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父亲在营帐里面接待萨博马瑞恩。
马瑞恩一身罗多克的轻铠甲,在腿上打着萨兰德式的绑腿,显得非常的精干。父亲知道,多年之前,马瑞恩是一个土地测量员。从那个时候开始,马瑞呢就习惯了在山地之间四处跋涉,这种经历对于身体的好处要到中年之后才能看出来当马瑞恩的同事们都大腹便便的时候,唯独马瑞恩还能保持匀称的身材,并且常年没有病痛。
这一次马瑞恩随着第一批三百多人的志愿者北上了。
马瑞恩从来都是听从自己内心的人,多年前当他觉得应该留在南方帮助当地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大好的前途;而现在,当他觉得御霜堡的拓荒者需要支持的时候,便又马上离开了自己的舒适而富足的屋。
其实马瑞恩之所以离开杰尔喀拉,也部分因为葵已经远嫁他方,对于马瑞恩来说,他已经没有太多的牵挂了。对于马瑞恩来说,当年与罗多克人联手对付北方人虽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作为一个斯瓦迪亚人,在马瑞恩的心中,总是感觉对北方有某种责任和义务的。这些年来,马瑞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能够解开心中的牵挂,所以这一次,当御霜堡的召唤出之后,马瑞恩便当即开始准备北上了。
马瑞恩加入了一个弩手中队,同时,马瑞恩还是一批北上工程师的成员。马瑞恩同时属于这两个团队看起来有一些奇怪,但是熟悉马瑞恩历史的人就不会有这种惊讶了,当年在林子里面打游击的时候,马瑞恩也是一边作战,一边设计图纸生产弩机的。
马瑞恩把自己的头盔脱了下来,走进了帐篷。
从进入军营开始,马瑞恩就一直带着这顶头盔,马瑞恩解释说,他一看见北方的士兵就忍不住要把头盔扎紧,这是几十年前养成的习惯了。
“我没有料到您会来。”父亲接过了一个侍从递过来的一壶烧热的茶,然后拿起了一只杯子往里面注满了滚烫的茶水,把茶杯交给了马瑞恩。
马瑞恩吸了一下鼻子,接过了这杯茶。
“听说这些库吉特人的饮料在北方很流行。”马瑞恩嗅了嗅茶叶特殊的香气,“在罗多克的时候,喝这种饮料的人也多了起来,每天都有一两只船运这种叶子过来。真不敢相信,码头上面每天都有几十上百包的这种?”
“茶叶,”父亲说,“东方有太多新奇的东西了。库吉特人带来了这种树叶,而萨兰德人则把一种豆子磨成了粉末,冲泡过后,据说提神的效果比茶叶还要好的。”
“哦,萨兰德人又带来新东西了啊。烟草啦,你说的那种豆子啦,萨兰德人的明倒是不少啊。不过你觉不觉的萨兰德人的那种新武器更加的有价值?而且还是被人们低估了的价值?”
“是的。我以前也觉得那种武器只是跟火油一样,是一种吓唬人的新奇玩意。但是后来我在庄园里面见到我的一个部下使用了这那种叫做火药的玩意之后,我才感觉到,这种药粉其实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恩,”马瑞恩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感觉味道不错,于是再喝了一口,“我们这个时代正在快的变化。我年轻的时候,我的父亲和我的祖父几乎没有差别,我的祖父和他的祖父也没有差别。人们在自己的镇上面终老一生,出生的时候有亲人给他洗礼,去世的时候有人给他唱祷文。太阳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人们和太阳一样,永年不变”,马瑞恩停了一下,“我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世界了。现在这个世界上面十年里面出现的新东西比过去的一个世纪出现的还要多。”
“过去我以为西边就是大海,但是拓荒者告诉我们说那边是一整个崭新的世界;”
“过去我以为东部就是萨兰德人的沙漠,但是现在无数的商队告诉我们说那边还有几块神秘富庶的古老世界;”
“而且你知道吗,我读了哥布林的几本册子,他说世界是一个球形的,也就是我们可以从新世界走到旧世界去,也可以从旧世界走到新世界去。我突然现我们过去生活的不过是一个地下室,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整个新世界。我有一种感觉,就在这几代人里面,这道门就会被打开。也许我们会走到一个从来没有人想象过的新世界里面去呢。”
父亲不知道一向沉默的马瑞恩会变得这么健谈,不过马瑞恩的话还是引起的父亲的共鸣,“是的,马瑞恩伯父。您其实不用感到这个世界很陌生,有的时候就连我,也都感觉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感觉到拓荒者和我的距离很远。我还在南国服役的时候,就与拓荒者打过交道,您知道,我和莉莉船长有些过节的。不过即使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对拓荒者有过这么大的疑问。”
“哦,我知道你加入拓荒者了。”
“是的,在苏诺的时候。迪米特里介绍我加入的。”
“迪米特里我好像听说过,不过印象不是很深。”
“恩,他曾在伦迪亚堡服役,菲德烈陛下给他授予过战马。”
“啊,是这样。莱特当年在伦迪亚堡抗击库吉特人的时候,迪米特里也在场吧?”
“这个,这个以后再说吧,”父亲有些犯窘,看见马瑞恩已经喝光了饮料,道,“要添茶吗?”
“不用了。”马瑞恩把茶杯放到了一边。“不过拓荒者现在的纲领可是最值得追求的啊。当年罗多克的反抗军的纲领都没有这么的吸引人过,你知道吗,当菲德烈皇帝在御霜堡布了那份宣扬之后,就连罗多克山区里面的农夫都赶到城里面来了,他们都愿意抛下财产跑到北国来作战;一些商人甚至倾家荡产的购置铠甲赠送给御霜堡的军需官;还有很多的罗多克退役军官,比如我,非常的愿意前来帮助拓荒者的事业。所以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对拓荒者产生怀疑。”
“这个我也说不好,”父亲摇了摇头,“也许是我自己多心了,遇到的情况和我想想中的不一样,我就会赶到有些不对劲。您知道,在菲德烈皇帝去了高地之后,很多的事情变得很糟糕。这些事情我不好评论,但是我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明明很浅显的道理,团结一心,就能很快的实现目标,但是却有那么多人沉迷于彼此倾轧。战士们被丢入了大牢;将军被剥下了铠甲;学者被剥光了衣服赶到街上游街。如果这就是拓荒者要带来的新世界那么我宁愿没有拓荒者”
马瑞恩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父亲,冲着帐篷口努了努嘴示意父亲声一点。
父亲惊觉过来,“抱歉,马瑞恩伯父。心里面有写话,我不说心里难受而已。”
“恩,今天的确说的够多了。”马瑞恩吸了一口气,“有些时候不要太在意,想多了也没有用,不如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哪有所有事情都顺遂的。况且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是要把整个世界改变掉,冲突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不用想太多。我年轻的时候就和你一样,后来才现,很多想法是没有必要的。”
“恩”,父亲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时候,帐篷外面传来而来有些杂乱的声响。父亲猜想有巡夜的任务,于是伸出手去抓起了自己的佩剑,走出了帐篷去看外面的情况。
马瑞恩这个时候抓起了自己的头盔,然后把它夹在了腋下,等会要是我父亲有任务要去巡营的话,马瑞恩就准备告辞回自己的营地里了。
“怎么回事,”父亲问一个大步走来的传令官,“怎么这么多人在走动?”
“您是阿卡迪奥监查吗?”
“是的,我是。”
“长官我们奉命集结第二、第三步兵团和第一近卫团的精锐士兵,请您随我们去督导官兵战位。我们要在一个时以内在营北集结完毕,然后今晚就要开拔。”
“开拔?去哪里?”父亲脱口而出,然后立马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请你们等一下,我装备完毕之后就来。”
“是的,长官”
父亲转身走进了营帐,“抱歉,马瑞恩伯父。任务来了,我”。
“你去吧,我也要回自己的帐篷去了。我那笨手笨脚的随从还不定把我帐篷折腾成什么样了,唔,不透风我就满意了。”说完,马瑞恩就戴上了头盔走出了帐篷。外面传来了几个传令官问候的声音,马瑞恩一一答礼,然后脚步声才远去。
父亲召唤来了一个仆人帮自己把铠甲从身后系好,把随身的佩剑绑在了腰上,取下了头盔,然后走到外面去和传令官会和。
营地里面没有人打亮火把,看起来这道命令下的很隐蔽。父亲注意到甚至没有人骑马,所有的马匹都被扈从心翼翼的牵着,然后往营被移去。
一群役夫背着装满了箭矢的箭壶和成捆成捆的标枪,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夜里的营地。夜色里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士兵,这些人都默默的行进着,不多说一句话。
父亲赶到城北的时候,看见已经有数百名士兵站好了队列,不断赶来的其他士兵正在补充进来。
斯德兰特站在一群下马的骑士中间,对他们说着什么。
拉格朗日正在对付自己不听话的一匹白马,这匹白马把头高高的昂起来,拉格朗日要死死的拽住缰绳才能控制住他。
“该死,阿卡迪奥”拉格朗日看见我父亲后骂道,“你请我喝一杯酒,我就把这头畜生送给你,它太不听话了”
“这个好说。子爵,你知道我们要往哪里去吗?”
“乌克斯豪尔。”
“乌克斯豪尔?我们下午才和守军签订合约啊这不是背约吗?”
“合约明天才生效不是吗?所以算不得背约。况且,”拉格朗日补充道,“乌克斯豪尔人今晚的防备应该是这么多天以来最低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