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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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马突然停住了,它扬起了鼻子嗅了起来。

    即使我踢动腿,它还是不愿意继续朝着前面走去。这是匹骟过的马,胆小,但是脾气很好。乔伊说我骑不了军马,因为会被马摔下来。我说我过去就骑过军马,只是去小东湖城的时候,因为乔万尼的关系,被弄丢了。

    这几个骑兵只有乔伊曾经去过小东湖城,其余的人大都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好奇。有一个骑兵还问我小东湖城是不是真的和传说的那样,男人都有三只手,而女人从来不穿上衣,任胸脯裸露。

    我说,我去的时候是冬天,那里的女人可能比别的地方还裹得严实,至少比瓦兰女人要谨慎。这让几个骑兵跌了胃口。

    我几乎夹住马身,站了起来,但是那匹马在原地打了一个圈,还是不愿意动弹。我们先往东南走了一天,但是我们发现我们走错了路,又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折向北面。这匹马的性子我已经模熟了,不料这个时候又驾驭不了了。

    这时,后面的几个骑兵笑了起来,“维多,你的马术不行啊。骟马都驾驭不了,你怎么驾驭有家伙的马呢?”

    乔伊说,“我听说马看不起那玩意比自己小的人。”

    其中一个骑兵严肃地说,“那我们都得被这些畜生鄙视。”

    乔伊有些愤怒,“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懂风趣。怪不得你上次要和那个吟游诗人打架的,我都听他唱歌唱到怎么勾引伯爵夫人了,结果被你把什么都搅了”

    “**,”骑兵说,“那个烂舌头的狗诗人睡了索菲亚,那是我最喜欢的姑娘了”

    索菲亚是瓦兰科夫的一个酒馆女招待,我见过一面,但是面容已经忘记了,我只记得她的胸脯大得吓人,可以夹住一枚大金币。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沉默了起来,因为不光是我的马,他们的坐骑都出现了骚动。

    “见鬼,”乔伊抬起头嗅了嗅,“我感觉前面肯定有东西,你们等我一会。”

    说完,乔伊就拉上了斗篷,沿着小路朝着前面跑去。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则拉动缰绳,跑到了一边的灌木丛里面。现在除了松树和少数的几种树还有叶子,大多数的树都光秃秃的,提供不了什么遮蔽。好在天气潮乎乎的,视野受阻,我们难以看见别人,别人也难得发现我们。

    我们等了一会,面前的枯枝突然颤动起来,乔伊骑着马回来了,“前面遍地都是死人。维多,见世面的时候来了。”

    “要动刀吗?”一个骑兵谨慎的问。

    “不用,”乔伊说,“这里已经打过仗。”

    “谁赢了?”

    “加里宁。”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我感到脊梁发凉。随之而来的还有臭味,树林变得越来越稀疏。就好像突然之间,整片树林就到了尽头了,我看见了漫天盘旋的乌鸦。

    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就要下雨了,整块平摊上面到处是狼藉的死尸。很多的尸体已经被剥得精光了,脸色阴沉的男女注视着我们,在发现了我们的目光之后,他们就会看向别处,他们对于士兵似乎特别的害怕。

    我胯下的马也没有见过战场,死尸的气息让它恐惧。我侧过一边去,看见了一具苍白的尸体,他的背后被扎穿了,脖子被人砍断了,只连着一层皮,而他的头皮已经被割掉了我想起了乔万尼告诉我的事情,瓦兰士兵的刀鞘一般都是用人皮包的。

    一只乌鸦落了下来,从这个尸体的断颈处啄食着血肉。

    我感到一阵恐惧。

    整片空地上面似乎都是死人,从沼泽到平滩,一直到对面的森林的边缘,到处都是尸体。活人似乎还没有死人多,这些死人被拖走,丢到了板车上面。一些尸体的肚皮被划开了,一侧身,内脏就滚落了出来。乌鸦闻到了腥气,就会聚拢过来争抢这柔软的肉。一只乌鸦啄掉了一个人的眼睛,把脑袋伸进了他空空的眼窝里面,我路过的时候,它惊动着飞了起来,冲我哇哇地叫了两声,我看见它黑色的脑袋已经染上了一层猩红的血液。

    我感到胃在翻滚,一股醉酒之后的感觉从胃里面涌上来,喉管一阵发痒,嘴里面涌出了大量的唾液,然后,我把早上的麦饼吐了出来。

    乔伊回头看了看我,“你吃了多少?”

    我用手套擦了擦前胸和马鞍,“全在这里了。”

    乔伊很乐观,“哦,那你不会再吐了。”

    一个农夫走过来,询问我们是不是路过的佣兵,愿不愿意留下来保护他们。

    他们被劫掠之后,周围的盗贼就不怕他们了。在军队离开了之后,周围的盗贼和绿林接连来洗劫了几次,让村民们连亡者的遗体都来不及收拾。

    乔伊好奇的问了问价格,但是最后还是拒绝了这些农夫。乔伊答应他们,不管去了什么地方的酒馆,都会告诉那里的人,这周围的村庄需要拿剑的男人。

    我感到了一阵阵的眩晕,一个农妇抱着一个没有脑袋的尸体亲吻着,她的孩子好奇的坐在一边,用手捏着父亲那冰冷的手指,感到迷惑不解;在另外的一边,两个男人打了起来,他们在争夺一具死尸的衣服;一个乡村牧师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在他的身后,沉默的村民已经挖掘了一百多个整整齐齐的坟墓,每一个坟墓前面似乎都有几个人在痛苦。大多数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来了。

    我注意到还有一些尸体被随意的堆积在一边,没有料理。

    “佣兵,”乔伊说,“开战之后第一个死,死后最后一个被埋。”

    “乔万尼不会躺在里面吧?”一个脖子粗短的骑兵左右看了看,开玩笑的说。我感觉这些人对着周围的环境一点都不陌生,他们似乎都很平淡,不过他们的眼睛变得发黑,如同嗅到了血液的狼一样。

    “不会,”他旁边的一个人说,“乔万尼死了,这周围的公牛都要过来掉眼泪的。”

    我们都干笑了几声。

    三个不敢单独穿越森林的旅行商人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他们请求我们和他们一起走,至少走到东湖边上的白丹港再分手。乔伊答应了这些人,商人们许诺一路上的酒食由他们负责。

    恶臭和地狱般的惨景让我有些恍惚,我们加速离开了这里。

    白丹港。

    说是港口,其实也只是小东湖城的几个小渔村而已。这里有一个乡村领主,他把渔民们聚集起来,花了几年的时间修缮了一处禅达人留下的哨塔,把它改建成了一个城堡。现在,这个领主带着十二个弩手和六十一个民兵驻守在城堡里面,并且拒绝献出白丹港口。

    瓦兰士兵对于这个城堡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特别是那些随军的人员,他们在抵达之后,就大大咧咧的占领了周围的村舍,在里面休息起来。

    这里是既定的一个目标了,它能够控制道路,并且能让士兵沿着大道一路向北推进。白丹港唯一的弱点来自于东湖,但是在湖面解冻之前,这里万无一失。它的地势比较高,能够对三方来敌做到居高临下,沿着东湖的一边,城堡修筑在一处悬崖之上,如果城堡里面的人不主动的投降,城堡就很难得被攻克。

    如今,这里的领主显然打算坚守下去。

    这里的守备的士兵如此之少,让瓦兰人显得很轻松,他们觉得守卫者一定会因为害怕而投降的。但是一想到另外一点,伯爵的心头就会涌起阴影,一路之上,小东湖城的主力部队丝毫没有露面,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小东湖城似乎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城市里面去了。这样小东湖城进入了一个绝境,开战第一战就是存亡之战,但是同时,也让小东湖城变得坚不可摧了,那么多的士兵如果铁了心要守卫一座城市,那么它是很难攻陷的,特别是这个城市前面还有东湖地区最高的城墙,以及城墙前面绵延数里的沼泽。

    任何军队仅仅想要接近小东湖城,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更不用说攻城了。

    白丹港的领主是一名波雅尔议员,他似乎很骄傲自己的选择。他的母亲和妻子都是伯克人,对于这一次城市独立,他是其中最积极的支持者。他对整个计划充满了信心,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敢遣散村民,带领几十名士兵守卫一座城堡的原因,他认为,只要坚持一个月,最多两个月,伊凡哥罗德人就会锐气丧尽,像丧家之犬一样的离开。对于城堡这种据点,如果没有精心的准备,来犯之敌不围困个几个月,让敌人粮食用尽,是不能让守卫者屈服的。

    一切都没有理由让那个高傲的男爵低头,面对前去洽谈的使者,这个男爵站在墙垛上面撒了一泡尿下来。不过男爵的这个表演不是很成功,他不幸遇到了逆风,他骂骂咧咧的嘲笑了一下瓦兰人,就回城堡去换裤子去了。

    伯爵骑在一匹军马上,兴致勃勃的看着修在高处的城堡。伯爵的身边,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克里尔人正在用手指比划着前面的工事。

    伯爵问,“弄得垮吗?”

    “只要药量足够,不管什么都能崩碎的。不过讲好的,一桶半袋金币,只要您付得起钱,多少桶我都能配置出来。”这个克里尔人谦恭的说。

    伯爵点了点头,“恩,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不过第一次,你得先弄垮城门,我才给钱。”

    克里尔人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不满意,“您雇用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吗?”伯爵反问道,“全部都是你在说你说你能帮我剩下二十副攻城梯、六架攻城车、九台抛石机、还有几百颗石弹你说你能让攻城便宜一半,我没有记错吧?”

    “当然,”克里尔人骄傲的说,“你得到了我的保证。”

    伯爵点了点头,“我要看见了东西才给钱。木匠修好了攻城车,石匠雕好了石弹,我照着货物给钱。你给我看什么了吗?”

    “反正你不给钱,我是不会动手的,”克里尔人说,“金子换城门。”

    “为什么不是城门换你的脑袋?”

    “你不敢。”克里尔人冷静的说,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性命,“你需要我们的支持,至少现在需要。”

    伯爵冷冷的盯着克里尔人,然后拉着马转了身,他对身边的基洛夫说,“给他一半的钱,城门开了,给另一半。”

    伯爵骑马走了。基洛夫看着矮小的克里尔人,充满了轻蔑,他从腰带上面拿出了一个钱囊,右手伸平,把钱洒在了地上。那些金币哗哗落地,在地上的一块木板上面砸得叮当作响。

    克里尔人命令一个手下把金币收拢,然后对另外一些人下了命令。

    几个奴隶推着几只大木桶,借着渐渐降临的夜幕,朝着山坡上的城堡走去。

    那些守卫城堡的弩手发现了这些奴隶,他们好奇的讨论了一下这些木桶,远远低放了几枝箭,就不再管他们了。瓦兰人总不能用酒桶来攻城吧?让他们来好了。靠近城市的时候,这些奴隶架起了生皮套起来的大木板,任何弓箭和弩矢都贯穿不了这样的东西。

    莫非用火攻?

    那些弩手不由得想笑,厚厚的城门浇上了几十桶沥青呢,想烧开,没有几十车的干木材,和成桶的火油,还是算了吧。

    奴隶们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疑惑和争论之中。

    城墙上面的人更加相信这是瓦兰人的故弄玄虚了,本来二十多个守卫者,渐渐的只剩下十七八个了,这些人漫不经心的看着瓦兰人的拙劣计量,想着新词讽刺着这些穷邻居。

    村庄里面。

    汤姆看着城堡上面隐隐约约闪烁着的火把,感到有一些好奇。虽然见过了死人,但是汤姆觉得战争好像离得很远一样。可是眼下,汤姆却觉得战争离得很近了,就好像城堡里面的人马上就要倒大霉了一样。

    贝拉正在用一口锅子煮着黏答答的药汤,汤姆不得不在这里看着,如果别人发现了贝拉的举动,一定会说她是异端的。贝拉用掉了九分之一的鹅油,以后每个月,她还会再做一次药汤,直到婴儿出生。

    汤姆背诵着一段用简单的音标写成的祷告词,汤姆不认识禅达文,只能读懂那些最简单的帮助识字的音符,“撒旦说,不,我听说健康的人没有什么痛苦,并没有被剥夺什么帝于是剥夺了他的健康,让他流着脓,看看他是不是会抱怨”

    “你在读什么?”贝拉说,“祈祷城墙被攻克吗?”

    “祈祷攻克不了城墙的,”汤姆说,“没有投石机,也没有攻城锤,连梯子都没有,我不知道伯爵准备怎么攻克城墙。”汤姆撇了撇嘴,继续读着这段祷告。

    “哦,”贝拉说,“我在圣城听说过一种东西,不需要这些机械,也能攻克城墙。”

    汤姆没有搭理她,以为又是什么胡言乱语,“是吗?某种厉害的药剂?”汤姆在讽刺贝拉,因为贝拉总是说自己拥有世界上最棒的药剂知识。

    这个时候,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传来。

    本来安静的营地在片刻惊愕之后,突然变得人声鼎沸、马匹嘶鸣起来,恐惧的叫嚷声和关切的询问声充满了周围的营帐。

    汤姆长大了嘴巴,手里的书也掉了。

    “对,一种药剂。”对这响声,贝拉倒是很淡定,“那种东西叫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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