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除了牧师目光依旧冰冷之外,所有的人都开始恐惧起来,刚才那样的行动已经算不得普通的反抗了,简直就是暴动了。与这个比起来,到森林里面去投奔野蛮人都显得更温和了。
农夫们的拳头或者靴子上面还留着点点的血迹,但是他们现在却已经害怕起来了。
“怎么办牧师?”一个农夫迟疑的看着牧师。
埋葬的事宜都没有人去注意了,人们惴惴不安的看着牧师。
“先把亡者埋葬起来吧。”牧师冷静的说。
经过牧师的提示,这些人开始忙碌起来,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不过看得出来,这些人有些紧张,手捧着土不住的哆嗦,一点点的把棺木上面的土堆积得更高。
乔万尼拉了拉我的衣服,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着他走。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已经介入了太多了,我们不需要在这里再看下去了,我们准备悄悄的离开这里。
但是一个女人突然冲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你们往哪里走”
这个女人嚷嚷着。
我和乔万尼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刚才还百般的想让我们早点走呢。
“姐妹”乔万尼说,“我们只是外乡人,我们只想来出席面包师的葬礼,看看能不能得到点吃的。现在葬礼已经结束了,我们就要走了,您留我们干什么?”
那个女人的眼睛里面眼白太多,让人感觉她无比的蛮横狡猾,“你们打死了领主家的记录员,难道还想跑吗?”
周围的农夫本来都愁眉苦脸的,但是听到这里,就纷纷的反应过来,然后在脸上渐渐露出了凶残和庆幸的光芒。
“你怎么诬陷人呢”我着急道,“明明是他们揍得,我们什么都没有干。”
农夫们在几个精壮聪明的男人带领下,朝着我们围了过来。
“就是你们干的”那个牧羊人说道,他一边擦着手上的血,一边编着故事,“你们两个杀人犯杀害了我们领主的记录员,就是这样”
“没错”一个老头子说,“你有理由这么干,刚才亚历山大少爷的随从抽了你一鞭子,你肯定是报复这到了少爷那里,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有农夫这么起哄,但是还是有相当多的人有些不安的看着牧师。
我和乔瓦尼也是如此,我们希望,至少牧师能够站出来主持公道,能够让农夫们不要找替罪羊。
面对农夫们的询问,牧师站起了身来。他走到了那个死亡簿的前面,捡起了那本书,将书页中夹着的鹅毛笔拿了起来,用嘴吹化了笔尖冻成冰的墨水,然后在名单的最下面写上了面包师的名字。
“我已经说过,”牧师合上了死亡簿,对农夫们说,“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他认为你们没有罪,所以就派了人作为你们的牺牲,奉献给残暴。这两个人一定在别处犯下了罪孽,要到此地来偿还。”
这话说得绕口,但是是很明白的,我们是替罪羊,还是上帝选出来的。
“凭什么”我大声的叫道。这个时候,那个农妇掐着我胳膊的手用力的更紧了,我回过头去推了她一把,“把你的手拿开”
农妇夸张的摔倒在地,大呼大叫的让她的兄弟们来救她,“杀人啦杀人啦”
农夫们彼此的鼓励起来,“就是他们干的上帝派来的”
他们比起刚才更加的狂热:刚才他们狂暴,只是因为别人的死亡;而现在他们的狂暴,则关乎自己的性命。
乔万尼一下子窜过去,一把抓住了一个农夫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抓紧,用自己的头顶猛的撞了一下他的脸。那个农夫的鼻子迸出了鲜血,鼻子上面出现了一大道伤口,血液不住地汩汩流出。当头的农夫倒地之后,周围的农夫向后退去,乔万尼抽出了怀中的匕首。
农夫们中间发出了吸气声,完全不敢靠近。
一个大胆的农夫拿着一根木棒准备从后面袭击乔万尼,但是我发出了警告,乔万尼一侧身躲过了木棒。那木棒敲到了地上,乔万尼用脚把木棒踩到地上,用匕首扎了那个农夫的胳膊一下,疼得他缩回了手。
眼看斗不过乔万尼,农夫们都恼火起来,他们的身后,挖掘墓穴的锄头和铲子都摆在一边,他们纷纷的回去拿那些东西去了。如果他们装备了那些工具,我们就完蛋了。
乔万尼一回头,“走”
我就跟着他朝着后面跑去。
乔万尼在我的身边不住的回头,击退靠的太近的农夫,我们也离马越来越近。我们把马拴在两棵小桦树上面,这个时候,一个男孩正在拿一根枯枝逗着我的马。
这个男孩和我一样高,但是没有我壮实。
农夫们远远的叫喊,让这个孩子拦住我们。那个时候,我们离开两匹马还有六十多码。一个石块击中了我的后脑勺,让我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我一摸后面,那里立刻起了一个大包。我心中的愤怒甚至多于恐惧,我想拿一把剑和一面盾牌,然后回头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廉耻的家伙。
我爬起身来,继续朝着那片桦树林跑去,那个男孩张开了手,要拦住我们。我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但是他躲开了,我砸到了他的肩膀,他好瘦啊,我感觉我一拳砸下去完全没有砸到肉,撞在手上的全部都是骨头。这个男孩一把抓住了我的耳朵,用力的撕扯,让我不得不把头歪到一边去。我用力地砸着他的肚子,我越用力的击打,他扭动我耳朵的力量也越大,我们比着谁先放手。最后,这个男孩受不了了,他撒开了手,捂着肚子蹲下了身去。
身后的农夫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不敢靠近,就丢了各种石块来袭击我们。这些石头砸在身上很疼,这些农夫卯足了力气,朝着我们的脑袋上面砸着,他们砸的很准,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命中。
我又踢了那个男孩几脚,如果不是要逃命,我还想再折磨折磨他,我的耳朵差点被他揪掉了。
乔万尼解开了马缰绳,我爬上了马去。周围伸出来了无数的手,想要把我拽下去,有一些想把我的脚从马镫里面抽出来。我的一只脚被拉住了,我用马鞭猛地抽了一下那只手的主人,把他逼退。然后,我又拉动马缰绳,让马猛地转圈,惊吓着周围的农夫。这些农夫就好像甩不开的苍蝇一样,在我周围聚集着。
我甚至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这么拼命地要对付我们。有这种力气,为什么不去对付他们的领主去,那才是他们不幸的根源啊。他们宁愿找无辜的人做替罪羊,也不愿意去反对真正有罪的人。
乔万尼也上了马,他叫了一声,朝着小路跑去,我们要沿路返回城镇里去了。
“我们从哪边走?”我们的前面是两条岔路,我不记得是从哪条路来的了。
乔万尼扭过了头,抬起了手,准备告诉我。
但是这个时候,一块巨大的石头击中了乔万尼的额头,我看见他的脑袋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巴,在马背上面晃动起来,好像陷入了短暂了晕眩。
但是就是这么片刻功夫,那群嚷嚷着的农夫就围了过去。
我大声的呼唤着乔万尼,想让他回过神来,但是那一击似乎非常的严重,乔万尼还在晃动之中。农夫们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时机,这些人拉住了乔万尼的手和脚,把他拽下了马去。
我大喊大叫起来,想纵马冲过去,但是我的马很胆小,冲到人群前面的时候,前蹄就会僵直,在地上打滑,而不肯再进一步了。农夫们朝我丢着石块,密集的像是蜂群,我的马被击中了很多下,陷入了惊慌之中。我感觉再不跑的话我也会和乔万尼一样了,就勒马抛开了。
我随便找了一条路,朝着林子深处逃去。
很幸运的是我不久就认出了来时的路,我沿着大道快马加鞭的回了城镇里。到了那里之后,我想去找菲利普,可是当我去城镇公所的时候,看见那里有很多的士兵在来回的巡逻,门口也布置了很多的士兵驻守,我不敢靠近,只能暂时的离开了这里。
等我走到了街道上面,我才发现我陷入了举目无亲的境地。
此时的城镇很热闹。这里有每个星期有三个市集日,分别是星期一的谷物市场日,星期四的牲口市场日,以及星期六的羊毛市场日。我刚好赶上了羊毛市场日,很多的商人在兜售着羊毛和绒呢,大包大包捆成方块的羊毛货包在街边堆积如山。这些都是冬天寄存的羊毛,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可以用来销售了。羊毛商人们在一个个的货摊前面走来走去,把手伸进货物包裹里面抓出羊毛,放在鼻尖闻,用火苗烤一烤,看一看成色。
还有一些毛呢商人则在街边贴出了招收缩绒工人的告示。这些人的工作就是不断的用大石头和木棒敲打浸泡在水里面的羊毛,把羊毛里面的油脂滤出去,这样羊毛就会收缩,变得厚实,可以用来制作衣物。已经有一些人围上去打听工钱的问题了。
我对这些感到陌生又沮丧,我不知道能找谁寻求帮助。
乔万尼的钱都在他的身上,我身上只有几个银豆子,只够我今晚的吃食和马的草料,到了明天,我就一无所有了。但愿明天我能够找到菲利普牧师。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向菲利普牧师状告列普宁庄园的那个牧师,这种人应该被从主的仆人中剔除出去
我走过了充满了羊毛味道的市集。我心中突然一寒,我无意中发现有那么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已经跟了我很久了,我已经瞥到过他几次,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一再的出现,只能说明他在跟踪我。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直想赶紧找个地方投宿。
天已经擦黑了,今天一天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有些疲惫不堪。
我询问了一个羊毛商人,哪里有投宿的地方。
他本来以为我是来做生意的,很高兴的和我打招呼,但是听到我这么说,他就有些不耐烦了,草草的指了指街道的东头。
我便朝着那边走去,结果一直走到了河流的边上,都没看见一个像是旅馆的地方,我感觉自己受骗了,就往回走去。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巷口突然出现了两个人,我勒住了马,想看一看这两个人是不是恰好路过的。但是很明显不是,他们只是看着我,脸藏在斗篷下面。
我想朝后面退出去,但是后面也出来了三个人,这些人也一样的打扮,如同朝圣者一样戴着黑斗篷。
是伯克人吗?还是舒拉的走狗?或者是小东湖城的爪牙?我在心中苦笑,我还没有出人头地呢,就有了一大群敌人。
我从怀里面摸出了一把匕首,但是我的动作让这些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们越走越近,直到把我围了起来。我看准了一个缺口,准备全力冲刺过去,但是一只健壮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马缰绳,而且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势和动作,让我的马一下子驯服起来,完全不听我指挥了。
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用匕首向他扎去,但是反倒被他拧了手腕,把匕首夺走了。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愤怒的呼喝着。
这些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当头的一个人拉下了斗篷。乔伊的脸出现在下面,“是我们,维多。”
接着,几个乔万尼的手下纷纷笑出了声来,然后拉开了斗篷,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见了那个克里尔人,还有其他几个被乔万尼允许放假回家的人,“你们你们不是去外国了吗?还有乔伊,你们几个不是去大东湖城了吗?”
这些人耸了耸肩膀,“乔瓦尼这个大色鬼如果不这么说,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不是太让人生疑了吗。”
乔伊对我说,“维多,我们一直跟在你们后面,顶多有一天多的距离。除了大雪之外,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不过我们被雪困在了镇上,跟丢你们了,我们一路跟来,在这里等你们好了,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乔万尼呢?”
“被人捉走了。”我有些沮丧。
“没有付嫖金的原因吗?”一个瓦兰斧手好奇的问道。
“不,”我对他说,“因为别人不想付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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