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的说话会被6个大嗓门的助教吼叫出来,好像唱诗班一般。当校长说出:“我们欢迎着各国学子齐聚一堂”的时候,库吉特人爆发了一阵哄笑,一起对着我父亲和莱特指指点点,父亲和莱特模仿着库吉特学生的腔调重复了一遍,这扰乱了秩序,造成了校长的不满,这拉开了父亲与校长斗争的序幕。
父亲迟到了20天,这让他一开始就处于一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下,南国虽然温暖,但是寂寞与冬天一起到来的时候,父亲还是有些悲伤。他有一种无奈,如果此时还是呆在家中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罗多克国的贵族开始讨论一个新主张,就是取消国王封号,改称大公,改罗多克帝国为罗多克公国。这一点遭到了老牌贵族的一致反对,在北军入侵的时候凝聚成铁板一块的罗多克上层势力出现了裂缝。
当莱特在课堂上听着那个老师说应该继续削弱王权直到:“人民敢于当面痛斥贵族而不必担心被威胁,人民拥有财产而不必被政府暴政抢劫,人民能用法律把贵族压制到与人民同样的高度为止。”莱特惊得目瞪口呆,他不由自主大叫了一声:“胡说!”
那个教授停止了授课,看着这个斯瓦迪亚人。
这个教授曾经是一个牧师和医生,在北军入侵的时候,他留在了一个小镇上的诊所里面。他看见过为了捍卫土地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农夫,也看见过为了一个第纳尔而奴颜媚骨的贵族。他看见大地因为吮足了农夫的血而变得肥沃,这土地在战后却为一些出卖了它的人带来了丰收。在战争中,农民军和市民军得到了罗多克政府的支持,人们在“战斗至最后一根竹矛”的口号下团结起来。政府本着团结大多数的理念,对各种组织放任自流,这些人成了抵抗组织的基石,他们与土地签订了灵魂契约,以**为祭品与斯瓦迪亚人进行着疯狂的斗争,这为罗多克赢来最后胜利奠定了基础。但是在战后,罗多克那些曾经支持过市民阶级的上层突然发现,这个阶级已经过分强大了,保守势力不喜欢这种强大。他们希望恢复之前的秩序。这在市民阶级和新兴的底层贵族之间引起了极大的不满,人们勇敢的抵抗敌人可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国王的荣誉,很现实很简单:“为尺寸之地而战”,人们只为了自己的土地而战,只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战,至于是谁来当那个遥远的国王,谁都不在乎。
“你的名字?”
“莱特。斯洛因.莱特。来自斯瓦迪亚的莱特家族。你在胡说八道。列位先王君权神授,他们从上帝那里学习到了技能,然后用这些东西启发了人民,富足了人民,拯救了人民。没有他们,国家会像失去脊梁骨的人一样瘫软在地。”
“好吧,先生。在你的国家,贵族可曾为国出力呢?比如在战争之中?”
“有。在先王南征南斯瓦迪亚之战中”,这个时候,罗多克学生一片‘唔’的不满之声,莱特毫不理会:“我的父亲殒命战场,一位他曾经的战友告诉我,另外一位贵族与他同死于罗多克人的箭下,贵族当然会在最危险的时刻站在第一线。”
那个老师哈哈大笑:“斯瓦迪亚死于战争的贵族几乎全部都是低级贵族,中层官员仅仅阵亡了4人,高层官员则只死了1人,就是你们的北海雄鹰提哈将军,这个人死得不明不白,据说是被人狙杀而死。这就是贵族的带头效果?的确,斯瓦迪亚的低级贵族表现出了很优秀的品质,但是”,这个老师盯着莱特看,“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贵族?不是,他们只是被利用的高级平民。我们针对的不是某个贵族,我们要毁灭的是这整个腐朽的体制。”
莱特在春天到来之前就对大学课程彻底失望了。他跟父亲的原计划是等到春假的时候就前往古战场寻找自己父亲的坟冢,这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他本来准备自己独自前往山区,但是一个负责他们食宿的老头子说莱特疯了:“你要是敢独自一人进山区,一旦被人知道你是斯瓦迪亚人,你就一定会被那里的人活活吃掉的。”
今年的罗多克,冬天特别的冷,在十二月底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父亲和莱特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到过几个库吉特人忧心忡忡的谈论着什么,他们用的很浓的库吉特口音说着事情。父亲找一个语言学教授询问库吉特人在说什么,那个教授在旁边凝神听了一段时间之后说:“他们说今年库吉特遭受了比之前更加严重的雪灾,他们几乎每个人的家中都遭到了重大损失,成群成群的牛羊被冻死,冬天过长,年幼的牲畜幼仔撑不到来年冬天了。现在越来越多的库吉特人干起了响马的营生,野外几乎完全失控了,饥寒交迫的库吉特平民现在被天气逼到了一个绝望的境地。”
莱特冷冷的说:“库吉特人不是还在四处采购吗,他们有这些钱为什么不用来赈济灾民呢。库吉特人就是一群野蛮人,只顾眼前的利益。”
“斯瓦迪亚小子,你说谁呢?”一个嚼着腌萝卜的库吉特学生冲这边瞪着眼睛,莱特看了看那个人,突然有种熟悉的恍惚,好像这个人似曾相识。思绪里,草原,笑声,蓝月亮,冬不拉琴···
父亲在一边帮腔:“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你要是恼火了就是你自己认了,管我们什么事情。”
那个人把腌萝卜丢了过来,打在父亲脸上,打得父亲满脸的酸汁。父亲把一个木碗丢了回去,那个库吉特人用手挡开,里面用浓汤泡湿的面包屑跟碗一起飞到了一边,周围的人纷纷避让。父亲感觉到胸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他准备冲过去揍这个库吉特人,这个时候一个罗多克督学走了过来,他用一根教鞭为自己开路,走到了餐桌最混乱的这头,看着父亲和库吉特人剑拔弩张的瞪着对方。
这个督学知道这个库吉特人的来头不小,是一个艾尔莫车的巡检官的儿子,校长亲自关照过督学,如果遇到不是太大的事情,就迁就这个库吉特官宦子弟。而这个斯瓦迪亚人却似乎并没有得到校长的过多照顾,看来并没有什么背景,况且督学本来就讨厌斯瓦迪亚人。于是督学在简单的询问了一番后,让库吉特人回自己的宿舍去,同时警告我父亲不要乱来,“不然就滚回北方去”。库吉特人占了上风,转身走掉了,他走前对那个督学说:“我不会允许你这样侮辱一个贵族之子的。我和他的帐没算完,我会找他的。是我找他,你知道吗?你不准去寻他麻烦。”
我父亲被督学明显的偏袒弄得很不甘,这个时候库吉特人的大度更加重了他的反感,“好吧!你这个库吉特小混蛋,我的拳头在苏诺就走过库吉特人了!来吧!”
库吉特人不屑的看了看这个斯瓦迪亚小子,把褡裢摔上了肩膀,领着几个看热闹的库吉特人走了。这里混乱的场面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大多数人都不是很在意,不同国家的年轻人在一起出现摩擦是很正常,而且别国留学生普遍流传斯瓦迪亚人自大而且爱好惹是生非,斯瓦迪亚人不惹出点事才是奇怪呢。
父亲受了气到没觉得什么。让父亲不解的是,莱特除了一开始说了一句话以外,从头到尾没有帮他说话。莱特只是看着那个库吉特人,看一眼,再看一眼,好像总是有哪里不对。
父亲和莱特往回走的时候,天空的雪已经停了,在地上没有积多厚,刚好让脚能感到有软绵绵的一层东西。两人没有说话,只有呼出的白气是灵动的存在。莱特突然问我父亲,“你觉不觉得这个库吉特人看起来很熟悉?”
“乌赫鲁那货吗?库吉特人倒是一如既往的臭脾气。”我的父亲摸着脸上被萝卜砸的地方说,虽然一点都不疼,但是那种被侮辱的感觉却让他心里翻江倒海。
“不是,我是说,卡扎克”
“···恩···我说怎么看着挺眼熟呢。是有点像。不过库吉特人自己都说他们的祖先是一只狼,估计他们部落里面长得差不多的人应该不少。”
“···也是,但是我真的觉得很清怪,他的那种眼神总是让我感觉卡扎克还活着似地。”
“别说这么恐怖的事情了,卡扎克已经死,我亲眼看见了,我可怜的小莱因也是那个时候出事的。”
两人絮絮叨叨的回了宿舍,父亲和莱特,特别是莱特,自从进入了大学之后就感到了深深地失落。他们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学着不知所谓的东西,奔着毫无目的的前程。他们很羡慕那些库吉特人,虽然他们很讨厌。这些人每天都在思考怎么把一块石头抛射得足够远,在思考怎么把铁里面的碳含量保持在一个最佳值,在思考怎么用最简单的材料作出最惊人的东西。父亲看过一个库吉特人的笔记,里面记录了他实地检验的抛射弹道,共计970条,他总结出了最佳的抛射角度与风力,地形等因素的方程,父亲看的头一下就大了,但是这个库吉特人冒着寒冷持续的进行着试验,用一架精巧的1比30缩小的抛石机,整整的试验了两个星期。这一点让父亲非常敬佩。
他听说,这些库吉特人明年就要回国。这之后就不会有库吉特人再来求学了,也就是这是最后一批库吉特人。人们不知道库吉特政府为什么要召回所有的留学生和学习的工匠。只知道在最后的一年里面,库吉特人的学习氛围像是沸腾的水。
父亲悄悄的在校长办公室看见过库吉特学生研究的课题:《最适合的炼铁温度》,《弩机的蓄力原理》,《野营注意事项》,《民用器械的应用》等等。
在父亲的脑海里,库吉特似乎是一个各种工匠与科学家的试验场,他们似乎在进行着最彻底的改革;而在某次用餐里,父亲却听见老师给他们翻译“库吉特雪灾,损失严重”;父亲还记得加西亚伯伯对库吉特人的总结‘总之不寻常’以及加西亚满怀深意的话:“年轻人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父亲和莱特在宿舍里面整理着日常的内务。一个库吉特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请问斯瓦迪亚来的阿卡迪奥二世先生在吗?我带来了一个口信,我们的人希望在山后的树林子里与你做一个了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