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打算去哪里?”
“想先去下看看,”他沉默了片刻道:“慢慢地把以前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然后,就去寻找师父。”外面哄闹之声此起彼伏,反而衬得营帐内无比的静谧,张良的声音烟雾般在空中游荡着,又轻飘飘的消失了。
“若是为了师兄你着想,该劝你早走才是,”我道:“可是,师兄这一走,我越发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张良静静地道:“该离开的人,总要离开。”
我垂下头,过了片刻才道:“赵姬生了个儿子。”
“嗯?”他皱了皱眉。
“她生的是刘季的第三个儿子,还有薄姬,只在这一两个月内也要生了,应该也是个儿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去看了一下虞姬,突然觉得,其实她比我更幸福。”
“有时候,死不是最痛苦的,活下去才无比艰难。我何尝不想和师兄你一样抛开一切悠游于山水之间,可是割舍不掉的东西实在太多,每挣扎一次,就发现自己陷得更深。”
“既然这么辛苦又何必定要坚持下去”张良叹息了一声。
“因为我想……我想让如意成为大汉下一个皇帝,让他和秀儿都能有一个幸福的人生。”我慢慢道,“而且。也由不得我不想,如意和我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是只能进不能退了。”
“只是这个吗?”
“至少现在,这就是我想要的。也许以后我还会想要别地东西,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想到以后,连我也不免有些茫然。
“就没有想过得到专宠?”张良的眉锋极轻微的挑动了一下。
“专宠?”我轻叹了一声,“师兄,这话问的太不像你的风格了。”智慧如他,怎么会问出这么没水准的话来。
他凝视着我。轻叹了一声:“好吧,我暂时不走。”
我抬眼看看他,反而有些意外,过了半晌才道:“师兄。我心里虽想你别走,可是细想起来,现在离开确实是最好的时机,狡兔死。走狗烹,古来如此,刘季也未必能跳脱出这个***,与其将来刀刃相见。当真不如现在就远走天涯,也能留一线情面。若等到真的陷了下去,只怕走也来不及了。我地事。最终还得自己来扛。你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
“可是。你是我的师妹啊。”张良温和的微笑着说道。
…………
赵姬生子的事情成为汉营一件新地大喜事,也让刘邦几天都处在亢奋状态之中。他这段时间常常感叹自己老之将至。体力精力均不如以前,但儿子的出生,让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对自己抖然信心倍增起来。
由于韩信在大战结束之后一直在照料琼英,少到中军,所以刘邦自然而然的重新坐到了统帅的位置上,对战利品进行了分配,对战后残损地部队进行了重新整合。战利品方面,他倒是很大方,将大头给了韩信,自己和彭越则平分剩下的。可在部队的整合上,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由于这一仗里折损的士卒以他和彭越手下地居多,所以,他索性把所有的队伍都打乱了再重新分配,自己占大头,韩信拿小头,剩下一点甜头丢给了彭越。
反正这种事情刘邦以前就没少干过,自己的队伍被项羽打残了,就直接跑到韩信那里,把他手底下地人调过来用,所以相比起来,这次已经算是手下留情地了。韩信名义上还算是他封过地大将军,自己的兵一次次地被刘邦拿走,虽然心里肯定极度不爽,却暂时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收拾完这一切之后,又分了一部分兵去接收彭城和楚地,然后剩下的人一齐班师回阳。
他要赶回去看刚生下来的儿子,以及那个娇娇嫩嫩还病在床上的戚姬。
还有,就是要商议怎么宰割这只已经到手的秦鹿。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得胜还朝的队伍行军速度总是快的,除了韩信为了照顾琼英带着自己的亲兵在后面慢慢晃以外,其余的人则以令人吃惊的速度在几天之内便赶到了阳。
陈平率一众留守在阳的官武将出城迎接,刘
极好,跳下马来,拍了拍陈平的肩膀,道:“老陈,内政,又是外务,还要不断支应前方的粮草辎用,实在是辛苦你了。”
他一向称陈平为“陈大人”,这突然一改口,倒让陈平微微惊了一下,下意识的瞟了我一眼,低头道:“小臣份内之事,哪里谈得上辛苦,倒是大王一路劳顿,该先回宫歇息一下才是。”
“好好好,我是得去看看我那儿子去。”刘邦大笑,回身对后面的众将道:“这仗打得狠,能活着回来的,都不容易。待会儿扎好营寨之后,我放大伙儿三天假,全都回家陪老婆孩儿去,三日之后,回营点卯,不得有误。”
众将都面露喜色,齐齐喏了一声:“是!”他们在阳日久,不少都在当地纳了姬妾,平日因军令所在,宿在营里,难得回府温存一下,这会可算是得了机会了。
踏入内宫,只见四处洒扫得干干净净,连花草都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众侍应内宦婢女伏于路道两旁,看来宦者令也早就得了消息,事先做足了功课。
“让人起来吧,”刘邦笑着敲了敲那个依旧瘦黄的黄大人的脑袋:“你个老小子倒是机灵,以前我回来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师动众。”
“以前大王只是汉王,如今大王已是天下之主,自然应有所不同。”那位黄大人恭声道。
“这话说得好,我爱听。”刘邦笑道:“记得下去以后领二十金的赏,还有这些在宫里侍应的,每人再赏一金。大王我今天高兴,让大伙儿都发发财。”
大人喏了一声,恭敬的退到了一边,让过了刘邦,又向我凑了过来:“禀王后,太子爷昨日已经到了宫中。王后待会儿是否要先见一见?”
“如意?”我顿住脚步,不禁一阵狂喜,但抬头看了看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刘邦,沉吟了一下,道:“我这会儿先随汉王去看看赵姬,你把如意带到附近候着,我若传你,你就将他带过来,若不传你,你便先把他带回去,我晚间再去看他。”
大人又喏了一声,悄悄退了下去。
赵姬所居的屋门之外侍应着几名仆妇,见刘邦走来,唬得一起跪下磕头。刘邦也不理她们,刚要抬脚进屋,却被一名仆妇给挡住了,颤声道:“禀大王,夫人尚未出月,血气甚浓,只怕冲撞了大王。”
“起开!”刘邦皱起眉,不轻不重的一脚踹开了那名仆妇,“当年我二娘生老四的时候,我还不是成天在旁边待着,也没见冲撞了什么,偏是你们啰嗦。”一边说,一边掀开门帘径自走了进去。
虽是冬季,赵姬的寝室却极温暖,屋子中央烧着一只巨大的火盆,炭火里不知还添了什么香料,被火一烧,越发浓烈,让人进去以后若不赶紧除去厚重的外袍,立刻就会觉得燥热难当。这年头讲究产后要避风,所以有条件的人家都会把产妇的房间弄得暖哄哄的,赵姬是汉王的女人,身份尊贵,自然是越发的小心。
因屋里暖,赵姬只穿了件内衫,抱着个粉团团的孩子斜靠在床上喂奶。她刚生产十多天,人还显得相当丰腴,双颊被屋里的炭火一烤,越发白里透红,越发显出几分妇人的娇媚艳丽来。
刘邦突然放轻了脚步,悄没声息的走到赵姬身边,伸出手突然在那孩子的脸上抹了一下,笑道:“好嫩的孩儿。”
孩子正在吃奶,刘邦的手堪堪在赵姬的**边划过,惊得她浑身一抖,抬头看是刘邦,这才去了惊容,欢喜道:“大王,原来是您回来了,可把妾身给吓死了。”又抱着孩子要起身作礼:“妾身见过大王,王后。”
“免了免了。”刘邦笑道,伸手小心冀冀的抱过孩子:“让我这当爹的看看,哦呦……”抬头又向我笑道:“你也来看看,这小脸蛋,白生生的,眼睛倒是不小,咦咦咦,哭了,哈哈,好小子,嗓门够响的啊。”那孩子奶吃了一半被刘邦抱了过来,想来是非常气愤,哇的一声哭了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