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十万兵将新归天界,自然有诸多事仪须要置处,张桂芳虽说不用事必躬亲,却也得时时过问。
一日升殿,张桂芳察问细明,众将答过,幸无差池;正议间,忽报天帝敕命至:往通明殿,有事相商。
张桂芳领命,就往通明殿来,阶前施礼,乃问:“陛下急唤臣来,未知有何见谕?”
“不必拘礼。”昊天上帝邀张桂芳座下,笑道:“前日南极仙翁赶来见我,所请何事,想必你这道门护法早知详情,亦有定计,不用我多费口舌。你就酌情处置了罢,事后通报一声即可。”
“陛下仁慈,实乃道门幸事。”张桂芳欠身答道:“但臣已归附天界,若无陛下敕命,绝不会妄动一兵一卒。”
“此事早有定论,你不必作态。”昊天上帝摇失笑,并不以为然,又道:“龙吉曾说你自创拳术,体系大异于道法,素有教化之心;待吾细问,却又推说不知详情,让吾直接问你,你有何说?”
“即是陛下垂询,臣自然不会遮掩。”张桂芳就把拳理大致叙了一遍,说道:“还请陛下指正。”
“虽有舍近求远之嫌,却也别出心裁,有些独到之处。”昊天上帝略作沉吟,又道:“以吾之见,三层道理太过激进,中间大有文章可作。譬如说炼精化气之后,合该以自身精气为引,大量汲取天地灵气,强化法力缔结金丹,然后再谈炼气化神。但如此一来,似又回归了修道的老路,你的方法却没有明显优势,更像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又或是修道难成的补益。
若非你修炼了九转元功,单凭拳术,亦难有今日成就。即不能飞天遁地,无法与道术相抗,又没有后续之路,不得长生。于世人而言,倘若尚有进步之心,定会在修练了你的拳术之后,改学道法,到头来门徒散失、机密泄露,徒给他人作嫁衣,想必非你所愿。即是如此,不如不传,奈何你将奥妙转述多人,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为今之计……你当将琐事理清,然后闭关静悟,尽快拿出可行之法。”
张桂芳闻言,心下早吃一惊,他也非是全无所觉,否则也不会生出创立“三分归元气”的想法,只是懵懵懂懂,不曾确认,更不曾想得这般严重罢了。
却听昊天上帝叹息一声,自顾说道:“若非为了龙吉,吾又何必如此费心?若非吾肩负使命,须得管理三界,无法脱身,亦不会予你说这些。你那些教中师长,定然不乏看出奥妙之人,你自己留意,就知他们打的什么心思。”
张桂芳顿生警惕,未知昊天上帝仅只就事论事,又或暗存离间之意,但是不论如何,终归提点在先,给予方便在后,况见昊天上帝颜色,肯切不似作伪,就道:“便无嘱咐,臣下亦会善待龙吉,不负陛下所望。”
“但愿吧”昊天上帝又道:“言尽于此,你若无事,就且去罢。”
张桂芳施礼告退,出了通明殿,心下狐疑难解,越猜不透昊天上帝的心思,虽是善意频传,颇见真诚,终究不敢轻信昊天上帝所求竟会如此单纯。待回府邸,见了公吉公主,先将昊天上帝之言叙过,又道:“陛下之意似欲我完善拳术,立道统,你以为如何?”
龙吉公主接道:“其实在我看来,能让更多的人修行悟道,就是最大的功绩。但是父亲之言,未尝没有道理,如欲更进一筹,确需闭关,方能尽悟。奈何你师门众长辈不日将至,倘若避而不见,岂非失礼?”
张桂芳大悦,复召众将,通告前事,又道:“若吾随师同行,诸事皆由孔宣暂理。”
众将领命,唯有孔宣笑道:“以吾观之,你师门倒是打的好主意。自己不愿背负业力,却来谋算天界。”
张桂芳之前固然有些不甚情愿,亦未细思,骤闻孔宣之语,更是深以为然,却不会表态附合,无有半分暗里使绊子想法。一来不屑,二来于事无补,何必枉作人?况且以下质上,终究违了。
至于众将参与其中,因此背负业力,倒不必深究,而且毫无意义。即在天庭任职,自然要担下这份责任,世上哪有尽善尽美的好事,况有天帝前面顶着,众将士不过奉令协从,并无大碍。
不一日,广成子等阐教金仙及玄都**师接踵而来,张桂芳依礼款待;宴罢,各借去军士三千。统兵之人自有三代弟子担任,并不用张桂芳费心。或说黄龙真人、慈航道人等尚无正式门人,又或说黄天化等身负要职,未能轻离,亦有变通之法,毕竟清虚道德真君、道行天尊等皆有多个门人。
三千士卒看似不多,实已不少,仅只阐教十二金仙,就借去三万六千之众,再加上玄都**师、燃灯道人、南极仙翁等,林林总总计有四五万。要知张桂芳麾下二十万士卒,先让昊天上帝分去十万,如今又让借去四五万,余下的嫡系亦不过五万出头。
虽说那十万士卒,张桂芳并未失去掌控,借出去的四五万,亦是理应有归还之日,然则肢解之势已成,甚至都不需耍手段,百十年后自有结果。
张桂芳并非不知,但却毫无办法,大势如此,与其勾心斗角,倒不如用心修行。
及至云中子来,并有雷震子随行在侧,张桂芳阶前相迎,施礼接入殿内。略叙师徒之情,张桂芳乃道:“弟子已将诸事安排妥当,随时可以起行,未知老师心意如何?”
云中子失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我知你重任在身,其实不必勉强。”
张桂芳接道:“‘一日为师,终日为父’,孝乃天伦,常色固难(《论语》: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然而老师有事,弟子理该效劳,无有勉强与否之说。”
“大善”云中子颔赞许,又道:“量一化外之地,雷震子足以应付。若事不顺,再唤你不迟。”
所谓“化外”,即教化之外,具体哪种教化,自然就是道门了。
张桂芳并非作态,而是真想见识一番,乃道:“弟子决意随行,还望老师恩准。”
云中子见状,就道:“随你。”
张桂芳别过龙吉公主,又和众将交代一番,点了三千士卒,复来见云中子。
云中子略一颔,就将手中“花篮”祭起空中,迎风即长,须臾已有万丈,吩咐道:“走吧”
引兵上了“花篮”,张桂芳颇觉古怪,不想这件法定竟能作此用。
云中子捏一印决,“花篮”起航,不一刻已离天界,步入云海。
说是云海,其实并不妥切,应叫虚空才对,但这虚空又非混沌,仍属洪荒。
洪荒的全景,据大能们说“如卵”,但这如卵,并非仅指洪荒大地,又或诸界,其实是包括了“大气层”以及一切有别于混沌的虚空。至于为何“如卵”,其实和盘古无关,就像水中的气泡大抵总是“球”形一般。
如果说整个洪荒是混沌中的一个气泡,那么诸界就是气泡中的尘埃,又或说气泡中的气泡。所谓三十三天,不过是距离较近,偶有层叠的“气泡”罢了。但这气泡的“壁障”,就如“大气层”一般,存在却不易感知。
依张桂芳想来,因要横渡虚空,路途又是极远,即便“船”极快,想必也颇费时日,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若无事,就乘间隙将此挪移之术习练一番,来日或许用的上。”云中子一面捏印操控“花篮”,一面谓张桂芳道:“当年此术颇为盛行,如今却不能在洪荒本界使用了。”
张桂芳接过玉简,忆及“洪荒破碎,圣人设禁”之说,即知云中子之意,将神识探入玉简,见其内有二术,一为大挪移术,一为挪移术。说是二术,其实大同异,区别仅是定位方式,以及耗费法力的多寡。
大挪移术的定位主要靠推算,须得慎之又慎,真可谓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甚或永远迷失,命陨身丧。挪移术则安全的多,神识所及,定位极其简单。
至于说目力所及,或说丈量距离,空间之术玄妙之极,又不是跑步,岂能如此儿戏。
张桂芳一面记忆,一面揣摸,寻思:“且不说那大挪移术,仅只挪移,若能应用于实战,就已受用无穷。”
云中子似有所觉,忽然有些玩味地说道:“挪移术仅是为了让你,同时印证推算定位的结果是否准确,本身没啥大用,不要想着用于实战,更不要白费心力,须知修道之人神识所及,并无死角,而且空间的异动也极易察觉,提前防备,甚或布下陷阱。”
张桂芳心下汗颜,知道自己有些想当然,其实即使云中子不说,只要张桂芳略作尝试,也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