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花园的后院里,便响起了数声枪响。
“家梁,你这洋枪练的,枪法不错!”
瞅着十丈外的靶上枪眼,张仁奎鼓了下掌,在一旁的桌边靠撑着一把黑钢大铡刀。虽说只进园三天,但现在的张仁奎却全不见了过去的一身短打,陈府的一个规矩就是禁止衣冠不整、赤膊袒胸的之人进出。
只不过张仁奎却穿不惯西装革履,索性却换了身灰青长衫,在陈府到也属少见,虽这身长衫穿在身上,但却全无读书人的那种书卷气。这一身打扮,若是出外让同门看着准得一惊。
“张叔,枪练好了,比刀更有用!”
打空两个弹匣后,朱家梁似显摆一般,双手一转,双枪便插入了腰间的枪套中,虽不过只一月的功夫,可日夜苦练的结果还是显现了出来,虽不能指人左眼不打右眼,可枪枪上靶却没任何问题。
“枪是好,刀也不赖!”
虽嘴上这么说着,张仁奎却眼瞅着桌上那十余支短枪。
“师傅,提着大铡刀那能跟着少爷,跟着少爷,还是得像梁哥儿那样,别着洋枪!”
一拉枪栓,听着清脆的子弹上膛声,路国政甚至只觉心下一跳,当年在京城随师傅攻东交民巷时,师兄弟们可没少死在洋枪下,打从那时起,他成天做梦都想弄把枪,就是一鸟铳都成。
“张叔,你和国政哥先练着,我去看看少爷今天有啥安排不!”
不过在将离开时,却把腰间的两把枪取了出来,退出空弹匣,换上两实弹匣后,才离开后花园。
朱家梁走后,瞅着桌上十来只短枪,还有十丈开外人高沙包墙边的靶子,又回头看了眼,正给空弹匣上着子弹的徒弟。
“国政,好好练枪,你十六岁跟着师傅学武,到今个也近十年了,原本师傅寻思着咱们进京打洋鬼子,能给你寻个好出身,可谁曾想……少爷家大业大的,在这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你!”
当年带着三十多个徒弟入义和团,后来活着到了南方的却只有七个徒弟,投奔徐宝山后,七个徒弟先后六人丢了性命,只剩下这么一徒弟,自想着帮他谋个出身。
“师傅,国政让您老费心了!”
路国政一听师傅这么说,实际上前天来陈家,是他鼓动着师傅来的,打从那天在饭店里看到少爷掏钱那做派,他就认准了这陈少爷以后绝不简单,见师傅和少爷的亲随认识,便从后面窜动着师傅来这,说是赔罪可暗里却是想推开这个门,在大户人家做门护,总好过在江湖上提着脑袋过日子,最后身死他乡就落得一张破席卷身的强。
“国政,你小子的眼皮劲,比师傅好啊!”
从桌上取过一把枪来,按朱家梁教的,三点一线比划了一下,张仁奎长叹了一句,看着这高墙大院,从今以后,自己和国政的命就交给陈家了。
林郁青推门走进书房,作为陈府“资格”最老的一员,除他从来都认为除了三爷外,少爷最信任的是就是自己,同样的从种种迹象上来看,陈府中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少爷,深得少爷的信任,走进书房后他一手拿着几份报纸,一手拿着一叠信,先把信交给了少爷。
对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信札,陈默然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这些信大都是那些个所谓的知名人士着人送来的邀请函,过去的几天里,那种无聊的舞会和宴会,他可是没少参加,其中一封笔迹妩媚,洒过香水的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拆开信封,扫了一遍信中的内容。
“福斯西餐厅,上午十时。”
信上的内容非常简单,简单的让人只觉得的不可思议。
但真正吸引人的却是一张用国王饭店便笺书写的字条,看着上面的字迹和姓名,陈默然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夜的绚丽亲热来。原本自己还在寻思着,如何去找这个女人,没想到现在她倒主动送上了门来。
实际上从那天与这个叫凯瑟琳的女人分开之后,陈默然脑海里想到的最多的并不是她那几近完美的身材,也不是那张脸蛋,而是她的那家银行,后来他曾让人打听了一下,那家汇升银行的总部名义上设在英国,实际上和很多外国在华银行一样,只是在英国注册,然后以中国为营业中心。
但银行的前任董事长显然和其它的小银行家不同,他不仅在上海、金陵、武昌、天津以及香港开有支行,在新加坡、孟买、伦敦甚至纽约,都开设有分行。尽管汇升银行注册资本不过两百万英镑,但是他却成功的建立了一个银行网络。
正因如此,在过去的四十多天中,陈默然一直在考虑着,如何让这个女人和她的银行为自己服务,而现在机会来了。
“郁青,信是谁送来的!”
“这几封是邮差送来的,这一封是早晨门房单独递来的,说是一个陌生人留下的。”
“哦!”
看着手中的信,还有那张自己留下的字条,陈默然轻应一声。
“少爷什么时候用早餐?”
“现在是几点了?”
“差一刻八点。”
“好吧,让厨房准备一下,到八点半吃吧。下午我们去厂里去一趟!”
陈默然看了看桌上的记事本。
“少爷,另外瑞莎小姐问今天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作为少爷的身边人,在这个家里林郁青扮演的是那种不是管家,但却胜似管家的角色,至少做为少爷最亲近的跟班之一,即便是管家瑞莎很多事情也要通过林郁青传话。
“我的雪茄已经不多了,让她买几盒回来,还有,让家梁过来一趟!”
林郁青退出房间后。陈默然往长椅上一靠,翻了几张纸的前面几页,然后仔细读了一下报纸,看报纸是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尽管上海的中文报纸并不多,但却足够让他对这个时代有所了解,把报纸一份接一份地甩开,陈默然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些报纸真没啥看头。”
这个时代的报纸似乎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是对北方的时局猜测与忧虑,就是上海的一些本土新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早已过期的海外新闻。
“少爷!您喊我?”
进了餐厅,看着正用着早餐的少爷,朱家梁便毕恭毕敬站在一旁。
“家梁,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坐下吧!”
“少爷,礼不可废!”
听着这话,陈默然连抬头朝他看了眼,几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你这个家梁,啥时候有这些讲究了!”
少爷的话让朱家梁嘿嘿一笑,挠了下头。
“瞒不过少爷您,是青哥说的,这园子里,不比厂子里,在这得守着规矩!”
“不说这个了!还不快给我坐下来!你那么站着说话,少爷我不舒服!”
陈默然挥了下手让他坐下来。
“家梁,你这些天一直和仁奎还有国政在一起,你觉得他们两人咋样!”
朱家梁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
“少爷,青哥儿说过,你肯定会这么问!”
“哦,阿青怎么说?”
“青哥说,等着慢慢看!国政看着憨厚,可心思活,俺也是这意思,国政就是俺爹说过的那种人比脸活,得慢慢看。青哥倒是说过张叔是青帮大字辈的长辈,在市上也是脸面人,怕在咱家呆不长!”
“嗯!这阿青!”
陈默然笑点下头,郁青虽说年龄不大可做起事来,却显得老道些,这些话原本他能亲自对自己说,但却跟朱家梁提过,他肯定猜出来自己会问家梁。
“家梁,你让顺子备下车,上午咱们出去一趟,还有,跟阿青说一声,若是未扬回来了,让他在家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