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的戏园中,一出《霸王别姬》演得正酣,伴着那戏子唱到精彩处,周围叫好声不绝于耳。
刘能贤看得入神,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偶尔他会说一句看赏,一直站在他身后林郁青便自觉的赏出一支花去,一支花便是五十两银子,这一出戏下来,刘能贤这个戏迷却已赏出了不下六支花去,赏得让林郁青只是心痛,可少爷却交待过,只要能让刘大人高兴就成。
一旁的陈默然却看得并不专心,他并不喜欢听戏,当然如果这是一场歌剧的话,没准他已经睡着,可便是疲于应付,也得应付下去。
在江宁的一个半月间,几乎是打从出了医院除了偶尔去一趟那片已变成大工地的马鞍山外,更多的时候,却是在这江宁城里陪着这些个官员,像是今个就被这刘能贤拉出来陪着一位从山东来的客人,徐世昌,山东巡抚袁世凯,袁宫保的幕僚。
陆陆续续的戏园内又进了不少人,约是刘能贤和徐世昌这几人一身官气,却是被引着坐在前排。《霸王别姬》正演到热闹之处,在刘能贤在戏到精彩处那看着赏时,心不在戏上的徐世昌和陈默然只看了几眼便开始说起话来。
徐世昌笑着拈须颔首道。
“陈大人,刘大人倒是慧眼识珠,识得您这经国致用之才,更奏请太后、保陈大人从三品衔,目我大清内忧外患,正是存亡危难之秋,太后、皇上食不甘味、睡不安枕。圣朝要中兴,第一件事就是要用人。虽不能说一人兴邦,但有了人才,国家的事情也不是不可收拾,想来他日陈大人,定会为太后、皇上重用。”
此番从济南来江宁,徐世昌为的得是帮袁宫保筹买一批军火,袁宫保虽署了东南互保之约,但因各国谨慎,却限制他购置枪弹,可偏生武卫右军训练所耗械弹甚多,现在武卫右军库存弹药日紧,这才来到江宁请两江总督刘大人代为周转,却未想一来到江宁,便听说了这前几天,刚被太后旨意赏了从三品衔,又赐了黄马褂和宫前骑马荣耀的陈默然来,这些东西都是用银子能买来的,而且陈默然的确也是用银子买的,到不稀罕。
可那浦东和江淮路矿,却不是一般人用银子能买得到的,姑且不说刘坤一对他陈默然的这份赏识,或者其中有什么内情,但是这两样需几千万两银子才能堆出来的东西,而近几日这陈默然产业公司筹银子的手段,着实让徐世昌为之一惊,惊的是他那份财力,这才心生结交之意。
方才注意到那刘能贤不时看着赏,徐世昌却是在心中一笑,心里骂声“目光短浅之辈”,那李中堂有盛宣怀为其张目,袁宫保身旁武官幕僚却是不少,可这善用银子却是屈指可数。
周缉之虽说也善商贾之道,可与这陈默然比起来,却是差之甚远。却是对笼络这陈默然动起了心来,袁宫保正值用人之际,若是寻得此人,怕也不枉此番江苏之行。
这会陈默然却显得有些谦虚,甚至于谨慎。
“大人面前,默然怎敢称大人,还望徐大人莫再提大人之言!”
之所谨慎不是因他徐世昌,而是因徐世昌身后的袁世凯,便是再不了解历史的人也知道,袁世凯是什么人,现在或许只是山东巡抚,可李鸿章死后,这袁世凯就会升任北洋大臣,成为北洋军阀的奠基人,十年后更是掘了那满清皇朝的墓,这样的人自然需要结交一番。
“即是如此,那卜五便托大称陈大人为然之老弟了!”
虽是简单一句话,徐世昌却把他和陈默然的关系拉近许多。
“能得卜五兄赏识,自是默然的福气!”
陈默然怎会不知打蛇顺棍上的道理,不管他袁世凯是什么人,和这种人结下些许关系,总好过没关系的强。
“然之,历朝历代,世人皆视经商如洪水猛兽,实是大错特错。今日国事不靖,八国据我京师,税赋日减,许日后,为解朝廷之归,怕两宫还朝后,许会行兴商之举,到时自需然之这样有经世之才的贤达能人,兴商办业,上解朝廷之忧,下行富民之举,自袁宫保署理山东,虽倡山东商业,但近几年,因拳匪作乱,虽袁宫保竭力平定,但山东地方靡烂已久,正需像然之这样大商代为疏理山东实业,不知他日然之,是否有空往山东一去!”
这会虽当着刘能贤的面,但徐世昌却全无瞒意,只是自说着。到是在他说出这番话时,原本一直似沉在戏中刘能贤,却在陈默然还未说话,便接出了一句说来。
“然之,听戏的时候却是在用心点,方才能品出其间的味啊!”
这句话听在陈默然的耳间,顿时便明白刘能贤说出这番话用意,冲着徐世昌笑一下,然后便是把注意力回到戏台上,这徐世昌话里透的是接拢,而刘能贤却是提醒自己要专心,或者说是要忠心。
而徐世昌又岂会不明白刘能贤的意思,但却是在心下一笑,这刘家是后继无人啊!心下对拉拢陈默然又多出了几分把握来,量小非君子,这刘能贤无容事之量,他日刘大人但是故去,便是刘家有恩于这陈默然,怕也会改门投之。
“蒙卜五兄错爱,然之这铁厂生意若是成了,恐怕到时还要卜五兄与宫保大人一说,到时还请卜五多回照顾!”
陈默然话听得徐世昌点下头,他知道这会这人能这么说,已经算是难得了,先前之所以说出那番话,就是为了试探这人,这人倒是典型的商贩,利字当头,这种人易控制。
“二位大人稍候,默然去去便来!”
心不在戏上,左右没得意思,又不想再因徐世昌生了与刘家的关系,陈默然便起来抱个歉,拄着拐杖拖着断腿,朝戏园外走去,在这里头听那伊伊啊啊的,还不如出门在外面寻个摊时歇口气的好。
拖着条打着石膏的断腿陪人看戏,这诚意到这份上,其间的无奈恐怕也只有陈默然能够体会。
“阿青,你在旁侍候着两位大人!”
在林郁青刚准备的跟来时,陈默然吩咐一句,又使了个眼色给他,便朝戏园外走了出去。
到了戏园外,正准备上马车上歇口气,陈默然却看见戏园门口,一人正蹲着卖着瓜子,一边吃瓜子,一边和旁人正吹着什么,全一副说书的模样。于是便买了些瓜子,到对面那茶摊上嗑起瓜子来,便是在这路边吃着灰,也比在那里陪那两位“大爷”强。
刚巧还着丫环出来刘静璇也正做在茶摊上喝着茶,几是在陈默然坐下,未待她说什么,翠喜倒是先认出来这拄着拐杖的人来。
“小……少爷,这不是那瘸……人嘛!”
刘静璇点点头,就是那个救了自己,又让爹爹吃了憋不说,连月前,爹爹去医院看这人想赔罪来着,回到家生了一肚子闷气人,想到爹爹两次三番的栽在他手里,她却是有些心不是味来,微微一笑便起身站在旁边。
“这位兄台,您这……”
“没看过我正嗑着瓜子嘛!想坐就坐吧!瓜子随意嗑,茶钱你出!”
说话陈默然还扬了下手里的瓜子,同时一抬头,便看到坐在眼前这“主子”异常俊美且含笑的面孔,这少爷的模样让是让他愣了愣,仔细一瞅,似乎是……这倒是想起来,虽说那天头有些晕,可这丫头的模样倒也没忘。
敢情是这丫头戏文看多了吧!一眼就能瞅出来是个西贝货!
瞅着这丫头竟然女扮男装的坐到自己面前,陈默然心下一乐,这丫头真以为这身打扮能瞒住人是不是!
头一遭穿着男装的刘静璇还真以为的眼前这瘸子没认出自己来,轻咳一声,压沙了嗓音来。
“咳……那倒要谢谢兄台了,小二,倒三碗茶来!”
“不谢!不谢!瞅见小兄弟这般俊俏的模样,这茶水,我请了!”
原本因断条腿还被人拉出来听那戏的陈默然,这会心里却是乐了起来,这丫头扮成男装跑到自己面前来,恐怕不是只想和自己喝茶那么简单。
瞅着这人的眼睛里透出的神采,刘静璇差点没想把这瘸子的眼睛给挖出来,这瘸子咋能这样看个男人!嗯!刘静璇心下倒对这看似仪表堂堂的人评价又落了几分。
“谢兄台,即前面兄台说了,茶还是小弟请吧!”
说这番话时,刘静璇几乎是强压着心里的怒意,这瘸子倒底是什么本事,能让爹爹两次都栽在他手里头。
“你我兄弟之间,又何需这么客气,为兄说请了,便是为兄请了!”
陈默然一副大方的模样,心里却是暗自笑着应该怎么在这丫头身上寻着乐子,这些天过的那是一个闷字,正好今个这乐子偏生寻到自己来了。
“这人……可恨!”
心里虽这么说着,可刘静璇脸上却依带着笑,倒不与这人争了,反倒是伸出那兰花指捏起了瓜子嗑着,可接下来陈默然的举动,差点没让她连瓜子壳都吐到这人的脸上。
瞧见这丫头捏住那瓜子的纤手,陈默然笑了起来。同时一把握住了这副纤手,入手的无骨只让他心头一荡。
“啧、啧!小兄弟这纤手……当真是如那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你……你……”
忽的被陈默然抓住了手,只惊的刘静璇差点没背过气去,一旁的翠喜更是瞪大了眼睛,小……不!少爷让人占便宜了!
“啧、啧……小兄弟这手长的,就像是一女子般,真不知道那家姑娘能有那福气,进得小兄弟的家门!”
握着这似是无骨,几欲挣扎的纤手,陈默然在心里头是那个乐啊!在这个时代怕没有比这种便宜占着更让人得意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这丫头片子现在可不就是嘛,抬起头瞧见这丫头急怒的那粉脸通红的模样,他又说了下去。
“啧、啧!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瞧见这丫头急怒的似快了哭了,陈默然当然知道适可而止,忙松开来手来。
“小兄弟似是有些面薄了点,这么着,若是您下午没事,作哥哥的带你去一地方,寻些乐子,做男人的像您这般面嫩,以后可是要吃亏的,万一拿不住媳妇儿,可被人笑话不是!”
这手被松开手,她那里还敢把手放要桌上,忙收到桌下,狂跳的心跳好一会才算平复下来。
“……你这人,怎这般……”
气的有些喘虚虚,粉脸绯红差点没甩这人一个耳光的刘静璇,好半晌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是男人,不能太激动。
话虽没说完,可是在心里却又给这瘸子加了顶“无耻”的帽子来,直到这会终于知道爹爹为啥会栽在这瘸子的手里了,他那里是什么比爹爹精明,分明就是……比爹爹无耻啊!人能无耻到这份上倒也罕见,那有拉着姑娘的手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在心里咒骂着的陈默然,并给他扣上一顶又一顶帽子的刘静璇显然是忘了,现在他可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的理可不能用在两男人身上。
在陈默然偷乐着,在心里寻思着怎么调戏这西贝货时,被陈默然留在戏园子里的林郁青却走了出来,寻着对面坐着的少爷。
“少爷,戏快完了,您是时候进去了!”
这会他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少爷面前的人来,到坐在旁桌的那翠喜,虽说她们都穿着身男装,可林郁青还没瞎到连这两害的他被朱家梁一阵好打,真骂着他个“不开眼的东西”的祸害,这会见着这两人,纵是少爷在这坐着,他倒也抱不下了火。
“少爷,就是这两人,就是这人的马车撞断你的脚!”
“这阿青!”
一听这话陈默然差点没想抽他一嘴巴,他好死不死偏这会说,可不坏了自己的好事了!
见自己被那瘸子的下人给戳穿了,原本刘静璇还显得有些尴尬,正待说什么时,却看到陈默然脸上的神色,顿时便明白自己个从头到尾都被这个瘸子给戏弄了,连个下人都能识出自己来,更何况是这个骗子!
瞬间刘静璇的脸涨得通红,那双清媚的大眼中透着怒意,甚至于还闪着些泪光,她算是正经个恨上这个瘸子,这个瘸子也太过无耻了!他……他都看穿自己了,竟然还……还占自己的便宜!
被那眼睛这般盯着,陈默然尴尬的笑一声。
“方才……默然没认出面前竟是阎小姐,实在是孟浪至极,还……”
这会正怒极的刘静璇一听这话,抬起手便想掌这个无耻之徒一个耳光,不过手却在刚扇起时,就被陈默然一把抓住了,抓住丫头的手,陈默然原本的尴尬倒也消了,双眼盯着这丫头,直视着她。
“你若敢扇我,我就敢……”
被这瘸子抓着着,刘静璇的耳珠子顿时红了起来,同时有些不安的动了下娇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总觉得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有意无意的拂过她颊上的肌肤,灼热的气息喷在她修长的粉颈上,一股说不出是麻、是痒的感觉在颈后蔓延,令她的心脏几乎漏跳了几拍,但这这人的话,却让刘静璇心里生出了怒来,想到自己竟然被他这般羞辱,心下一狠另一只手却又抬了起来。
“啪!”一声耳光声却在另一边脸上响了起来,脸上的麻痛却让陈默然是那个怒啊!双目怒视着这女孩,望着她却又是一笑,然后头向下一低,全不顾刘静璇的惊讶与惊恐,便是一口吻了上去。
“唔……”
顿时刘静璇的媚目圆瞪,唯一来得急发出的声音,就是一声惊叫可却又在瞬间消失于唇间,嘴唇细软温热,只让陈默然心头一荡。
虽不满足于的这表面的接触,可陈默然却隐觉得这女孩的似泣的模样,便松开她来。
一被这瘸子松开了,刘静璇连忙呼上几口气,一旁刚冲过来的翠喜瞧着这瘸子时,双目更是涌出火来,几乎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辱了小姐清白的瘸子,正待她开口想说什么时,却刘静璇一语拦下了。
“喜!我们回家!”
刘静璇在说出这话时,俏面煞白全无一丝血色,同时她又抬头看了眼这辱了自己的瘸子。
“你……你无耻……”
“不……不好意思!”
望着眼前这女孩全无一丝血色的俏脸,陈默然顿时明白了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做的事足以让眼前这女孩上吊,现在并不是一百年后,同样的眼前这个女孩也不是一百年后的女孩。
“一句话,赔得了吗?”
刘静璇却是露出个惨笑来,几乎是在被这瘸子吻上时,她突然明白,许是这一切都是自己招惹的,自己惹不起这无耻的瘸子,还躲不起吗?
“喜,我们走吧!”
刘静璇又说了一句,在她离开时陈默然甚至还看到她的肩膀隐还在抽泣着,她……她不会想不开吧!
“少爷,你……哎……”
林郁青这会也是一叹,少爷咋能做出这种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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