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诺德很好。”哥布林点了点头,“你应该有一个地方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不要回来了。”
父亲捏着马缰绳,脸sè铁青的把简易马车上面的马牵过来,套在了我们自己的马车上面。我透过马车的车帘子的缝看了看外面的情景:我见过的哥布林先生站在一根巨大的木料边上,在更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和哥布林先生一样的人安静的站在一边,父亲在尤的帮助下处理着绳子的结头和烦躁的马匹。
早晨的天气很凉爽,天空又蓝又高,空气里面满是森林的香气,青苔爬在石头的yīn影里,sè彩斑斓的蘑菇在cháo湿的地面冒了出来。黎明的森林被浅灰sè的薄雾点缀着,一些野huā散布在草地之上,一路延伸到森林的深处去了。
“哥布林先生,”父亲站直了身子,“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一定要去了就不会来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阿卡迪奥。”我发现哥布林的眼神甚至带着怜悯,“向北面去吧,不要回头了,你后面的世界不适合你。”
“这是在讽刺我吗?”
“我要是想讽刺你,需要跑这么远过来吗?”
“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真的是要来警告我前路危险,那么把话直接说明就好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就应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追赶我。”
哥布林抿了抿嘴,显出了为难的样子。
这个时候,远处一直没有说话的人走了过来,父亲和哥布林先生的谈话停止了。
父亲的嘴chún动了动,“萨贝尔老师。”
“恩。”那个人点了点头,“不要再问了,我们来绝对没有任何恶意,我们只是来提醒你,现在你的处境很凶险,而且不久之后,可能更加的凶险。听我们的劝告吧,无论如何,近期不要回国: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要沉得住气。”
父亲的衬衣沾着汗水和泥巴,他把手里面的缰绳丢给了尤,然后回过身来。
“我已经想了很多了。很多的东西我根本放不下,也许这是缺点吧。我知道我恨不合时宜,有人说我骨子里面就是一个农夫,所以我才会一次次的去帮助平民;也有人说我的家族从根本上来讲就是一群叛徒,他们说我的父亲背叛了罗多克,我后来又背叛了斯瓦迪亚,然后现在两个我都背叛了。好吧,这些我都承认。现在我只是想带着我的家人远离是非,我想还有更适合的我的地方等着我去。我已经做好了被人诟病的打算了,但是现在你们却突然对我说,‘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前路凶险,归途无望’,而且还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我怎么想?”
“阿卡迪奥,”哥布林摇了摇头,“这个是为你好。如果你知道了,对你来说可以说是一种折磨。而且你只要忍耐了这一段时间,以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你会知道的比我还要清楚。而且我估计你在一个月内就能知道一切”
“您这是故g玄虚吗?”
我听出了父亲的话里面的不耐烦,在刚刚的半个多xiǎo时里面,哥布林一直在事无巨细的jiāo代着父亲去北国后的事情。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态度变得越来越糟糕,我感觉他的情绪正在失控。特别是在哥布林对于他的询问总是绕开不谈的时候,父亲的怒火就会忍不住的奔涌而出。
两个先生都默默不语,父亲接着说道:“我不认为有什么事情能够值得我害怕了。我见过那么多士兵在我的面前死去,我见过整个城市在燃烧,我骑着马跑了上千里的路反复厮杀。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遮遮掩掩的呢?难道又是那种预言吗?我的家族会沦亡是吗?好吧,你先让我看一下吉尔是怎么当上游侠之城的城主的吧。我记得预言里面里有这个部分吧。”
父亲问道,从父亲的表情来看,他明显觉得两位先生的话都是无稽之谈。
“阿卡迪奥,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可能只有我们这种观星者和天文学家会有兴趣。你怎么又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了呢?”
父亲盯着哥布林,没有说一句话,那表情告诉哥布林,如果不把吉尔的事情说清楚的话,那么后面的谈话就不用继续下去了。
“好吧阿卡迪奥,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那么你知道吉尔这些年的下落吗?”
“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在打听着。”
“打听着?”萨贝尔lù出了讽刺的微笑,“恐怕你每次都是托人去码头的桥dòng下、城市的贫民窟里、郊外的矿坑里面去找你的童年伙伴是吧?因为你只相信他会去这些地方苟且偷生。你主动的忽略了一些新崛起在北海的人物,比如某个工地上面的工头、某所新型大学的校长、某个码头上面权倾四邻的行会会长。这些人你都没有去过问,因为你潜意识里面觉得这些人一定与你无关不是吗?”
“你你在说什么?”父亲皱着眉头问道。
“多年之前,一个瘸tuǐ的xiǎo伙子只身去了北海,在那里,他寻机替代了一个xiǎo工头的位置;然后在诺德王试图剪除地方上的大行会的时候,这个xiǎo伙子出面帮助诺德王扫清了当地的障碍;在后来,这个年轻人聚拢了各地流亡的禅达人在自己的身边。这之后,他去沼泽里面召唤出来了流亡的禅达士兵,同时在平原上面重建了被毁灭的禅达大学,这个人现在正率领着禅达军团以诺德王的盟友的身份驻扎在离此地不足一百里的地方。你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吗?”
父亲瞪大了眼睛。
萨贝尔用大拇指顺着自己的眉máomō了一把,然后抬头看了看青蓝的天空,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然后他低下头来,笑着看了看父亲,继续说:“你知道的,禅达被人称作游侠之城。那么现在作为禅达人实际上的领袖,你觉得这个人称不称得上游侠之城的城主呢?”
“那个人他”
“我说了,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问题不是那些预言。预言只能勾勒出命运的轮廓,但是命运要如何发展,却完全看自己的发展。就好像我给了你一只黑sè的口袋,在里面装进什么东西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现在来找你绝对不是为了挖苦你,我们只是来告诉你,现在的环境很凶险,如果可能的话,就尽快的离开南方。而作为对你有深入了解的人,我和哥布林都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话,不要再卷入南方的战luàn之中。这对你没有好处。学一学你的父亲吧,他当年的决定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决定之一。”
对于萨贝尔的话,父亲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似乎还在震惊于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我这次去北海,那不要碰到。天啊,他真的要变成游侠之城的城主了?!”
萨贝尔左右看了看,然后把晃着脑袋走到了父亲身边,“有一个地方,叫做芬德拉。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彼安文先生。”说完萨贝尔就笑着退后了。“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放心的朝着北边走了?”
哥布林听完了萨贝尔的话之后盯着父亲,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面看见同意的神态,但是他没有看见。
父亲yīn郁着脸,“如果吉尔真的能够成为城主,我并不会惊奇。但是我记得您说过的话,那个有些恶毒的预言如果吉尔成为了游侠城主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这个家族的第一个人我想,那应该是我的父亲吧,他会在婚礼之死去吗”
萨贝尔沉默不语,哥布林开口yù言。
“呵呵呵呵,”父亲突然兀自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凄凉,“我们这次出来的时候,我父亲正准备去参加参加莱特的婚礼呀”父亲的眼神突然变了,他盯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难道我的父亲已经?”
远处传来了晨鸟g舌的声音,微风轻轻的吹过了树梢,嗡鸣的声响逐渐的在原野里面四散开来。
“阿卡迪奥。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我们说的。我说过,预言的命运只是一个黑sè的布袋,装入什么要靠自己的行动。多年前我说的那些话,如果一定要让命运之神一一兑现的话,那么我也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困huò了。阿卡迪奥,我对命运的困huò不比你xiǎo。但是现在,你的家族的确在经受着考验。哥布林前几天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他吧。但是我要对你说,如果关于你父亲的事情真的被你知道了的话,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父亲想了想,然后转过去看着哥布林先生,“先先生?家父发生了什么事情?”
哥布林在经受着巨大的考验,我感觉到他正在苦苦的思索着。
然后,哥布林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出错的话。萨贝尔多年前的预言成了现实。”
父亲的眼睛变成了血红sè。
“。”
“阿卡迪奥?”
“这么一切都注定了是吗”
“一切都没有注定。”
“我的父亲死了我的兄弟成了领主那么我的孩子,家族的第三个人,我的xiǎo提米,他要遭受万箭穿心的下场吗?”
在车内,母亲抱紧了我。
那种时候,我感到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那种气息就好像在寒冬之日突然熄灭了炉膛一般的冰冷。
车外的几个人没有说话,似乎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一样。
但是,哥布林突然抬起了头来,“不,阿卡迪奥。你的孩子不会死去。”
人们都看着哥布林。
哥布林回头挥了挥手,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马夫从哥布林乘来的马车上面搬下了一只木桶。父亲认识这种桶,在它的腹部,用白sè的染料漆着一只白鸽,上面隐隐约约的记录着年份,即使不看那些数字,也能从木桶的外表上面看出这只木桶的久远年代来。
哥布林慢慢的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包裹,这个包裹上面板结着泥土一样的东西。
“阿卡迪奥,你父亲的智慧和xiōng怀也许远远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他曾委托给了我这样一只香料桶,出于对白鸽家族的敬意和责任,我打开了这只木桶。并且,在我那聪明的妻子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关于令尊的多年前留下的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父亲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我的家族还要被什么样子的预言诅咒吗?”
“阿卡迪奥。”哥布林摇了摇头,“或许和萨贝尔说的一样,我不该这样过于介入你的家族。但是,我的确忍不住你帮助你,很多的事情是一个人应该去做的,而不是他想要去做的。我这么做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
“你知道吗?我的祖父研究过和我一样的东西,但是在荒蛮的年代里面,他被人送上了火刑架。有得时候,命运是无常的。就像我的家族最终会走出yīn霾一样,你的家族也同样如此。命运或许会向你显出极其残酷的一面,但是一定会在最危急的时刻lù出转机。”
“我注意到了你身边的这个人是一个东方人,我很喜欢东方人关于命运的态度。他们相信命运,但是在命运不符合他们心意的时候,他们就敢于毫不犹豫的站在命运的面前jī烈的反抗。他们永远像扼住毒蛇的头颅一样紧紧扼着他们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上帝有一天会不会因此惩罚他们,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启发,对于你来说,这更是一种榜样。”
“或许有人的预言在不经意间指出了你家族的不幸未来,”哥布林冷冷的看了看萨贝尔一眼,“但是,你的家族绝对不应该被这个预言决定,绝对不应该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听着,吉尔如果服从了命运的安排,那么他就不会选择走上前往北海的道路,也不会成为崛起最快的领主如果你的祖父服从了命运的安排,那么他最初就不会离开南国,那么他就注定不会成为山那边的领主如果你真的因为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话,就想一想这两个你身边的领主,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去悲观呢没有人能够扼杀你的家族的。”
哥布林有些húnluàn的话似乎没有把父亲惊醒。母亲把我抱的更紧了,她也被父亲的慌luàn所感染了。
“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为什么都发生了我的父亲死了?谁?莱特?”
“阿卡迪奥”
“。”
“那个预言就是无稽之谈听着,如果你的家族真的还有什么人要死去得话,那绝对不会是你家的提米。因为他根本不是你家族的第三个人”
“什么?”父亲抬起了头。
对于父亲的慌luàn,哥布林显出了惊人的镇定。他抛出了自己手中的包裹,投掷到了父亲的脚下。
“如果你真的相信命运,那么就再相信一次吧。这里面是一份文件,你知道吗,你的祖父在许多年前就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了一件事情。”
“?”
“老人以圣神法律的名义,决意收养吉尔作为他的孩子,并将吉尔作为他的第一继承人。老人认为你的世界在外面,而白鸽谷则应该属于最需要它的人。我不知道老人当初为何要把白鸽谷继承给吉尔。但是从这份文件上来看,如果你们的家族有第三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不是你的孩子提米。那么有关于这个预言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因为命运从这一点上,一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了。因为,如果一定要有第三个人的话”
哥布林在晨光之中如同末日审判时的神灵一样抬起了头。
“你,才是家族的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