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剑落,仿佛是撕碎布匹的声音,农夫的脑袋滚到了一边。
瓦兰人正在处决战俘。
这次处决的对象主要是那些本来表示归顺,之后又冲出来攻击尤里的农夫。这些农夫哭哭啼啼的围坐在一起,等待着判决。
两百多名被捉住的农夫和士兵里面,有四十多人要被处决。
决定哪些人被处死是这样的:四根稍短的木棍加上一根稍长的,这些小木棍被一个士兵攥在手里面。这些要被处罚的人伸出手去收取这些木棍,抽中了长木棍的人就会被处决。当然,这种机会是可以替换的,也就是说一个人可以自愿的替另外的人死去,比如另外一个人许诺献出全部的田地和家人给前者。
瓦兰人似乎很看重这个环节。
面临死亡的时候,这些不幸抽中了长木棍的农夫有些会大哭大喊起来,他们会哭喊着求别人代替他,但是他往往得到的只是冷漠的回应。农夫们彼此辱骂甚至厮打,为了活命姿态百出。这种刺激让所有被俘虏的农兵都胆颤心惊,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砍掉脑袋,这种骚动渐渐的停止了下来。但是恐惧却深深地刻进了这些小东湖城人的心中。
瓦兰人说,忘掉这种记忆需要十年的时间,这期间的男人会因为无比的恐惧而放弃一切抵抗。但是十年之后,等他们跃跃欲试的儿子们长大之后,那就另说了,长期的压抑可能让他们更加迅猛的抵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他们乱来,就再杀掉一批好了。”
瓦兰人被称为‘野蛮人’,也不是偶然的事情。
加里宁训斥了尤里,因为如果尤里没有在村庄耽误这一段时间的话,周围几个村庄的民兵是不可能聚集起来的。而尤里的部队一旦发现了地方队伍的移动,就可以从容的向大部队靠拢,从而避免出现这些死伤。战斗结束之后,尤里总共损失七十多人,其中二十多人死亡,剩下的四十多人需要休整一段时间之后才能重新上战场。
这次虽然击溃了小东湖城的一次围攻,但是却损失了几乎一个连队,这让加里宁大为光火。
加里宁对尤里说,“我们每少一个士兵,城里面和森林里面的家伙就有更多的优势了。”
一个侍从在帮尤里包扎着他的胳膊。他解开了半边的铠甲,那侍从用烧沸的葡萄酒浇在伤口上面,然后抹上了止血用的猪油和蜂蜜,最后,用白色布条把伤口扎紧。尤里身上大多数的伤都不要紧,大都是一些锉伤和瘀伤,哥特来检查了一会之后告诉尤里,他会断断续续的发烧,等烧退了之后就好了。
作为医师,哥特的忙得不可开交。
有一百多人需要他来料理,他有两个助手,一个十六岁的学徒和一个萨兰德老奴隶。老奴隶是哥特在伊凡哥罗德的时候救活的,他感染了严重的肺病,被人丢在一间空房子里面等死。哥特救活了他,他就跟着哥特帮着干活了。
这个老头子煮了一大锅的开水,把剪刀和匕首都煮在里面。哥特的治疗手段很奇怪,但是他从来不质疑,因为他自己就是哥特救活的。哥特总是会做一些这个老头难以理解的事情,比如用酒浇灌伤口啦、坚决不做放血治疗啦、用细线缝合伤口啦等等。
最让老头惊讶的就是哥特像是缝制口袋一样的缝合伤口了。这个老奴隶记得在老家的时候,伊玛目们大都是高明的医生,但是也只有最出众的医生敢采用这样的治疗,而到了维基亚之后,大部分医生对于伤口的处理就是在伤口上面涂上一层猪油,然后就开始祈祷上帝或者诸神了。很多断手断脚的士兵都是在祈祷中失去了他们的手脚的。
此外,哥特还有名目繁多的药膏:蜂蜜-猪油药膏用来止血;罂粟浆液用来止疼,但是不能多用;藿香药剂用来治疗腹痛和中毒
这样的草药让哥特看起来又像是一个会巫术的异教徒了。
一些瓦兰人对于这种治疗手段倒不是很抵触,而一些信仰坚定的西部人则大惊失色,当他们看见哥特把一团团莫名其妙的草药涂抹到他们伤口的时候,他们就会大叫‘上帝啊’,带着伤跳起来逃跑掉。那之后,对于送来的伤兵,哥特向来是每个人灌一口罂粟浆液,等这些人老实了之后,再开始动手术。
哥特的年轻学徒倒是做得不错,他的脑袋足够灵便,能够记住每一种的药剂的用法。哥特准备在以后把草药的秘方一点点的告诉他。
刚刚激战过后的士兵感到了一阵阵的疲惫。
瓦兰人把自己厚重的头盔和肩膀上面挂着的护甲都解开,围坐在一起。这些人彼此炫耀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和刚才的战绩。他们的矛尖和斧刃都沾着暗红的血迹,有一些人锁子甲被戳开了,需要几百个铁环才能连缀起来,还有一个瓦兰人的头盔被一柄大锤锤凹下去了。这些士兵咒骂着小东湖城的士兵没有用,几百人打一百多人居然还打不赢。
瓦兰士兵开始觉得这种结阵自保的作战方式虽然丢人,但是的确能够保命。如果是往常的那种作战方式的话,他们早就被击溃了。只要早半个小时被击溃,那么即使援军来了,可能也只能见到遍地的尸体和破烂装备了。
一些瓦兰人的侍从这个时候正在清点战场,地面上躺着两百濒死的人或者尸体,从空地一只延绵到了森林边,沼泽里面还有不少。这些人呻吟着,伸着手去按住自己的伤口。
侍从们左右看着这些人,如果有瓦兰人,这些侍从就会把他们背起来,扛到一边救治或者盖上白布,如果是小东湖城的人,他们就用用矛尖扎穿他们的喉咙,然后开始剥掉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这些扈从的背后一般都挂着几顶头盔和叶子甲,在腰上面挂着单手斧和剑以及大量的镰刀,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旅行商人一样。
鲜血在地面流淌,湿润了新鲜的土地,等温暖的天气开始全面降临大地之后,这里就会开出最夺目的花朵。
这应该算作一场胜利,周围的几个村庄的男人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在十几年内都难得恢复了。普通的士兵们想着可以去劫掠这些村庄了,而稍微有些眼光的瓦兰人则开始打量着这周围肥沃的土地,考虑着想这个地方移民了。小东湖城的村民们在绝望之下又逃入了那个营寨,这实在是一个愚蠢的计划。
加里宁亲自来到了营寨边上,那里的人得到了伯爵的许诺,不会遭到伤害。将信将疑的村民们打开了营寨,交出了逃到里面的溃军,这些人立刻遭到了处决。而瓦兰士兵在被抵抗激怒之后,便开始劫掠村民们的财产,奸污他们的妇女。加里宁离开了这里,这让那些心有忌惮瓦兰士兵非常开心。
伯爵回头看了看喧闹的营地,骑着马离开了。康斯坦丁陪着伯爵,他对于伯爵不插手士兵们‘找乐子’非常的满意,如果和上次的领主那样,一切按照骑士精神来,那就没办法打仗了。康斯坦丁从来没有否认过那个传言:当时,瓦兰的前任领主被伯克人包围的时候,本来是可以救他出来的,但是瓦兰人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加里宁伯爵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和瓦兰人的利益捆绑到一起了,对于一个‘通情达理’的领主,瓦兰人没有必要抵制他,只要防着被他吞并就好了。
那天晚上,几个哭哭啼啼的农夫代表和他们的衣着狼藉的老婆才找到了加里宁,这些人哭诉了在加里宁走之后那些士兵的暴行。
加里宁发怒了,他扶起了地上跪着的农夫,当着他们的面狠狠的训斥了康斯坦丁和几个梅尔家的武士,加里宁教育他们要爱护百姓,不得劫掠。
最后,加里宁从劫掠来的粮食里面分发了几车,让这个农夫带回去给别的人,“不知道你们的粮食还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还能支援你们一些,但是不能再多了,你也知道,打仗的时候粮食是很珍贵的。如果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会是你们的支持者,你们可以找我来仲裁。”
几个瓦兰军官满不在乎的和农夫代表握了握手,表示彼此谅解。对于这些哭哭啼啼的农妇,伯爵给了每个人两只羊和一袋粮食作为补偿。
受宠若惊的农夫回到了营地里面,大肆地宣传伯爵的善举,并且掏出了粮食作为证据。
不久之后,伯爵的扈从就开始拿着木棒在难民们之间巡视,只要有士兵还在胡作非为,这些扈从就会把他们赶走:从农夫的粮仓里面、或者从女人的身上把这些人拉下来,稍稍的打上几棍子,让他们滚蛋。
第二天一早,伯爵在耽误了大半天之后,开始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了。
死伤狼藉的农夫和农妇们送着伯爵送出去了很远,才回头埋葬了满地的尸体。看着空空的粮仓发呆,他们心中涌起了一股对伯爵的奇怪的感恩。
同一时刻,森林兵营附近。
我已经骑马到了森林的里面,再过一会,我就要回到兵营里面去了。
乔万尼一定等的不耐烦了,真是活见鬼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我耽误的两三天时间。这两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说不定在乔万尼抵达战场之前,伯爵就已经攻克了小东湖城,或者在乔万尼还没有准备的时候,伯爵就突然挥兵来此,要求与乔万尼‘合并’了。
不过我一路所见,并没有见到士兵经过的痕迹,伯爵并没有把乔万尼当成第一敌人,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我让管家给弥赛拉带了一封信,现在我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了,那个管家看起来一副狡猾的样子,不知道他能不能帮我把信带到。匆匆离开她,连道别都没有,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想问她呢。
我们踏碎了薄冰,走下了河滩,然后我们回到了兵营里面。
篝火熄灭了,石头屋子空了,牛羊都不见了。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