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曹嵩谢绝了承县县令的再三挽留,继续北上。这时,会有两条路,一条就是从承县直接北上,便可直接进入兖州境界,第一站便是泰山郡最南的南城,不过因为承县距离南城较远,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另外一条便是从承县沿东北而上,先到琅邪郡的缯县,然后再有缯县北上到达泰山郡的费县,如此虽然每晚都能休息在县城之内,但距离却是远了许多。
曹嵩与应劭皆是不知曹操此刻并不在兖州,而是提兵在青州,尤其是曹嵩,思子心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条路,如此一来,正中廖化与张闿的下怀,毕竟一旦曹嵩宿在县城之内,下手就不方便了,得手之后也不易逃脱。
同历史上的情况巧合得很,就在众人赶了一天的路,勉强踏入了兖州的地界之内,这时天色已经渐暗,应劭正准备命令军士安下营帐,却听斥候回报说是在前面发现了一座古寺。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是夏末秋初,突然天降大雨,众人便赶紧进去古寺避雨,正好也借宿一宿。
曹嵩回乡的消息早已遍传徐州,寺僧当然知道,是以不敢怠慢,款待极为热情,腾出最好的上房数间,将曹嵩一家老小安顿好。由于寺小房少,八百士兵不能全部都居住在房屋之内,曹嵩便命令应劭的三百军士皆休息于房屋之内,而令张闿将军马屯于两廊。由于走廊狭窄,加上风大潲雨,张闿的五百军士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加上夜冷袭人,军士们唉怨声不断。
与廖化达成协议之后,张闿一直在考虑如何鼓动手下参与这场劫财杀戮,此次曹嵩之不当安排正好给了张闿一个理由。虽然这五百军士都是张闿的老部下,但现在毕竟已经转为了官军,张闿也不保证这些人中会有一些安于现状而不愿铤而走险者。
张闿便聚集手下五个屯长到一处偏僻地商议道:“吾等本是黄巾余党,因形势所迫而不得不勉强降顺陶谦,一年以来,非但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反而处处为徐州丹阳军所看不起。如今奉徐州陶大人之命护送曹嵩一家,也算是陶大人对吾等之信任,尤其是那曹操乃是兖州,非我等所能惹起,本不应该有何私心,但是曹嵩让应劭的军士休息于房屋之内,而令吾等在此淋雨受冻,此乃曹嵩之不对,况且这次曹家辎重车辆无数,汝等若是想得富贵,只需今夜三更,众人将曹嵩一行尽皆杀死,一同北上青州之地,投奔管帅,众人以为此计何如?”
其中一个名叫李维的屯长首先表示赞同:“将军之言是也,近闻管帅十万大军进青州,节节胜利,先是大败徐州五万丹阳军,接着又杀了州牧刘虞,擒获了北海相孔融以及青州第一猛将武安国,威震天下,若然吾等以如此丰厚之见面礼投靠管帅,定得管帅之重用也。”
当然,李维的这一番话自然是张闿所教,否则以他一个屯长的身份,如何会对青州的战况了如指掌。在这五个屯长中,只有李维是张闿的心腹,其余四人虽然也对张闿唯命是从,却算不得是其心腹。
李维的一番话,立即得到三个屯长的赞同,却得到最后那个叫做焦焕的屯长的反对:“将军不可,吾等原本黄巾,得蒙陶大人不计前嫌,这才予以收留,吾等若是将曹嵩一行尽数杀害,无疑为陶大人招来兖州大敌,使陶大人陷入万险之地也。再者,我等杀了曹嵩脱身容易,然而家眷如何脱身,岂非是将之送入死地也?”
张闿“嘿嘿”笑道:“大丈夫欲做大事,怎能瞻前顾后也,吾等皆同意如此行事,唯汝不愿也。也罢,汝既不愿,闿也绝不勉强之,只是希望汝能在我等逃入到青州之后,再行向陶谦回报此事。”
焦焕点了点头道:“将军平素待末将不薄,末将自然会在将军遁入青州之后,再将此事南下回报。”
张闿叹道:“既如此,汝且去吧,我等再商议一些细节。”
焦焕双拳一抱道:“如此维就先行告辞。”
不料,就在焦焕李维转身准备抬步离开的时候,张闿突然飞快地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将焦焕刺了个透心凉。另外三个屯长本是奇怪张闿为何会如此轻松地将焦焕放走,待到这一幕发生,三人才明白过来,同时皆是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持反对意见。
张闿将佩剑拔出,一脚将焦焕的尸体踢到,在其身上轻轻擦拭剑身上的血迹,“嘿嘿”笑道:“非吾同心者,即为敌也,若是放汝就此离开,只怕汝马上会向曹嵩与应劭密告吾等之谋也。”
张闿将佩剑放回剑鞘,转首对李维四人说道:“既然汝等皆无异议,咱们便商议一下行动计划。”
张闿五人暗中密谋,曹嵩自然丝毫无知。
一个时辰后,风雨停歇,但杀机却布满了整个古寺。此刻曹嵩正坐在炕上与爱妾肖氏、小儿子曹德说话,忽然听到四周喊杀声大起,曹嵩不禁奇怪,这深更半夜如何会有喊杀声,但是毕竟手下有八百多军士保护,是以曹嵩并不觉得害怕,以为是应劭或者张闿的军队深夜训练。出于小心考虑,曹嵩便命令曹德提剑出门去看,不料,曹德刚到院中便遇到急匆匆赶过来的泰山太守应劭。
只见应劭一脸焦急跑过来对曹嵩道:“老太公,张闿率部谋反,觊觎太公财物,末将已令手下军士拼死挡住,但是因为张闿兵多,恐怕抵挡不了多久,还望太公赶紧逃走,以免为张闿贼子所害。张闿曾说,此次欲谋害太公性命,乃是奉了徐州牧陶谦的命令,若是太公日后见了主公,希望能将此事转告。”说完之后,不等曹嵩有任何的反应,应劭便急匆匆赶到前院,看来是要再抵挡张闿一会,以给曹嵩时间逃命。
曹嵩闻言大骇,没想到在彭城对自己吹嘘歌颂的陶谦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豺狼,表面上派人保护自己的安全,其实乃是想谋夺自己的财物,更想要了自己这条老命。只是曹嵩没想到,这十车财物中,七车出自陶谦赠送,他如何会觊觎其财物,但是,此时曹嵩心头一片大乱,根本来不及仔细考虑,只能是匆匆忙忙带着爱妾和儿子曹德以及手下一众家丁寻路逃命。
前院既然已经堵死,自己所住的正院无处可藏,曹嵩等人只能向后院跑去,以期能跳墙逃生。就在曹嵩刚跑出二十步不到,便已听到身后传来喊杀声,张闿的军士已经杀过来了,看来应劭凶多吉少。匆忙之间,曹德对曹嵩道:“父亲与母亲速速逃命,孩儿先挡他们一挡。”
说完,曹德率领所有家丁挥刀向身后杀去,竟不及再看曹嵩一眼。曹嵩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老泪纵横,猛一狠心,拉着肖氏的手拼命向前跑去,刚跑出二十步,便已听到曹德凄惨的喊叫声,曹嵩的心猛一颤抖,却不敢回头,继续向前跑。
曹嵩两人到了后院之后,慌忙四处查看,见有一处墙头剥落甚久,比其它地方都要低一些,而且下面还有砖垛垫脚,便想从此处越墙逃走。但是,曹嵩的这个小妾肖氏体胖爬不上墙,曹嵩虽欲舍其而去,奈何肖氏苦苦哀求,曹嵩不忍,加上喊杀声已经渐渐临近这里,情势慌急,便与肖氏躲于厕所之中。
然而厕所之地甚是明眼,岂能逃过张闿等人的检查,不一会曹嵩二人便被士兵找到并押到张闿跟前。曹嵩情知难逃一死,心下也不再害怕,昂头向张闿喝问道:“徐州陶大人命汝等护送老夫,汝等岂敢犯上,日后若为陶大人或我儿曹操所知,必难逃一死。若是就此将我放走,吾必于陶大人之前为尔等求情。”
曹嵩一来是对应劭还怀有一丝希望,想拖延时间,盼应劭来救,二是想以陶谦和儿子曹操的名字来威慑对方,使其不敢对自己下毒手。
但是,应劭此刻已经陷入了苦战,由于张闿是突袭,应劭的军士没有丝毫防范,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便已被斩杀了一百多人。应劭通知曹嵩之后,根本没敢死命拼杀,只是杀开了一条血路,独身逃脱而去,因害怕曹操怪罪,应劭不敢再回泰山,便投冀南袁绍去了。
曹嵩不愧是官场纵横一生的老手,一番话恩威并施,足以震慑十恶不赦之人。但是,若然曹德未死,说不定曹嵩的这一手还能够起上作用,但是曹德已经死于张闿之手,张闿岂能再放曹嵩离开,毕竟杀子之仇曹嵩岂能轻易放弃。
于是,张闿根本就不接曹嵩的问话,手起刀落,杀了曹嵩。本来张闿也想杀了肖氏,但见肖氏年纪甚轻,而且甚是美貌,便大起色心,将其掠走。随后,张闿又在寺内搜索了一遍,将躲在暗处的曹嵩家人以及寺僧全数杀死,并取了财物,放火烧了寺院,一起向东往青州城阳郡而去。
应劭虽然不敢再见曹操,投奔了冀南袁绍,但是应劭部下也有逃得性命的军士数人,仓皇逃到任城,此时曹操东进青州尚未回来,只能通过荀彧将此事报给了曹操夫人刘氏,刘夫人闻听这个消息不觉大惊失色,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如此噩耗。
刘氏虽然是曹操的贤内助,但毕竟是女子,乍闻此噩耗,心中便没了主意,就要派人前往通知曹操,却被荀彧拦住,荀彧道:“主公正在青州与黄巾军鏖战,此时若是将此噩耗告知,只会乱了主公心智,若然因此使得主公有何意外,岂非连此杀父大仇都无法得报。”
刘夫人乃是聪慧之人,方才只是被这个消息乱了心智,此刻得到荀彧的提醒,顿时恍然大悟,向荀彧拜谢不止。于是,刘夫人便做主将此事先行瞒下,并让这几个士兵好生安顿下来,以待曹操回来之后详加询问。
且说张闿一行拉着十辆财物以护送曹嵩的名义,轻松地从琅邪郡横穿而过,其间开阳、临沂两地县令也想宴请曹嵩,却被张闿以曹太公身体不适为由,轻易回绝过去,不过对于这两处县令的馈赠财物,却是毫不客气地收下来,如此三五日便到了城阳郡最南端的莒南城。
曹操大军败退,刘备大军止步不前,东莱郡与城阳郡根本无力抵挡管亥的大军,在得了管亥善待两郡百姓的承诺之后,两处的郡守皆是选择了出动请降的方式,是以莒南城也早已在黄巾军的掌控之中。
眼看莒南城就在眼前,张闿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更发现莒南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一名手持大刀的将领率领着约莫三千人向这边奔来。张闿心中稍有警惕,正欲问廖化来者何人,却听廖化已经惊喜地喊道:“固印,管帅亲自出城迎接,看来汝之颜面不小也。”
张闿大喜,警惕之心尽去,也催促手下加速脚步。待到那将领离近,张闿发现果然就是管亥,更是大喜之极,急忙主动挥着手向管亥喊道:“管帅,末将已经尊奉管帅命令,杀近曹嵩一行,尽劫其财物,献于管帅。”
却不料,管亥突然大喝一声:“贼子张闿,贪图曹嵩财物与其小妾美色,背叛其主陶谦,阴谋残害曹嵩一行数百人,实在是罪不容恕,看刀。”
张闿已经呆了,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情况,眼睁睁地看着管亥的大刀向自己迎面劈来,却是不知躲闪,一下子被管亥劈成了两半,曹嵩的小妾肖氏哪里见过如此惨状,当即便吓晕了。
管亥一刀劈了张闿之后,廖化也一扬手中大刀,沉声喝道:“儿郎们,将这群杀人越货之山贼砍了,一个不留。”说罢,廖化挥舞着大刀,冲进了张闿手下的三百余人的队伍中,狂劈乱砍一通。
张闿的军士这才明白中了圈套,急忙奋起反抗,毕竟只是三百余众,而管亥与廖化所率却是三千五百人,如何能拼得过,更何况管亥与廖化的两把大刀,很轻松地便一一收割着这些人的性命。
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张闿的三百余众全都倒在了血泊中,包括曹嵩的那个小妾肖氏。
看着手下将士正在忙碌地打扫着战场,管亥哈哈大笑道:“元俭,干的不错,主公之处必有重赏。”
廖化也笑道:“此非廖化之功也,一则主公之神机妙算,二则张闿此人过于贪婪,浑然没有发觉一丝一毫破绽。”
管亥点了点头道:“张闿与其五百军士俱死,陶谦图谋杀害曹嵩之事便成定论,如此兖徐之间将会有一场大战,再加上袁绍与袁术兄弟,可够曹操喝上一壶的,纵然兖州不丢,其也数年翻不了身。”
廖化摇了摇头道:“未必,主公常言,曹操此人才略不在主公之下,手下更是多有文臣武将辅佐,此次兖州虽然危机重重,但曹孟德定能有惊无险度过,子罕莫非忘记了昔日幽州三面受敌与今次兖州之危何其相似也。”
当初归顺刘备,是因为随着张宁,管亥对刘备并不怎么服气,听其号令不过是碍于张宁之命,但是,随着对刘备越来越深的了解,尤其是这次青州战事中戏忠表现出来的非常之才,让管亥对刘备崇拜备至,若非是大才之主公,如何能用戏忠如此大才。
管亥点了点头道:“正是,元俭,张闿之事已经了结,汝之任务也已完成,还是速速回幽州去吧,免得日久露出破绽。”
廖化点了点头道:“如此化就告辞了,将军保重。”
廖化走后,管亥朝着众军士大声喝道:“儿郎们加快速度,将这些尸体埋深一些,暴风雨就要来到。”
曹嵩的死,曹操还不知道,因为他刚刚来到兖州边境上,还没有到达任城,虽然一路上曹操与荀彧多有书信往来,但全都是言及兖州形势的,并无曹嵩信息在内。曹操头两封书信也曾问过其父是否已经来到,但荀彧并没有任何回复,如此曹操也没有再继续问,以为是曹嵩一行还没有进入兖州境界。
曹嵩被杀的消息,袁绍也不知道,因为应劭还没有到达邺城,袁术与陶谦、公孙瓒更是不知道,袁术依然大军北进,而陶谦与公孙瓒则是因为结交了曹操而各自欣喜,毕竟两人都明白,一山难容二虎,徐州只可能是一个人的天下,南北分治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
所有的一切都在刘备的掌控之中,眼下曹操还不知道其父遇害的消息,荀彧一直瞒着他,但是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而且,在二袁的四路大军夹击之下,曹操已是难以应付,毕竟兖州缺粮,但是,更让曹操意想不到的是,被他认为是杀父仇人的陶谦,会主动出兵攻打兖州。
依着陶谦的性格,在得知张闿杀了曹嵩之后,悔恨尚且不及,如何还会起兵再攻打兖州呢?答案很简单,此乃田丰、沮授与许攸之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