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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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爵的家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全城的谈论焦点。

    这么说也许有一些不对,因为从伯爵刚刚上任的时候,就已经是焦点了。但是瓦兰科夫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感到伯爵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主人,瓦兰人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真正的领主,一个准备长期统治他们的领主,一个准备完成使命的领主。

    伯爵把自己的家人接过来了,并且划出了专门的区域准备营建新的官邸,虽然有人觉得这样比较的铺张浪费,但是毕竟这给瓦兰科夫带来了新的气息。最开始的时候,伯爵的官邸根本不足够给所有的家族成员居住,伯爵便安排自己的子弟到城市中的主要家族之间去居住。

    科尔温家的商行、卢卡西诺家的武器库还有训练场、梅尔家训练营,这些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空闲的职位:书记官、副官、学士、行会助手。在过去,这些受过专门教育的人很少愿意到这个穷乡僻壤里面来,但是现在,似乎伯爵为他们准备了一切。这些受过良好教育而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一下子改变了瓦兰人的看法,虽然有人指出这是伯爵准备插手城镇事务的第一步,但是三个家族大都觉得,与伯爵保持这样的合作没有什么坏处,而且这些年轻人有朝一日会掌管罗曼诺夫家族的,提前建立盟友的代价较小,而收获却往往超出预期。

    罗曼诺夫家的年轻人在各地受过专门的教育:在斯瓦迪亚学习公文处理、在罗多克学习工厂建设、在萨兰德学习炼金技术、在维基亚学习开矿技术。这些东西都很有用,而且这些专业人员与过去的专家不同---那个时候,那些专业人员都是某些来路不明的城镇或者行会提供的,谁都不清楚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而这一次,伯爵提供的人却来路清白,而且绝对忠诚可靠。

    这些人来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三大家族里面交到了朋友。

    理查德像是变魔术一样的帮助科尔温家整理了堆积多年的账务、格里高利带回来的一个维基亚采矿师开始整理过去铁矿场的记录档案,准备开春就去实地考察一番、而还有几个年轻人则进入了卢卡西诺家的军营里面。

    瓦兰科夫小镇在很长的时间里面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小城市,大量新面孔的涌入让这里的气氛为之一变。在冬雪的衬托下,一切都像是一个梦一样。伯爵自己虽然没有出面,但是一些家族的年轻人却在城镇中心举办了西部式的宴会,这些宴会有专门的乐队、充足而可口的食物和美酒、有美丽年轻的侍女负责服侍、还有专门安排的让年轻人互相认识的游戏。这些新鲜的玩意迅速的征服了瓦兰的年轻人。

    过去瓦兰的年轻小伙子喜欢斧头,现在他们更喜欢剃刀,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

    过去的瓦兰小姐们祈求壮硕的身体:肥大的臀部和高耸的ru房,这让她们能够寻一个好婆家。但是罗曼诺夫给他们赠送了大量华美的服饰,丝绸和亚麻做的漂亮衣裳让这些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苗条的曲线让这些壮实的姑娘自惭形秽,她们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身体来。

    哥特先生也得到了一个助手,理查德的外国扈从的父亲是罗多克水利行会的会员,这个年轻人虽然只是一个学徒,但是却能够明白哥特先生的构想。他为哥特先生带来了一个消息,用钒土和特制的清油,可以制作一种净水药剂,这种药剂可以净化自己体积一千倍的脏水。

    “把满是沙子和死虫的水变得比圣水还干净,”这个罗多克年轻人说,“只要半个小时,哥特先生。”

    哥特询问是不是可以得到配方,这个年轻人说可以写信给罗多克水利行会购买一份配方,价格很公道,三百个第纳尔就足够了。这比哥特最早提出来的净水泵的四千第纳尔的预算要便宜得多。伯克产矾土,而且一般用的很少,只要收购的时候不要暴露自己的需求,都可以用很低的价格收购到。

    整个世界都忙碌了起来,罗曼诺夫开始为改良这个城市而努力起来。目前三个家族还在保持沉默,他们没有来向伯爵表示效忠,也不拒绝伯爵进行尝试,他们还在观望。至少到现在为止,两股势力还没有到冲突的地步,大家都很乐意看一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我闲了下来。

    自从少爷们前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伯爵了。伯爵不再有宴会需要我主持,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把我推出去。我过去做的事情让伯爵很省心,打发走了有失他身份的客人,在关键时刻帮他敷衍盟友。但是现在,我的作用正在下降。一旦正经的继承人来到身边,我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真正拿得上台面的是那些懂得餐桌礼仪,善于奉承和谈判的人。

    梅尔家的那个女人本来很排斥罗曼诺夫家的人的,因为我显然没给她留什么好印象。但是理查德和格里高利给她送去了两盒罗多克雪乳、一枚萨兰德雕花镜子和一套帕拉汶冷绸长裙。这个女人在上身穿着皮衣,戴着油亮的水獭帽子,下身穿着薄薄的冷绸长裙,一路冻得直哆嗦,在闹市里招摇了一番,让她不喜欢的贵妇们嫉妒得发狂。从那之后,那个女人成了罗曼诺夫家的坚定支持者了。

    她逢人就说:“上次伯爵不在家,那个混账小子出来搅局,你们知道吗?那可不是个真少爷,他娘是河上的ji女她是个私生子”

    “啊?”听者会假装做出好奇的表情,以求听到下文,“不会吧?”

    “真的呐”梅尔家的女人点了点头,“在河上,三个第纳尔一次,熟客可以来两次。”梅尔家的女儿咯咯直笑,“很多年前那个阿列克谢留的种,嗨,谁知道是不是阿列克谢的呢反正阿列克谢这次去的时候,就被那个女人讹上了。要是我,我就一走了之,但是阿列克谢一看就是那种好骗的人,他就把这个凶狠的小咋种带回来了。你们也看见宴会上他多没礼貌了”

    “原来如此”

    “而且那个汤姆,我听说以前是个拉皮条的你说说看,多年前肯定就是汤姆把阿列克谢拉过去的”

    “真的,”听者睁大了眼睛,“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呢上次卢卡西诺家吃了一个闷亏,你知道吗?我听了都好笑。卢卡西诺家的老头子还以为这个小子是多么大的来头呢,结果给他唬住了,还赔了一个伯克女俘虏去。结果现在他们知道了,那个维克托就是个私生子,在家里屁都不算,一定后悔死了。他们本来还指望巴结一下领主家的少爷呢,哈哈”

    “是的,”梅尔家的女人笑眯眯的说,“看着卢卡西诺家的人哭丧着脸,可真有趣儿”

    这种对话在酒馆里、在货仓边、在小麦磨坊里、在布匹行会中到处流传,到了后来,汤姆成了我的生父,而哥特则是我的旁门大伯,杰克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反正我可能是一切,唯独不是正牌的罗曼诺夫。这些传言让别人相信,我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花架子,是一个大家族身上的寄生虫,是一个赖着不走的混账。

    这些日子里,汤姆新交了很多朋友,哥特则常常和工匠们议事,这两个人都被问及和我的关系,而我的名声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发酸发臭了。汤姆倒无所谓,他一开始就觉得我刻意变换身份是要吃大亏的。

    哥特则让我以后少出门,少惹争议:“在罗曼诺夫堡的时候,你只是一个马房小伙,与世无争,那个时候才是真的对你好。你可以学你想学的,没有人管你。现在你不该什么事情都掺和进去,你惹得争议太大了。自从你被当成私生子以后,我就觉得不对了,我会找时间去喝伯爵商量的,再这样下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我只有每天去练习射箭,骑着铁脚练习越过栅栏。

    杰克这个做得比我好,他能够越过五尺高的木栅栏,我却连三尺都越不过去,每一次我驱马起跳的时候,铁脚就会吓得后脚人立,把头撇到一边。有几次我都被向后摔下,脚拖在马镫上,被拖出去几米。

    第一场雪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面,连着下了两场雪。

    东部的冬天开始显露出肆虐的力量来。

    某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弗拉基米尔在骂一个马夫,因为一匹马被冻死了。那匹老马还是前任领主留下来的,本来就已经老朽不堪了,在河间地的时候还受了惊吓,一有声音和闪光,这匹马就哆嗦个不停,挪不动脚步,早死和晚死没有区别。我知道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让这个马夫选择逐天减草料,让这匹马变得虚弱好早点死去,让饲养者早日结束痛苦,减少损失。

    我甚至觉得这么做虽然有些残忍,但是没有什么大错。在冬天的时候,草料是很珍贵的。

    我听了一会,似乎是弗拉基米尔有意要赶走这个马夫,所以在找他的茬。果然,不久之后,这个闷头闷脑的瓦兰马夫就耿了脖子,把帽子摔在了地上,说他不干了。这正合弗拉基米尔的意,他在伊凡哥罗德还有一整个班子,要来接管伯爵府邸。弗拉基米尔要在明年春天之前把所有的位置换成自己的人,然后让家眷们顺利地进住。

    维基亚人不能随便的解雇佣人,除非佣人自己离开,或者佣人是契约奴隶。如果贸然解雇佣人的话,这些人有权利去城镇中心找护民官敲响大钟的,虽然我觉得在瓦兰科夫,护民官的权利根本无法与伊凡哥罗德相比。

    那匹死马没用了,被人拴着脖子和蹄子,像是拉口袋一样的拖出了马厩。

    那匹马的眼睛还睁着。我还记得我喂铁脚燕麦的时候,这匹饥饿的老马把鼻子凑了过来,想分一口。但是铁脚咬了它,把它赶走了。它的皮毛块块掉落,斑驳如同磨破的亚麻布。我记得这匹马兀自呆在墙角喘着气,饿的站不稳,提心吊胆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现在它死了,被三个男人和两头牛拉走了。

    铁脚看见我来,打了一个喷嚏。我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燕麦,伸到铁脚的鼻子边,铁脚伸过头来闻了闻,却没有吃。

    铁脚一直盯着那匹老马,看见它被拖着离开了墙角,消失在院子那头。

    一大滴眼泪从铁脚的眼眶里面涌了出来,滴在我的手上。

    “它没用了,”我摸了摸铁脚的脖子,突然感觉有点冷,“他没用了,铁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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