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德纳镇。 小镇并不是特别出名,在几年前,当马瑞恩带着一行人行经此处的时候,小镇就已经显得有些衰败了。毕竟,这个地方如果失去了其军事价值,那么它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了。 小镇上的人都知道最近几年周围来了一个奇怪的老爹,这个人特别的讨厌斯瓦迪亚。其实,人们在心中已经渐渐不再把斯瓦迪亚人当成首要敌人了,但是对于这个老爹来说,斯瓦迪亚人永远是最可恶的人。人们看了看这个老人凹陷的眼窝就明白了这个老人的身份。对于这种老人,罗多克人总是充满怜悯,在多年之前,这些人为了别人的幸福惨遭凿目。 每当这个老人来到小镇的时候,人们就会主动的去帮他打扫他休息的地方,不时的给他一瓢牛奶或者几把果子。 这个老人成为了小镇里面最让人熟悉的街景。周围的小镇的人都知道,每当你走过菲德拉城中的那座小小的石桥时,桥边就会有一个老头向你提醒道:“警惕北方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新生儿开始询问自己的父母,这个老头是干嘛的?他为什么让大家警惕北方人呢? 对于过去的伤口,人们越来越不想再提起。每当有年轻人津津乐道的说起某位豪杰在战争时期杀人如麻的时候,年龄稍大、经历过战争的人就会在一旁默默的叹息。对他们来说,那段岁月绝对不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日子,那些日子充满了提心吊胆的不眠之夜,每天晚上在远处都会传来喧闹声,然后就会有某个男人被宪兵带走,很多人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最后被带到了哪里。 对于军人和政客来说,乐观而传奇的战争故事能为他们增光不少,但是对于平民来说,这种记忆只能加重自己的心中的痛苦。 人们开始不再喜欢这个老头,也不准自己的孩子去听那个老头讲述北国的残暴。大人们都知道,一旦自己的孩子接触了那个老头,回家之后就会两眼通红的要求父母讲述过去的事情,并且气鼓鼓的要以后去找斯瓦迪亚人报仇。孩子才几岁,就被灌输了无比的仇恨。的确,对于罗多克人来说,说要完全原谅斯瓦迪亚人也许不是一代人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只要是稍有理智的家长,当看着自己的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叫骂着最恶毒的字眼时,都会感觉不适。 渐渐地,那个老人自己也感觉到了镇民渐渐的冷淡。 不再有人给他丰厚的饮料和食物了;他摸摸索索的走下山来的时候,也不再有人给他指路了;满心好奇的孩子也不再促膝围坐,听他讲故事了。 这个老人穿着自己旧旧的衣服坐在桥边,每到有人经过的时候,他还是会高声的叫道:“警惕北方人!看看我的眼睛!” 这种做法在短时间内起到了作用,但是人终究是容易习惯的动物,不久,老人不论怎么诅咒北方人都无法为他招来一个听众了。 老头自己在山上侍弄着半亩的闲田。每次下山的时候,这个老头就会带一筐半框的葵花籽、水萝卜等山货下来,他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面前。镇民有想要的,只要拿来食物跟他交换就行,给多给少完全看镇民自己。虽然镇民们不再如同一开始那样的优待他,但是依然默默的照顾着他。在冬天的时候,小镇的检察官把这个老头安排到了仓库里面守夜,不让他回山上去,人们知道,没有柴火,不用三天这个老头就会变成一截冻肉。 在冬天的时候,人们会帮老头把壁炉烧的旺旺的。人们看着这个在炉膛边上被暖火熏得昏昏欲睡的老头,心中又是可怜又是无奈。有些人甚至暗自的期待这个老头最好早些去世,他艰难的活着对自己对别人都是负担。人们把这个老人看成罗多克的痛苦记忆的化身,人们觉得这个老头的去世会结束一个充满战乱和泪水的时代,同时开启一个满是机会和信任的新时代。 开春了,老人回山上呆了一个月,背了一筐蘑菇和一些块茎颤颤巍巍的回了小镇。本来是阳光明媚的季节,小镇的人看见这个老人后,却在心头又慢慢的起了阴影。 旅店的老板还是以前的那个人。前几天来了一个小伙子,老板还记得他,在几年前,这个小伙子询问过他这周围的战争遗址,老板记得,这个小伙子是个北方人。 这一次,这个小伙子却给老板出了一个难题。 “你想要说服那个老骨头?回你来的地方吧,我亲爱的朋友。你在做一件根本没有盼头的事情,这个老人恨了北方半辈子,你说不动他的。” 父亲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了,小镇上的人听说了父亲的任务之后,都觉得自己遇上了最可怜的人。人们互相回忆着老人的故事,最后父亲断断续续的弄清了这个老人的身世,这个故事太过沉重,压的父亲有些喘不过起来。罗多克人告诉父亲,这样的人现在还有一千多,他们遍布在罗多克各地,至少现在来说,这些人和他们的家庭都是最坚定的反斯瓦迪亚者。 父亲不由得开始佩服起加西亚来,父亲不敢想象,如果是吉尔的眼睛别的国家挖去后,自己能不能平心静气的对待那个国家的任何一个人。 “谢谢”,父亲对劝他的镇民说,“但是我还是得去见他,是的,非见不可。我听说这几天他就要下山了,你们知道他平时就在什么地方吗?” 人们带我父亲去了石桥边上,让父亲在这个地方等着,说不久老头就会过来。 父亲每天早上都会在小镇上溜达一下,帮人干些顺手的活,人们都挺喜欢这个北方来的小伙子。不久,一个到镇子上探亲的农民认出了父亲,“哈哈,先生,还记得我吗?” “你是?” 父亲有些迷糊。不过很快,一个快活的小丫头跑了出来,叫出了父亲的名字。这个小丫头让父亲想起来了,这就是在莱特父亲坟头周围的那个花农一家。那个时候,这个小丫头给父亲送了一多百合,要价是两颗糖。 这个花农这次也是偶尔进小镇上,他也没有料到会碰到这个几年前匆匆别过的小子。 “说来奇怪啊,你们走了之后,我家的花开的特别号,现在别家都从我家买花苗,这又是一笔钱,可是他们不论怎么种,还是我家的花最好。你们带来了好运气嘿嘿”。 那个小姑娘说,“哼,爸爸,我说了你就是不相信:自从那天他们一行人去给坟地送了花之后,那个戴头盔的老爷爷就带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回家,我每天晚上都看见他们在我们花园里面打理花园呢,我们的花能长得不好么”。 小姑娘莫名其妙的话把父亲弄愣了,农夫摇了摇头,“我的这个姑娘越来越神秘兮兮的了,现在都没有一个男孩子敢喜欢他,不知道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几年前,父亲就听这个小姑娘说过,她常常会看见一个戴着白头盔的老爹在他们家周围晃悠。父亲曾把这个事情告诉过萨贝尔,萨贝尔说这要么是小女孩编的,要么就是小姑娘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萨贝尔告诉父亲这叫‘通灵术’,偶尔会有人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不过终究当不得真的。 对这个小女孩,父亲向来是很喜欢的,她和莱茵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个时候父亲身上没有糖,只得摸了摸这个小姑娘的头,许诺下次给她带糖来。 “不用了,你的外公总是告诉我山里哪里有最甜的桑葚,我常寻着去,都能寻到,每次都吃得满嘴黑糊糊的”。 “我外公?”,父亲更加的摸不清头脑了。 这个时候花农知道不能再让自己的女儿胡说了,于是拉走了她,还笑着对父亲说,如果有时间不妨再去他家看看。 花农半开玩笑的说,“我的大女儿已经成熟了,浑身都散发着草莓味哟,她还记得你。” 父亲不解其意,憨笑着说,“好,有时间一定会去的”。 小姑娘被她的父亲拉走了,这个时候小姑娘突然满脸严肃的回过头来看着父亲,表情突然满是沧桑,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姑娘,“春天来了,加上春天来了```”。 父亲疑惑的看着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她说什么。这个小姑娘突然粲然一笑,又变成了那个精灵古怪的花农家少女,笑嘻嘻被她爸拉走了。 就在父亲惊讶不已的时候,旅店老板派人找到了父亲,“老头回来了”。 父亲第一次看见那个老头的时候,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亲切。从面廓来说,这个老人和加西亚很像,就是一个苍老了很多的加西亚,身上的衣服很旧,不久前才洗过,打着一些补丁,有几块暗淡的油斑。 父亲站在桥边,想了一会,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听见有人走近,这个老人睁开了一只眼睛,那眼睛蒙着一层白膜,看起来有些吓人。 “警惕北方人!” 父亲继续走近,这个老人把自己带来的山货推了出去,意思是任父亲自取,然后换些食物就行。父亲坐到了一边,把从旅店拿来的几个面包放在了这个老头的身边。老人摸摸索索的把这些东西拿到了自己的篮子里。 “谢谢你,名字?” “阿卡迪奥```阿卡迪奥第二```,呃,也许您听您的弟弟说过```” 父亲还没说完,就看见这个老人浑身颤抖起来,两手摸摸索索的在周围寻找着,最后父亲看见这个老头从自己的背篓里面抽出了一柄手杖。 “斯瓦迪亚人?哈!被我逮到一个斯瓦迪亚人?!” 小镇上的人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场景:老头追打着一个年轻人。老头大声的喝骂,偶尔跟不上了,就大喊一句,‘你站住!’,那个年轻人也真的站住,老头认准了方向再走上来打两棍,年轻人又跑,于是无意义的追逐又开始了。 这种追逐持续了两天。第三天,人们看见满脸阴郁的老头和胳膊吊着绷带的父亲并坐在桥边。 “你到底走不走?”,老头一脸的无奈说, “我和艾德琳的婚事```” “闭嘴!我家小艾德琳怎么能嫁给北方佬!” “那我就不走”。 “你不走,等我缓过劲来了,还得打你。” “你的棍子都打折了,拿什么打我”。 “你去帮我找一根”。 “```”。 两人僵持着。不久,老头不再理睬这个年轻人,转而把一块写着句子的木板拿了出来。 父亲认出来了,那是盲人们常拿来博取同情的一句话。但这句话由这个老头说出来,不仅是对于自己的身世的怜悯,也是对于国家命运的耿耿于怀。 “我什么都看不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