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遵命!”李鬼心中郁闷,又道:“老师即不许弟子插手,想必是准备派出小师弟,去命这第一功,能不能打个商量?”
“你怎知不会有别人?又有什么好商量的,和自家的小师弟抢功,你好意思么?”云中子风清色淡,仿佛不干他的事一般。
“这不是明摆着嘛!老师阻了弟子,总不会胳膊肘儿往外拐……”李鬼见云中子面色不悦,急忙止住话头,转而言道:“小师弟是姬昌的百子,去干这活儿正合适。老师你能不能让小师弟,把姬昌带到青龙关来,给弟子口汤喝?”
“混帐话!你即入仙门,就该用心修行,一意向道,为何留恋红尘,不务正业?”云中子讲了一通道理,似乎也知说服不了李鬼,又问:“你有什么打算?”
“老师您可冤枉弟子啦!”李鬼叫屈道:“弟子绝无坏心,当年就和姬昌约好,如果归途不顺,弟子会予他方便。老师你横插一手,坏了弟子的心血,弟子并无贰话。仅是想,姜师叔终要西投,与其费时费力,莫如先由弟子引见,留个印象。令那姬昌知晓姜师叔之贤能,来日再见,正可顺理成章,入主西岐。”
云中子才不相信李鬼会这般好心,认定他另有图谋,但碍于姜尚在侧,不得不问:“依姜师弟之意,以为如何?”
姜尚已将元始天尊的八句偈子悟出个大概来,心中有了底儿,自然稳坐钓鱼台,淡然道:“善!素闻姬昌之贤,正欲一见。”
三人议定,又是酒足兴尽,云中子自回终南山,姜尚也去忙兵事。不问姜尚天资如何,只凭他能捏会算,善问凶吉,就已是料敌先机,立于不败之地,身具将帅之姿。
李鬼谨记云中子之言,虽得清静,但也不再一意苦修。只管用心识累法力,恶补相关知识。闲时练枪听劲,钻研五行道术,体悟唤名神通,不觉又是许多时日。
随着知识渐丰,道行加深,李鬼亦有了新的体悟。
以那唤名之术为例,原是借人姓名,迷人魂魄。现在却知并非定要借人姓名,不知姓名也能起效。只是施术难度骤增,效用亦会稍减。李鬼将其改良,与道术中的“真言”结合,倒也小有成就。
依效果分作恐吓、扰敌、制胜三类。
第一种以“内家真力”发出虎吼,效果类似“狮吼功”,拼得是修为;第二种效仿道家真言,类似于言出法随,拼得是道行;第三种始于张桂芳原创,直接作用于神魂,拼得是元神。
不一日,忽有消息从朝歌传来:伯邑考献宝救父,结果冲撞了皇娘娘妲己,又出言讽谤纣王,结果被扔进“虿盒”惨死。
众将闻讯,不免又是一番唏嘘。
李鬼叹息一声,心知天时将近,又觉法力积累颇足,肘道:“火燎眉毛,便有差池,也顾不得许多了。”于是再次深入修行,体悟那“炼虚合道”的妙境,期望能尽快步入九转元功的第四转。
可惜终是差了一筹,未能如愿将九转元功提升至第四转,倒是国术上的体悟日渐精深,引发了新的异变。当初的拳意虚影,竟然几乎凝成了实体。一拳击出,真个是风云色变,气像非凡。
其实,这种异变和李鬼改良唤名之术有关,和“言出法随”是一个道理。所谓“言出法随”,关键不在“言”,而是在“意”,抑或“道念”。如今无非是将“言”换作“拳”,变成了“拳出法随”。
说句公道话,李鬼目前的实力,尤其是近战,已经非常可怕。如果不计法宝、神兵,玉鼎真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非止一日,雷震子终于将文王姬昌背到了青龙关。见了李鬼,雷震子急忙行礼,口称“师兄”。
“自家兄弟,何必客气。”李鬼大笑出声,又对姬昌言道:“贤侯,如果从雷震这里算起,末将以后可得唤您一声叔父了。”
姬昌愕然,道:“将军和雷震子居然是师兄弟?”
李鬼笑道:“吾二人的老师,均是云中子仙长,自不会错。”
将姬昌父子请入府中,李鬼先命人引姬昌至后堂,梳洗更衣;复又设宴款待。宴上,李鬼把姜尚引见给姬昌父子,说道:“我师叔姜尚,道号飞熊,通文采晓武略,有不世之才。”
众人把礼见过,各自入席。
李鬼周旋几句,待众人稍熟,便拉着雷震子叙话。许是天数早定,姬昌与姜尚甚是投缘,言谈十分开心。
翌日一早,雷震子先行告辞,回终南山去了。然后就是姬昌,李鬼说道:“贤侯离家已久,想必甚是挂念,末将就不挽留了。”
随即,李鬼命风林引兵五千,护送文王姬昌归国。
未过多久,姜尚也来告辞。
李鬼心知天时已至,也没有挽留,只道:“姜师叔先去,待在西岐站稳脚根,桂芳不日就至。”
姜尚心领神会,说道:“你比师叔我高明许多,大小事务尽在心中,我亦不多说什么,只等你来,共谋大业。”
说罢,姜尚携马氏,亦往西岐去。
原本马氏不容易说服,但是眼下又非朝歌,举目无亲,不随姜尚至西歧,也没有个去处。兵荒马乱的,马氏可不敢自己上路。又知姜尚精通玄理,会施道术,马氏不觉老实了许多,多信了姜尚几分。
送走了姜尚,李鬼仍就沉寂下来,用心修炼,不觉已是商纣二十年。李鬼的法力积累终于到了临界点,境至三乘之圆满。
三乘者,精气神也,亦或天地人也。具体到九转元功,就是“三头六臂”法身中的三头,与道门的三花聚顶,有异曲同工之妙。
直到这时,李鬼才真正地步入了仙境。
随着法力境界的圆满,九转元功正式步入第四转,李鬼亦初步体会到慧眼的妙用,“看”到了许多过去看不到的东西。
譬如说李鬼身上的官皮,青龙关总兵不仅仅是一个职位。就如纣王的皇位一样,还汇聚了大商的气运。不同的只是多寡。
好处是仙人不愿,一般也不敢打杀有官位的人。一旦打杀了,就是大因果,有因果的对像不仅仅是个人,还有大商。再严重一点儿,就是间接地和天下万民结了因果。
这也是女娲明明很生气,却不得不使阴招儿的原因。
坏处是导致李鬼原先的计划有了漏洞,直接背商,后果很严重。虽说大商快完蛋了,可是完蛋之前,就足够李鬼一壶喝得了。
纵观整个封神,凡是从商纣这边叛过来的,大多没有好下场。唯有李靖那一家子命最好,但是李靖的情况也不乐观,家庭不睦,又曾被孔宣活捉过。至于儿子们,毕竟没在商纣任过职。
尽管如此,李鬼的西投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不投是必死无疑,投了还有一线活路。李鬼思考再三,先执笔写了一封表章,内中直斥纣王之过,劝说纣王杀了妲己,总之怎么不客气怎么写。
随即又写一封匿名信,大略曰:
“青龙关总兵张桂芳,原系终南山方士云中子之徒,素怀不轨。其师妖言惑众,已有正论。桂芳叵测之心,尚未发作,但已隐现其形。结交诸侯姬昌在先,收容逆贼姜尚在后。近日姬昌又来,其容甚是狼狈,与桂芳相见,密谈许久,恐有图谋,详情未能预知。卑下心忧社稷,遂俱书上报,略尽忠贞,望小心提防。”
李鬼收了书信,见关上无事,就化遁光望朝歌来。
其时亚相比干已经遇害,闻太师刚回朝,又远征东海平灵王去了。李鬼化作一个寻常军士,将表章递到武成王黄飞虎府上。停了一日,又至费仲、尤浑府上,借口有青龙关密报,各投了一封匿名信。
黄飞虎见了表章,心中十分犹豫,不知该不该呈给纣王过目。
若投,以表章上的言辞,纣王必定见罪。如今天下已经够乱了,万一逼返了张桂芳,就是天大的祸事,极有可能动摇京师。
若不投,又有违臣子的本份。
费仲、尤浑可没有这种顾虑,直接就将匿名信呈到了纣王面前。纣王见信,不觉忆及前事,登时大怒,就欲命人去拿李鬼治罪。
这时,黄飞虎也把送表章来,劝道:“张桂芳深得闻太师信赖,无故岂会作反?况且匿名信上之言,俱是捕风捉影,未见真实。张桂芳又精通军略,镇守青龙关日久,定已收得众将之心。逼迫太甚,容易适得其反。万一弄巧成拙,张桂芳真个起兵,直扑朝歌,必将动摇大商根基。不如遣晁田、晁雷二将去一趟青龙关,只说斥其不敬之罪,同时暗中调查一番。倘若果有其事,再行问罪不迟。”
费仲、尤浑两个也非是草包,省得厉害,附合道:“武成王之言,正是万全之策。不如以述职为名,召张桂芳入朝歌。若不至,必有反意。若至,是拿是赦,全凭陛下心意。”
黄飞虎心中暗恨,忙道:“无故召大将入京,恐会见疑。”
纣王心中大恨,可还识得轻重,最终采纳了黄飞虎的意见,命晁田、晁雷二将引兵三千,至青龙关便宜行事。
天使即至,李鬼依礼将晁氏兄弟迎到关上。晁氏兄弟把旨宣了,李鬼叹道:“纣王执迷不悟,大商没救了。”
晁氏兄弟大惊,面上却不敢稍露声色,忙道:“张总兵慎言。”
“他即做的,我就说的,何需掩藏?”李鬼早知这样结果,自是不以为然,又道:“两位将军的来意,我是知道的。纣王已经无故杀了不少大臣,也不多我一个。不知两位将军准备何时动手?”
青龙关众将原不太明白,这时却猜出了梗概,登时哗然。
也唯有风林、陈奇心中古怪,不知李鬼既然早有贰心,为何要还要上本直谏,分明是自己找罪受嘛!
其它诸将不明究理,只道是朝中的乱局,开始漫延到军中来了。料想朝中多少名臣忠良,纣王说杀就杀。一旦这股风气传到军中,众将自觉比不了那些重臣,岂能不人人自危?
“张总兵说笑了,陛下仅有斥责之意,并无治罪之心。”晁氏兄弟也是军中之将,知道哗变的厉害,急忙解释。
李鬼笑道:“若仅是如此,只需一名宫人,何需三千兵马?”
晁氏兄弟目光闪烁,想从青龙关众将中,找出投密信的那个,以便引为臂助。可惜却被众将误会了,以为他们兄弟在寻找李鬼的同党,登时紧张起来,心道:“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李鬼心中好笑,又道:“两位将军怎么不说话?有什么问题,只管说来,本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晁氏兄弟无奈,内心却还存了一丝侥幸,说道:“陛下收到密报,心中有些疑问,命我二人向将军了解一下。”
“请问!”李鬼完全掌握了谈话的节奏,继续施加压迫。
晁氏兄弟见李鬼言行无忌,有持无恐,担心他真个存了反意,会害了自己的性命。心态不觉已经失衡,于是硬着头皮,把密信上的内容问了一遍,无疑又坐实了李鬼之前的说法儿。
如果晁氏兄弟仔细些,来个死不承认,一口咬定再无他事。青龙关诸将的态度就会偏向他们,继而认为李鬼的言辞太过份了。
“只有这些么?”李鬼俱都认了,神态却是安然,又道:“本将的师门就不用说了,仙道之人即不求名,也不求利,如非特殊原因,根本不会到凡间来。听说前不久亚相比干和武成王黄飞虎杀了不少妖,还做了一件狐皮大衣,送给皇后娘娘。结果没多久,皇后娘娘就病了,非要吃亚相比干的心来医,真是巧啊!”
李鬼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文王姬昌,应该是陛下亲封的吧,也没有召示天下,将文王姬昌归为叛逆。本将尊敬文王,即是尊敬陛下,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有问题吗?”
“没——应该没有吧!”晁氏兄弟完全受制于人,不自觉地就做出了这样的回答,竟没意识到不妥。
李鬼的修为本就远高于众人,通过的语言营造和精神压迫,晁氏兄弟又十分配合,不禁令人生出错觉,仿佛真是这么回事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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