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穆萨翼人居住在天照峰上,自然把其中的便利用了起来。不说别的,光是警备队治安拘留用的牢房,便是就地取材解决的——在背风的山壁凿出的一大排岩洞,在岩洞里面铺上干草,外面再用手腕粗的木头栅栏一栏,便是关押囚犯用的理想牢房。
这种纯天然的牢房有大有,大的可以关押几十人,的也有单人间,戴杨被塞进一间中等大的牢房。听说牢房里本来还关着几个同样因“妨碍治安”而被丢进来的倒楣家伙,但在他进来的前一天就被驱逐出穆萨城,于是就变成他一人独守着硕大空间的情况。被关在无人的牢房里,除了趴在地上的数蚂蚁外,就只有望着栅栏外的飞鸟呆,这样过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后,实在闷得慌的戴杨终于忍不住爆出来。
“梅杜莎,出来陪我聊天。”
随着他的召唤,蛇姬的身影自虚无中浮现。
梅杜莎的身体在魂藏中沉睡,而灵魂则与侍主同在,因此对于戴杨的遭遇了如指掌。被召唤出来后,梅杜莎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以冷淡的目光扫视着牢房,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汝啊,吾可不是汝打时间的玩具哦?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汝到底把吾当成什么?”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也没别的事情啊?”戴杨厚着脸皮忽略了妖魔的抱怨,亲热的拍拍身旁空地。“来,坐这里。”
“汝啊……”梅杜莎无奈的看着戴杨,虽然露出不甘心的模样,还是慢慢的蹭了过去,紧挨着戴杨坐下,目光却望向洞口的木栅栏。“像那种程度的阻碍,对汝来说不就跟纸糊的一样吗?汝要愿意,随时可以出去,但却压抑着自己在这里忍受孤寂……吾不明白,难道汝喜欢这种地方吗?”
“谁会喜欢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啊?要是能出去的话我早就出去了”戴杨抱怨着。“每天只有清水和面包,吃得嘴都淡出鸟味来了,虽然不用花钱倒是不错啦……啊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置马车和货物的,都是那些混帐鸟人害得可恶,这笔损失迟早会找她们讨回来的”
梅杜莎冷静的聆听着戴杨的抱怨,然后指出。“……汝并没有回答吾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出去?”
“这个啊,应该怎么跟你说明呢……”戴杨烦恼的搔着头。人类社会有许多约定俗成的规则,但对自由生活着的妖魔来说,这些规则恐怕是难以理解的吧?戴杨搔头想了半天,才勉强找到合适的比喻。“呃,这样说吧,虽然那个栅栏本身对我确实构成不了障碍,但却是某个规则的象征。我不能打破那样的规则,因此就不得不接受这道栅栏的束缚。”
“……规则?”梅杜莎露出感兴趣的神情。“那个规则是由谁制定的?违反了会受到什么惩罚?”
“并不是由谁制定的啊……应该说,是人们在共同生活的漫长时光中逐渐形成的约定,或者说共识比较正确。”戴杨一边想一边解释着。“你看,就好像这座萨日城,这里生活着成千上万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有着不同于别人的追求,过着不同于别人的生活……若是所有人都照着自我随心所欲的生活,你想想那会混乱成什么样子?但正因为人们都遵守着某种默认的规则,由无数不同个体构成的社会,才能像这样有序的运行着。”
“……也就是说,维持汝等社会的稳定秩序,便是规则带来的好处么?”戴杨的话让梅杜莎陷入了沉思。
“可是,也有不遵守规则的家伙吧?”
“嗯,确实是有这样的家伙。”戴杨点头承认着。“不过破坏规则的代价,就会被社会排挤掉。”
“就好像汝现在这样?”梅杜莎看着身陷牢狱的某人。
“这……这是意外啦我又没破坏规则,是那女的先挑起争端,我只是被无辜牵连而已。”戴杨如此主张着。
“但结果她逍遥法外,而汝却身陷牢狱呢?”梅杜莎似乎对此相当不满,一针见血的指出。“汝说得好听,但汝所言的‘规则’说到底也是由强者制定的呢……汝明明有制定规则的力量,却心甘情愿受到这种不合理的束缚,吾就是对此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啊,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打破栅栏出去和警备队打一架?然后洗劫萨日城,顺便征服冰脉山脉?”戴杨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觉得我会去做这种麻烦的事情吗?而且现在的规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保证这样的安稳生活,偶尔受点委屈也没关系啦……”
“是这样吗……”梅杜莎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戴杨。“真有意思,汝明明有着打破规则的力量,却给自己订下服从规则的规则……”
“什么……服从规则的规则?”戴杨露出困惑的神情。
“吾的意思是,汝所选择服从的,并非汝所言的那种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法则,而是汝自己制定的,只有汝自己遵守的规则……”梅杜莎的目光说不上是好意还是恶意,然而从语气听来,却像是重新认识了戴杨一样。“如果这也算是任性的话,那就本质来说,汝恐怕是比龙族更加任意妄为的家伙呢……”
“喂喂,你在说什么啊?”戴杨越听越糊涂。
“嗯,吾是在说……”梅杜莎微笑着,以猫一般的声音说道:“吾的主人也许是比吾想象得更加任性的家伙呢。”
……………………
就像身为妖魔的梅杜莎难以理解人类社会的常识,身为人类的戴杨也难以揣摩妖魔的想法,然而存在于两者间的观念差异,可以说正是闲聊的绝佳素材。就这样,戴杨和梅杜莎在岩洞里不紧不慢的聊着天,一阵子后伸了个懒腰,活动僵硬的筋骨,把目光放到蛇妖摇晃着的尾巴上面。
“……喂,尾巴借我x下。”
戴杨把蛇姬那充满弹性的尾巴塞到身后,当作沙的靠背般仰靠在上面,然后舒服的伸展着四肢。
“汝,汝啊……”看着男人理所当然似的摆弄着自己的身体,梅杜莎咬着嘴唇,露出很想生气但又不知道该从何生起的表情。她气恼的瞪着厚脸皮的男人,片刻后却又耸下肩膀,就像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汝果然是任意妄为的家伙……”
“有什么关系,又没有外人。”戴杨拍拍蛇姬的尾巴,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说起来,你知道那时候是怎么回事吗?就是那天我差点和卡兰鸟人打起来的时候……”戴杨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梅杜莎听完后露出沉思的表情。
“通过催动内劲引出**的潜在力量吗?吾倒没有听过这样的战技……不过卑妖的存在确实会抑制侍主的力量,汝所说的无法凝聚内劲,汝想应该就是这个缘故。”这样说着的梅杜莎,忍不住摇头叹息。“不过比起这种事情,更令吾惊讶的是,吾到目前为止竟然都没现这回事,亏吾还曾如此的提醒过汝……”
“喂喂,谁没事会钻研那种东西啊?又不能带来一分钱的收益。”戴杨理所当然的反驳着。
“但结果还是遇到问题了呢?”梅杜莎冷淡的看着他。
“……所以啊,我不是正在向你请教吗?”戴杨苦笑着搔搔头。“无法凝聚内劲也就算了,但最后冒出来的那股诡异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戴杨提到当他用十二成功力催压丹田时,突然涌出来的那股凶暴力量。那股力量和他修习的内劲完全不同,从丹田里涌出来,就像脱疆的野马般在经脉内横冲直撞,冲得他内劲溃散,血气动荡——要是今后每次提气都是这种结果的话,那十多年修习的内劲岂不等于被废掉?想到如此严重的后果,即使一心挂念着赤字的某人也不由得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别担心,那只是汝偶然引出了妖气而已。”梅杜莎以淡然的语气揭示了真相。
“妖……妖气?”
“是的。”梅杜莎点点头。“卑妖确实会消耗宿主的元气,但反过来说,宿主亦可以利用卑妖的力量……驱使卑妖的妖气,使用卑妖的异能,对妖魔们来说,这才是他们收伏卑妖的真正目的。基本上,没有人会白白消耗自己的元气去养无用的卑妖。”
“但是,妖气是妖魔的力量吧?我可是凡人耶。”
“是啊,一个有着两头上级妖魔为卑妖的‘凡人’。”梅杜莎撅着嘴唇,以嘲讽的目光看着某人。“命丹是妖魔力量的源泉,汝体内有着吾和希鲁妲的命丹,能够引出妖气并不值得奇怪。至于汝无法使用那种叫作‘内劲’的力量,吾猜测,那应该是和妖气互相排斥的缘故。”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能再使用内劲了?”戴杨露出牙痛的神情。
“汝啊,内劲也好,妖气也好,说到底也都是由汝的生命元息衍生出的力量。从这个角度来理解,汝的力量并没有消失,只是被转化为妖气的形式而存在着。”梅杜莎耐心的对戴杨解释着。身为上级妖魔的她,对于力量的理解和领悟可以说远远过某个疏于修行的家伙。
“妖气是妖魔力量的基础,根据施展方式的不同可以产生千变万化的效果,而其中君王级别的妖魔,力量更是可以和最上位的龙族相抗衡。既然汝成功引出妖气,也等于打破下位种族的力量界限,对于渴望获得力量的凡人来说,这可是梦寐以求的际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