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这个别名,绝大多数中国人并不陌生,但是却根本就不曾知道,这句话后,还有后半句。上海是冒险家的天堂,但却是穷人的地狱。
“那么对于自己呢?”
陈默然冷冷的笑着,从两个星期前,船靠在的十六铺码头那天起,自己就认准了这个地方。
“穷人的地狱!”
稀落的雪花落于肩头,陈默然重复着这句话。
“但……是我的天堂!”
或许对于的陈默然而言,这个时代,才是他的天堂,至少在这个天堂,他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被拉去打靶,不会出现在电视法制节目中,成为亲人的耻辱,这里才是他的天堂
“钱!”
想及天堂二字,陈默然喃喃自语着天堂中最为重要的因素。
无论是光绪27年或是2011年,在一个道理上是相通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若是不尽快解决钱的问题,只怕到时这里不仅不是天堂,反倒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地狱。
“天堂也有难事啊!……”
陈默然摇头轻叹着,然后拄着拐仗进了这间木砖结构的老厂房,这个老旧的甚至有些透风的厂房。
破旧的厂房红砖地基上,赫然摆放着一台的德国赫尔Cellaxy激光雕刻制版机,这台价值千万的机器,实际上是自己的合伙人“偷”的,准确的来说是抢的,从上海的一家制版公司抢来的,没有这台机器,就不能制造出印钞用的凹版。
在制版机一旁是一台彩色胶印机和一部彩色凹版印刷机以及一部切纸机,再加上三部笔记本电脑一部激光扫描仪,就是自己现在的全部家当,这些机器曾经被自己视为发家致富的捷径,而在这里,这却是自己生存的保障。
从三天前起,在孙府的书房里签了租约后,就被陈默然租下了,租金并不是当初开出的五千两高价,而是三千六百两的低价。
“不过是卖弄一番,省了一千多两银子!”
想到那日在孙镜南面前的卖弄,陈默然忍不住的嘿嘿一乐,瞅着自己的工厂,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眉目闪动着大干一番的神采,虽拄着拐杖,可脚下却快了许多。
“哒、哒”
由集装箱改成工作室内,不时响起鼠标、键盘的敲击声,趴在电脑前的陈默然时而趴电脑旁借着放大镜检查着桌上银元票,时而在电脑上做着修改,尽管使用高精度的激光扫描仪可以精确无误的将银元票版面印出,但如果直接使用原始图像制版,制造的凹版和印刷成品会有些模糊,必须要对电脑上的原始图像进行修改,每一条线、每一道花纹都不能放过。
“没想到这票子的底纹竟然比100年的后的还复杂!”
在电脑上一毫米一毫米的修整着底纹的陈默然轻声自语着。
这张华俄道胜银行的五十圆银元券,是在汇丰、麦加利、有利、东方汇理、华比、花旗多家银行发行的银元券中精挑细选选出的,他没有水印,不像其它银行的纸币,采用了或简单或复杂的水印,水印从来都是每一个造假者面临的最大问题。
“嗡……”
激光雕刻制版机在运行发出轻微的声响,随着激光雕刻刀的运行,铜质的滚筒上慢慢的显现出细微的花纹,在这个时代依靠手工雕刻印钞凹版,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用激光雕刻制版机却只需要几十分钟,而且并不是制造一块印刷凹版。
趴在桌前的陈默然的嘴角叼着香烟,任由烟灰撒落在自己的膝盖上,60厘米长的铜质滚筒架在滚架上,每一次审视,都尽量做到最细微的检查,虽然激光雕刻制版机可以完美的再现电脑图纸,但仍然需要仔细检查,以防止出现“漏刀”。
整整一夜,陈默然一直在努力工作着,过去至少需要四个人同时合作的工作,现在却需要自己一个人完成,完全包揽每一个步骤,当检查完六根凹版后,已经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肚子早已经饿的咕咕叫唤着。
风风火火的吃下昨夜的剩饭后,陈默然便开动凹印机,开始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造假。凹印机在在运转时的噪声远比激光雕刻机更大,但看着大张大张的钞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意外的是陈默然的心中竟然不像过去那样充满恐惧,反而多了一丝期待,对富足生活的期待。
“啧!啧……”
检查着成品时,陈默然的唇间不自主的发出赞叹声,放大镜下的纹路非常清晰,即便是使用十倍的放大镜,也没发现电子雕刻制版时常见的网点,赫尔激光雕刻机最大的优点就是采用了超精细雕刻技术,达到了所不能实现的轮廓和文字清晰度,即便是手工制版也不过如此,但手工制版却是不可重复的,即便是同一个人,也不可能雕刻出一模一样的凹版,但电子雕刻却可以完美的没一丝偏差的复制出母版,这正是当初不惜以杀人为代价抢来这台机器的原因。
拿起桌上的另一张钞票,陈默然仔细对比着两者的纸质手感,造假钞最困难的就是纸张手感,为了追求手感,过去自己甚至不得不给表面涂上薄薄的发胶,以创造出类似真钞票的手感,而这两者的手感几乎没有多少区别。华俄道胜银行的纸币是使用的薄纸彩印,在手感上与自己用的新闻纸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差不多了!”
在放大镜下仔细检查成品后,确认没有任何误差后,陈默然才算松下一口气,有了这笔钱作底子,自己就算是真正在这个时空有了立锥之地。
“哎……”
在锁上木门的瞬间,穿着一身呢子大衣,头戴礼帽的陈默然轻叹着一口气,拄着黑色的文明杖走出了院子。大门外停着一辆西式马车,年青的伙计一见租车的先生出来了,连忙下车打开车门,放下折梯。
“先生,请问你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马车行的伙计在关门前谦卑的问着,生怕怠慢这个留着八字胡、衣着打扮都上等人的先生,像这样的上等人,伸着小手指就能把自己弄死。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身行头实际上陈默然昨天刚置办的。
在他弯腰点头时,看到他头后的那根猪尾马似的辫子,陈默然眉头一皱,尽管来到这个时空已有两个半月,按说应该已经适应了男人脑后的辫子,但却怎么也接受不了。
“华俄道胜银行!”
陈默然轻吐出几个字,虽然过去的几天,自己已经在十几家洋人的店铺里花了超过五千元的假钞,那种钞票骗过店铺并没有任何问题,最重要的是能不能骗过银行,毕竟自己要的不仅仅是小打小敲的挣点零花钱,那些店铺,不可能提供给自己足够的、可供挥霍的金钱,只有银行可以。
铅灰色的空中下着大雪,马车在雪地中行驶非常困难,即便是车中,陈默然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马车行走时多次打滑,以至于不得不扶住一旁的扶手。
朝马车外望去,腊月二十的马路上许是因大雪的缘帮,见不到什么行人,街面上空荡荡的,更何况是这种大雪天,即便是街头的那些巡捕也会窝在巡捕房取着暖或和家人团聚,偶尔可以看到路边一些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乞丐,尽管距离很远,但陈默然仍能感觉到那些乞丐的眼中大都带着死灰般的绝望,也许他们中的很多人再也无法看到明天的日出,上海从来不是穷人的天堂,无论是现在,或是110年后。
大雪纷飞的街上,没有人会注意路边那些在风雪中瑟缩颤抖的乞丐,而坐在马车中的陈默然却只觉得一阵心寒,北京城到现在还被八国联军占着,东南各省的总督们联名互保,皇上、太后逃到了西安,在这个乱世谁会在乎这些饥寒交迫的乞丐。
“也许自己可以……帮帮他们!”
“先生,银行到了!”
就在这时马车门被打开了,马车行的伙计麻利的放下折梯,必恭必敬的扶着车门。
“喀……”
左手的拐杖铁尖按在冰雪上,发出清脆的响着,对于现在的陈默然而言,在这种天气每走一步都是困难的,左腿的断骨处还未长好,即便是长好了,腿骨变形后自己也离不开拐杖。
“要不回头让那个洋鬼子把自己的腿再敲断?”
推开银行大门时陈默然用胡思乱想的方式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怀揣着十万元银元券的假币,进入发行这种银元券银行兑换外汇,只要是个人,就知道其中担负的风险。
“哒、哒……”
拐杖铁尖撞击地板时发出的声音,在新建好的华俄道胜银行的大厅内架响着,听到声响的银行职员偶尔抬头看一眼这个刚进门的“绅士”,他们并不知道看来面色冷静的陈默然,此时早已经是汗流浃背。
大堂银行职员在看到这个腿有残疾的“绅士”朝着自己走过来时,连忙站起身迎了过去。
“你好!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