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天后,袁绍大营之中。
接到曹军并无任何断粮后的**的消息,袁绍大感奇怪道:“兖州去年大旱,今年蝗灾,全州几乎是颗粒无收,不久前绍虽然借粮给曹操,却也不至于维持至今,莫非兖州存粮如此之多乎?”
沮授摇了摇头道:“决然不会,曹孟德平定兖州之时,便是因为粮草问题而裁军慎重,接下来几年是连年灾情,收成一直不好,加之我军斥候提供的情报,兖州在十日前便应该断粮才是,莫非……”
袁绍急忙问道:“莫非什么?”
沮授道:“莫非是曹操向徐州陶谦借了粮草。”
袁绍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稍一思索,点了点头道:“公与之言甚是有理,二十多天前,曹豹大军突然撤回徐州,显然是陶谦得了曹操日后永不向徐州挥戈父仇的承诺所致,陶谦为了讨好曹操,借粮与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沮授叹道:“主公,若是兖州没有了粮草危机,军心大振,纵然我军有二十万之众,四路攻伐,也绝对难以灭得了曹操。”
袁绍颇为不信道:“曹孟德纵然才智极佳,手下文盛武昌,即便徐州陶谦倾其全州之粮供应曹操,在绍与公路南北四路大军夹击之下,也难逃覆亡之途。”
沮授道:“不错,若是此战持续半年以上,倾主公兄弟之全力,定能将曹操灭掉。但是,主公莫要忘了,北面的燕王刘备才是主公的最大敌人,管亥只不过是一黄巾余孽,如何会是刘备的对手,青州战局绝不会耗时过长,再者,徐州陶谦已经与曹操结好,难保不会在最关键时刻突然进军豫州。”
袁绍闻言一惊,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问道:“莫非咱们就此撤军不成?此次已然与曹操翻脸,若然就此撤兵,日后便处在刘备与曹操之夹击下也。”
沮授摇了摇头道:“非也,第一,眼下曹操军粮出处还不能断言,但最多四五天时间,主公派去兖州的斥候就会带来消息,是以陶谦借粮给曹操,暂不能下定言也;第二,纵然此次夹击曹操失败,主公自是处在刘备与曹操之间,然曹操亦是处在主公兄弟之间也,而且,兖州本就连年灾害,加之此次大战,非两三年时间不足以恢复元气也。一旦此战结束,主公可让袁术结交公孙瓒,发动兵变,杀陶谦而占徐州,如此一来,曹操被主公、袁术与公孙瓒三面夹攻,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主公亦可趁机将司隶之地与并州占为己有,然后北上与刘备争雄也。”
袁绍大喜道:“好,就以公与之意,且待斥候带回消息再做定义。”
兖州四路战况全部胶着之时,刘备的青州之战进行得十分顺利,幽州军粮调来之后,刘备便开始挥军东进。来到平寿城下之后,刘备刚刚安营结寨,便接到管亥的投降书,原来是管亥得孔融相劝,一番思量之后,率众投降了刘备。刘备大喜,自然是不念“旧恶”地接纳了管亥的投降,只不过因为管亥曾经在济南国、齐国与乐安郡做下抢粮的勾当,多有百姓为之饿死,刘备只将管亥封做了一个裨将。
因为管亥的投降,刘备大军迅速地占领了青州三郡三国,并上书朝廷,推荐北海相孔融做青州牧。孔融乃是孔圣人后人,加之又是一个文人,董卓自然不会怎么阻拦,便直接答应了刘备的请封,正式封孔融为青州牧。当然,孔融这个青州牧实际上也只能算是青州刺史,因为青州的军权并未在其手中,而是在关羽手中。
自从发现关羽变得谦虚谨慎之后,刘备便决定重用关羽,此次将整个青州的军权尽数交到他手中便是这个意思。当然,要刘备全全放心也是不可能,除了青州名将武安国之外,刘备又派了智勇双全的高顺、赵风、廖化三将辅佐于关羽。
安置好了青州的一切,刘备便引军还了蓟县,派人严密监视兖州的战况。
刘备回到蓟县的时候,袁绍派往调查曹军军粮出处的斥候也回来向袁绍回报了,回报的内容自然也就是程立与曹操事先派人到处散播的那个谣言:兖州的军粮全都是徐州陶谦无偿提供。
有了这个情报,加之昨天接到的刘备平定了青州黄巾之乱的情报,袁绍只能是无可奈何地退兵。袁绍既然决定退兵,自然就不能不派人通知袁术,更是让其在退兵之后联系上公孙瓒,让其起兵北上,将徐州纳为手中。
袁绍有沮授相助,能够分析得清楚退兵与继续南北夹击曹操之利弊大小,但袁术却是不同了,杨弘与阎象二人并无一个人跟随在袁术身边。在袁术看来,此次兖州缺粮,他们兄弟二十万大军南北夹击,定能轻松灭得了曹操,却不想此事的发起者袁绍却是第一个退兵了。
其实,袁术的脑袋有些太简单了,根本分析不透形势。可偏偏这一次被他误打误地撞对了,如果这一次南北夹击曹操的战事由袁术来主导,曹操定然是少不了灭顶之厄,毕竟那些人肉干加之剩余粮草只够坚持一个月的时间。
袁术心中恼怒,将袁绍的信使好一顿臭骂,那信使倒也冤得很,根本不知道信中内容是什么,却惹得袁术一顿臭骂,更因为身份低微而不敢有任何的还口,待到袁术痛骂完了,急忙一溜烟地回去报信了。
袁术虽然恼怒,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加之袁绍已经退兵,若是他执意不退,曹操便可全力对付于他,胜败就未可知了。而且,袁术对于袁绍让其结交公孙瓒共同对付陶谦的计谋很是欣赏,并在那信使被骂走之后,便立即书信一封,派人送到广陵公孙瓒处。
袁绍退兵之后,沮授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便派人到徐州调查。一个月后,前往徐州调查的斥候回来报告,说是徐州陶谦根本没有向曹操提供任何粮草。沮授更是觉得奇怪,既然徐州陶谦没有借粮给曹操,莫非是广陵公孙瓒。于是,沮授又派人前往广陵调查,又一个月后,斥候再次回来报告,说是广陵公孙瓒也没有向曹操提供任何粮草。这就使得沮授越发奇怪了,于是便派人到兖州东郡调查,足足用了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将结果弄了出来。
沮授这才明白当时本应该断粮的曹军竟然一直不断粮的原因,恍然大悟的同时,更是暗暗震惊,他没想到曹操竟然敢用这个以人肉干磨成粉后充入军粮之中的办法,这毕竟太**与可怕了。
不过,沮授随即便想出了一个办法,那便是即刻派人在东郡散播这个消息。
这件事情的发生已经有八个月了,不过当时东郡、济北国、山阳与陈留四地共计约有数万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却是成了一件震惊兖州的大事,四地的郡守或者国相也在战后将此事飞报给了曹操,然而曹操却并没有怎么派人严查此事,只不过是象征性地派人查了查,最后弄了个查无线索便草草结了案。
但是,当沮授派人传播的这个消息在东郡一经风起之后,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竟然在短短五天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兖州。而且,沮授不但派人传播了这个消息,更是将自己苦心编来的几个推理以及一个重大发现也一并传播出去。第一,如此大量人口的失踪,只有军队才能做到;第二,失踪人口的四地,皆是当时战争所发生地;第三,在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原本几近断粮的曹军突然有了大量的粮草;第四,在这四地均是发现了大量的尸体,尸体全都是森森白骨,其上血肉尽无,显然是被人用刀割去。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虽然并无一个人伤亡,但是其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比之五路大军共伐兖州更甚,曹操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却是没想到到来的如此猛烈,连推理和分析都已经做好了,等于是直接将凶手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等曹操派人通传,程立便主动来到州牧府上,他不知道曹操当日之言是否出自真心,但是主动来此背下这个黑锅还是最明智的选择,最坏的打算也是牺牲他一个人的名声与性命,却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一番通报之后,程立来到了曹操的书房,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曹操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慌和无措,还是如那天在大帐中一般,在程立进门的时候,曹操正在拿着一本兵法的竹简认真看着。
“仲德,操刚刚在《孙子兵法》中又有所新体会,你我正可好生交谈一番。”看到程立来到,曹操乐呵呵地放下书简,说了一句几乎让程立能够晕厥的话来。
程立有时候真的难以对他的这个主公有很定位的评价,有时候曹操就像一个地痞一样无赖,有时候却像一个帝王般威严外射,有时候还像一个痴迷于兵法的行军谋士一样苦读兵法,有时候更像一个**一样盯着大街上美貌妇人的丰满胸脯看直了眼,究竟哪一个才是曹操的真面目呢,程立说不上来。其实,不要说是他,就算是跟随曹操最久的夏侯兄弟与曹家兄弟,也是摸不透曹操的性格。
就那一件事情做例子吧,在成为兖州牧之前,夏侯兄弟与曹家兄弟都是称呼曹操的表字,或许是因为当时实力太小的缘故,曹操更喜欢与手下兄弟称兄道弟,对此倒也没有任何的介意。后来,兖州立足之后,曹操身价倍增,一下子跃入天下大诸侯的行列,夏侯兄弟与曹家兄弟却依然如以往那般称呼曹操为孟德,曹操虽然口上不说,心里却是暗暗不爽。后来,有一次,曹操少时一个好友给其来了一封信,本来信早就到了,但是曹操偏偏安排手下一个忠心的苍头在他宴请手下文武之时送到,而且还是酒宴喝得正尽兴的时候。这封信的内容自然是祝贺曹操成为兖州牧,字里行间对曹操的称呼自然还是以往那般为“阿瞒”,曹操拿着信刚刚看了个开头,便站起身来大怒道:“欺我太甚也,阿瞒二字岂是汝能称呼得?”说罢,曹操当即便将信撕了个粉碎。
如此一闹,本来欢愉的酒宴就在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夏侯兄弟以及曹氏兄弟自然没有多想,以为是那封信的称呼惹得曹操不快。但是,第二天的时候,荀彧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这一信息,夏侯兄弟与曹氏兄弟自然恍然大悟。自此便称呼曹操为主公,曹操心知肚明,一番客套,说是都是本家兄弟,称呼“孟德”即可,更说那天是醉酒导致失态,但夏侯兄弟与曹氏兄弟也不是傻子,哪里还敢再喊一句“孟德”,这件事情也就如此结束了。
曹操不提此事,程立可不能不提,毕竟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来到州牧府的,于是便恭恭敬敬一躬身道:“主公,眼下四下谣言已起,兖州军心民心皆是不稳,主公当及时对此事进行处理,迟则生变啊。”
曹操呵呵笑道:“仲德此来,莫非已有对策?”
程立见曹操丝毫不提当日之诺言,摇了摇头道:“平息此乱,并无良策,却是有一法可为之。此计乃属下所献,主公只需将属下治罪,斩首于东市,自然就能消除这场即将发生的民乱。”
曹操依然是呵呵笑道:“仲德勿急,在东郡之时,操曾经说过,仲德乃操之左膀右臂,如何能折之,此事操已有对策,仲德莫急。”
“莫急?”程立不由大感郁闷,越发弄不清曹操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就在这时,忽然帐外传来曹操亲卫的声音:“启禀主公,付愈大人在外侯见。”
付愈?程立的脑海中立即闪现出一个人的脸型来,同时心中一震,暗道,莫非主公想让付愈做那替罪羔羊不成?
正在思考间,付愈走进门来,向曹操见了礼,然后站在原地,等候曹操的吩咐。
曹操问道:“之悲啊,汝跟随操已有多年了吧?”
付愈闻言一愣,急忙回道:“回主公,属下跟随主公已有七个年头了。”
曹操点了点头道:“嗯,看来汝是从张角叛乱之时便跟随于操,七年了,人生有几个七年啊,汝如此忠诚之人,操竟然没能给予重用,实乃操之过也。”
付愈跟随曹操日久,是以极为了解他的脾气,曹操越是这样说,付愈知道接下来必有事情发生,额头当即冒出一片汗珠,急忙跪在地上道:“属下蒙主公信任,担任监粮重责,每天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请主公明鉴。”
曹操道:“这一点,操心中明白,正因为汝之忠心,操才会将监粮之责交给汝手中。之悲,今日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礼,起来说话吧。”
“是,主公。”曹操越是这样,付愈心中越是害怕,虽然听命地站起身来,脸上的忐忑不安之色却是丝毫未减。
曹操又问道:“之悲家中有几房妻妾,几双儿女呢?”
听了这一问,付愈心下又是一紧,却是不敢不实言回答道:“回主公,属下家中有一妻一妾,两男两女。”
曹操道:“之悲真是好福气,不知儿女年龄都是几何?”
付愈答道:“长子十三岁,长女十二岁,次子七岁,次女只有三岁。”
曹操点了点头道:“之悲,操就将你那次子、次女分别收为义子、义女,不知之悲意下如何?”
付愈终于断定曹操一定有什么事情让他去做,而且马上就联系到眼下遍传开来的人肉干事件,眼前一阵发黑,又一次“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急忙磕头道:“主公饶命,主公饶命,属下…属下……”
属下什么?付愈忽然发觉到了嘴边的话不知该如何去说,只是不住地磕着头。
曹操叹道:“之悲,你我虽为主从,然却犹如兄弟般,眼下为兄遇到了一些困难,难道贤弟忍心见死不救吗?汝且放心,汝之妻妾,操会好生照顾,汝之儿女,犹如操之亲生儿女般待遇。”
付愈不是傻子,听了曹操这话,明白此事曹操早就下了决心,已是无法更改,于是便不再磕头,一脸悲戚地站起身来,平缓了一下心情,叹道:“主公旦请安排,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操也叹道:“之悲,操也知汝乃忠义之人,日后定堪大用,此次行如此之法,实乃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也。汝且放心上路,明日操便征辟汝长子为州牧府掾,汝长女之婚事,也包在操身上,所嫁之人必名门望族之子也。”
付愈听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长子为州牧府掾,日后前途一片,长女日后嫁给名门望族之子,次子与此女被曹操收为义子与义女,就算付愈活到八十,每年升一次官也是做不到这一步,只是,儿女的荣耀却是要用他的性命来换取。
看着付愈脸色如常,曹操也放下心来,大喝一声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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