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兰德曾经是大陆上治安最好的国家。 由于宗教的向心力和政府的高效维持,萨兰德在过去是旅行者们的乐园,在萨兰德的土地之上完全可以带着价值连城的货物独自旅行。萨兰德的苏丹素来重视道路建设,他们从雪山上采掘来最坚实的石块,结结实实的扑满了各个城镇的大街小巷,然后又连了各个城市。萨兰德的道路上每隔五十里就会有一个驿站,对信仰萨兰德宗教的教民免费供应饮水,对于异教者则收取低廉的费用。 当然,如果你有大批的货物无法运送,那么萨兰德发达的托运业务也会为你排忧解难。萨兰德人修筑的大道非常适合马车运送大批的货物,自从一百多年前四轮马车发明以来,萨兰德人重新修理了道路,这让萨兰德人的陆上运力惊人,这也是萨兰德商业发达的原因。 过去,萨兰德人的村庄富庶而安谧;他们的小镇整洁而美观;他们的城市繁华而有序。从东方贩运过来的精美丝绸和瓷器让萨兰德人一度成为了让整个大陆眼红的‘天堂之都’,萨兰德人把持这种贸易长达一千多年之久,直到最近几百年,大陆才从南部的海上民族手里面弄到了便宜得多的东方商品。但是就目前来说,萨兰德人还是东方华美的物品的主要输入地,除非能从萨兰德人头上飞过去,直接和东方人交易,不然的话没有理由怀疑萨兰德人会因为这种贸易永远的富裕下去。 这种贸易不会衰竭的,这一点几乎是肯定的,一旦你亲自抚摸过了那种称作丝绸的布料,你就会发现你曾经的衣物是这么的粗糙和不堪。你曾以为世界上最光滑的东西是少女的脸庞吗?你曾以为世界上最轻盈的东西是天鹅的绒毛吗?你曾以为世界上最精美的是缀着金边的羊绒毯吗?去看看丝绸吧,这种东西会要了你的命的。 越来越富裕的统治阶层们一旦知道了丝绸这种东西的存在,就再也离不开了。而当他们使用过了瓷器之后,他们就会无比的厌恶起自己所有的锅碗瓢盆起来了,那简直就是小孩子糊的泥巴啊。萨兰德人虽然多加隐瞒这种货物的来源,但是人们还是最终知道,这些美妙的东西还是来自世界尽头的那个民族。人们都幻想着有一天能越过萨兰德人去那边看一看,据说那里满是黄金和香料,据说那里连猴子都认识文字。 只要看一看这种货物的中专商萨兰德人是多么的富裕,就能想象一下那个东方民族过着一种怎么样的生活。 父亲曾经在几首诗歌的背景介绍里面看过对那个东方民族的描述,由于没有具体的参照物,父亲一直以萨兰德人为模板去想象那个东方帝国的模样的。父亲向来对那个东方民族充满了崇敬和遐想,爱屋及乌,父亲其实印象里对萨兰德一直不坏。但是当父亲从沙瑞兹离开,骑着骆驼行走在萨兰德人的国土之中时,他印象之中的美丽天堂形象崩塌了。 萨兰德境内的环境已经彻底的恶化了,道路上死者相枕,村庄荒芜。战争的效率如此之高,在极短时间里面就把繁华的景象一扫而空。乱兵过后,整个萨兰德帝国内部满是火焰和哭声。战争一开始,政府的统治区域就迅速的收缩进了城市里面,野外成了盗贼和乱军的天堂,那些惹人垂涎的财富成了哄抢的对象,现在萨兰德显得萧瑟一片。军队过后,又征走了村民们的粮食,一批又一批,村民们已经被搜刮一空,但是兵祸不止,萨兰德的农夫们不知道,过去数十上百年的和平生活已经告一段落,乱世已经开始。 曾经富裕的萨兰德正在不可逆转的滑向内乱和贫困之中。长久的动荡和贫困将把一个国家变得极端而狂热,这个时候只要一个领袖告诉他们“这种苦难的原因是外国人的迫害和剥削”,人民的不满就会迅速的转化成轰轰烈烈的排外运动,届时战乱就会波及他国,重新种下苦难的种子。当统治者们把一个国家弄得千疮百孔的时候,为了维持国家的稳定和人民的信任,有什么比把矛盾转移到外国来的更加便宜而高效呢? 当父亲一路来到都库巴的时候,萨兰德经历新乱后留下的伤痕举目皆是,父亲走入城市的时候,一群衣着光鲜的人跪在城门边上,一队士兵等待处决他们的命令,一个军官大声的念着什么,估计是罗织的这些人的罪名。 “怎么样?”扎依采夫驾驭着骆驼走了过来,“萨兰德现在是一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地方呢,作为一个卡拉德人,你应该欢欣鼓舞吧”。 这些天扎依采夫告诉了父亲不少的事情,关于萨兰德,关于库吉特,关于各国的故事。这些故事往往与父亲听到的不同,甚至每一件事情在背后出现的博弈都是父亲从没有听过的,这让父亲充满了质疑。父亲一次次的询问扎依采夫,扎依采夫似乎根本不把这个小子是敌人放在心上,几乎有问必答。甚至当父亲不愿意听加西亚在罗多克政府里面的铁血手腕的时候,扎依采夫几乎是充满了兴奋的语气把加西亚的光荣事迹一一的陈述了出来。 父亲的世界观正在被扎依采夫慢慢的重置,扎依采夫似乎在让父亲相信,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阴谋组成的怪胎,一个阴谋连接着一个阴谋。 “除了婴儿的微笑和垂死老人的哭声,什么都值得怀疑”。扎依采夫笑着说。 都库巴的街市明显比沙瑞兹显得冷清,商铺大都关门歇业,只在某些有士兵把守的市集周围有人售卖着来路不明的家具和哭哭啼啼的奴隶。 扎依采夫为父亲指着那些人说,“那个是前财政大臣的女儿,值3000个第纳尔,天啦,顶的上我几十个奴隶啦;这个是城防官的第三位妻子,是不是很标致,只要700个第纳尔,我如果还年轻一定去买下来```”。 父亲看了看那些神情黯淡的女奴隶们,心下有些不忍,扎依采夫轻薄的话尤其让父亲不满,“先生,您对女人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吗?这和萨兰德人的教义不符吧”。 “哈哈,教义?告诉你吧,你不是第一个用教义指责我的人,我可是在萨兰德人之中出名的不守规矩的家伙呢。要说女人嘛,人已经老了,不想过去那么没事就想了。不过说起来的话,倒有个诺德娘们```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扎依采夫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挺喜欢多说几句,尤其爱说说这些年来我的见闻,可能人老了吧,爱掰着指头数数自己曾经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在什么地方有过艳遇什么的哈哈”。 “诺德女人?” “要到啦。”扎依采夫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寺庙,“你就在那里休息吧,今天可能没有什么事情,明天吧,我就带你去见你要见的那个人”。 父亲知趣的不再多问,电光石火之间,父亲想起了在苏诺的时候,当吉尔和扎依采夫站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曾经一晃而过的错觉。 一个院长接待了扎依采夫。 当萨兰德祸起萧墙之后,宗教长老们在局面初定的情况下就出面找到了二王子,这些人没有对既成的局面有过多的指责,他们只是希望二王子能够做到不要斩尽杀绝,寺庙愿意收留那些人,并且保证那些人不会出现在苏丹不愿意他们出现的地方。长老们的这种做法得到了新苏丹的默认,很多身份棘手,处理起来很麻烦的前王公贵族就被软禁在了各个的寺庙之中。父亲能够被送进这里面,倒也在反面衬托出了萨兰德对他的特殊优待。 当然,父亲对此毫无概念,他被一个侍者领进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小房间。一路之上父亲路过了很多庭院,里面的有一些萨兰德人密密的跪在一起,吟诵着他们的经文,这些萨兰德人显得极其虔诚,在父亲经过的时候根本不抬头来看他一眼。当父亲快进入大殿的时候,侍者让父亲脱了鞋子,然后把他的鞋子装进了一个有编号的袋子里面,放在了一遍。 当父亲终于安顿下来的时候,整个寺庙突然被一阵庄重吟唱声笼罩,萨兰德人开始祈祷了,中间还断断续续的传来沉厚的钟声,父亲仔细的听了一会,不觉困意慢慢袭来,慢慢就睡了过去。 由于过度的劳累,父亲没有做梦。当他醒来的时候,扎依采夫已经坐在窗前的小藤椅上面了。扎依采夫拿着一杆怪异的木头圆筒,咕噜咕噜的吸着什么,然后,扎依采夫像是变魔法一样吐出了一大口白色的烟雾,父亲瞬间想到了萨兰德人的那种新武器,紧张的坐了起来。 没有传来轰隆的响声和飞来的致命飞石。看着父亲的反应,扎依采夫哈哈大笑。 “这叫烟斗,准确的说,水烟”。 父亲还是紧张的不行,特别是当那阵烟雾向他飘来的时候,父亲被烟雾笼罩了起来,他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知道这不是武器,父亲轻松了不少,不过这种烟雾的气味当真奇怪,人们传说萨兰德人嗜好香料,各种奇怪的草根花叶无一不食,看来是真的。 “咳```咳```,别喷了,这东西怪的很”,父亲皱着眉头扇着周围的烟说,“您来的这么早,那个人要来见我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小马瑞恩?” “嗯```今天下午,或者永远都见不了了。” “```哈?” “是这样,你要见到那个人和小马瑞恩,必须先经过一道试炼”。 “什么试炼?我就见一面,要什么试炼?” “别说的这么轻巧,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上一辈的爱恨经常会波及下一代的。是这样,你父亲救过的一个人想见你,并且就是他保护了小马瑞恩;而一个被你父亲羞辱过的勇士则在得知你来了这里后,要求杀死你。这很公平不是吗?想见你的小马瑞恩,就先去了结那个勇士吧”。 “这```”,父亲被突如其来的变局弄迷糊了。 就在此时,距离寺庙以北两里的一个石屋里面,一个萨兰德的侍卫官正在准备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决斗。这个人沉默寡言,与世无争。他在十多年前随着二王子偷偷出宫,跑到前线去找罗多克人的麻烦。 这个侍卫这些年一直记得那天晚上,在一个沙漠边缘的哨塔里面,当他已经侍奉着二王子休息的时候,突然从黑暗里面窜出了十多个敌人,这些人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都只是一些简单武装起来的农夫,但是这些人占了偷袭之利,而且这些人的首领身手敏捷而作战勇敢。很快,哨塔就被这一小股人攻克。偷袭者的首领被萨兰德人激烈的抵抗所激怒,于是下令割下了所有人的耳朵,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没有羞辱二王子。 然后,这位侍卫和包括二王子在内的几个俘虏被带到了罗多克人的营盘。然后那个偷袭者又回了前线,在一个多月之后,这个偷袭者才又回到了营盘接走了这些人。当时侍卫以为这个偷袭者会让他们去做一辈子的奴隶,所以他一直劝解二王子表明身份,以便能被苏丹国赎回,但是二王子坚持不这样,二王子说他对那个偷袭者很感兴趣,想看看这个人会怎么处置他们。 在一条河边,那个偷袭者释放了这些士兵,并给了二王子一匹马。 这些年了,侍卫虽然知道是哪个偷袭者饶了自己一命。但每当他看见人们对着他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时,心中就会燃起痛苦的怒火。 这么多年了,侍卫一直在被折磨着。 直到有一天,已经是苏丹的二王子找到了他,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那个偷袭者的儿子被抓来了。 侍卫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惨然的笑容,脸部有些扭曲,“真主啊```你终于听见了我的祈祷了```” 二王子面无表情,当年跟随他去胡闹的年轻侍卫只剩下这一个了,“你还是不愿意原谅?” “真主说,憎恶会让花朵凋谢,真主说,仇恨让种子不再发芽。但是我的陛下,你看看吧”,侍卫解下了自己的头巾,露出了自己空空的耳根,“到了地狱里面,我都会带着这幅丑八怪的样子,看看吧!我无法停止去恨他,既然真主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想放过。” “你准备怎么办呢?需要我安排一场你们之间的决斗吗?说实话,就这么直接见到那个人的儿子,我也觉得没有意思。” “```我能杀死他吗”。 “当然。不过,他也能杀死你”,苏丹稍微点了点头,“让真主决定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