门洞,一进大雁塔,便和四狗较量脚力的李治,风一般刮进了大雁塔,又风一样快速登临塔顶,等到了七层塔顶上,站在洞口往下瞭望,视界豁然开朗,居高临下,凭栏眺瞰,可以俯瞰大雁塔北广场的全貌,再朝东向的洞外远望,可以依稀看见东南远方一处水泊重楼的园林,那是以前李世民赐予李泰的大唐芙蓉园的所在。
不久众人也登临塔顶,那董百焘看了此情此景,对众人笑道:“我等初来长安,便知这曲江揽胜、雁塔登高乃长安百姓的乐事。今日一见颇有‘紫豪粉壁题仙籍,柳色箫声拂玉楼’之色,尤其能陪伴诸位小姐,实乃人生妙事、幸事也。”
“是吗?俺倒觉得这纯粹是闲的蛋疼精力没处发泄才不务正业到这旮旯的角儿浪费时间,你们都是进京科举的士子吧,都快殿试了,俺真怀疑你们怎么还能抽出空闲浪费在这些事上。”
“浪费?春宵一刻值千金,和美人共游大雁塔怎么可以说是浪费时间呢,良辰美景奈何天,这种惬意的事你这样的人是不懂的。”邓希翼好笑的摇摇头,声音平静,没有生怒,但话中讥讽之意十足。
李治握住金喜善的小手露出一个狐魅的笑意,在周围人注视之下,金喜善强行抑制住自己尖叫的欲望,这种大庭广众下暗香浮动的亲热,刺激的她都要彻底丧失思考的能力了。
“宝石虽落在泥土里,但仍是宝石;沙粒虽被吹到空中,却还是沙粒,魅力是女人的力量,正如力量是男人的魅力。男人不能忘本啊,你父母还有妻妾怕是还在家巴望着你这朵云彩下雨光耀门楣吧,有空在这晃荡,还良辰美景,俺只喜欢洞房花烛夜,花前月下暂相逢的在俺这里全扯淡,女人把身子给谁都不一定是谁的,更何况还没给呢,就更没指望了。”
“李兄,我敬你学识,怎的如此浪荡下流。”
董百焘虽皱眉,眼中却止不住的露出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