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外,朱由校摆出了半副仪仗,正在接见南下福州的观察使团。
这个观察使团足足有五十多人,里面包含了司礼监、御马监,内阁、兵部,新军、军校等等各方势力。他们将和杨涟的宪兵队伍一起南下,就近观察平定夷人的战事。为防止这些官爷们会错意,在前线指手画脚,干扰指挥,朱由校便把整个使团召集了起来,进行训话。
“此次南下,朕只让你们带着两件物事,一是眼,凡事要看的清清楚楚;二是耳朵,凡事要听的明明白白。看清楚了,听明白了,回来后一一向朕禀明。至于你们的嘴,”朱由校淡淡一下,“在福建时,要给朕闭紧了。这仗怎么打,如何打,打的是好是赖,都不需要你们过问。都听明白了吗?”朱由校大声喊问。
“明白了。”被皇帝当头泼了盆冷水,这群观察使们心情都有些低落,回答起来有气无力的,当即便让朱由校皱起了眉头。
“大声点,朕没有听清楚了。”
“明白了。”这次声音大了点,也整齐了些。
朱由校皱了皱眉头,却知道这些人口服心不服,便冷冷的说道:“朕不管你们有何等才干,若不听朕的旨意,私自干涉前线作战。只要被福建官员告了上来,那就统统回家去。”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又转向杨涟,“杨爱卿,南下后,你便驻在福州,不必到海上去……”
“陛下放心,”杨涟连忙应允,“臣只过问军纪,不干涉前线指挥。”
朱由校这才放下心来,这兴兵作战,最忌讳不懂行的人瞎胡干涉,可这次南下的都是没下过海的,这怎不让朱由校担心。又叮嘱了众人两句,朱由校才放众人离去,可朱由校心中还是难以平静。
“却不知,福建选了谁做主帅?”朱由校目眺南方,暗自盘算道……
泉州,俞府
客厅内,俞咨皋看着面前一副真诚表情的南居益,虽然表面平静,可内心里却一直惊疑不定。他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变得发青。
俞咨皋是抗倭名将俞大猷的儿子,自幼便跟随俞大猷南征北战,随后又镇守福建多年,称得上是员名将。在福建军方,更是威名昭著。可无奈的是,岁月不饶人,俞咨皋现在已经有七十岁了,致仕在家也已经有十多年了。如今的俞咨皋,只是一个普通乡绅。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乡绅,却招来了右副都御史兼福建巡抚这样的贵人登门拜访,这怎不让俞咨皋惊疑。
让俞咨皋庆幸的是,南居益并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而是直截了当的提出,要请俞老将军出山,帮朝廷扫灭盘踞在台湾和澎湖的一群夷人海盗。
“南大人,”迟疑了半晌,俞咨皋终于做出了决定,“俞某已经老了,实在不能为朝廷效力了。大人还是请回吧。”
俞咨皋敏感的觉得,这伙海盗背后一定有文章,本能的进行了推辞。
“俞老将军,这是福建官员共同的决定。”南居益的脸色变了变,在来之前,他就知道事情不好办,可万万没想到,俞咨皋这个老头,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心中恼怒,说话自然就有些生硬。
俞咨皋怔了怔,心中却做起了难。
此时文贵武贱,巡抚大人亲自上门劝说,已经给了俞家极大面子。况且,俞家是福建的土户,这得罪了南居益这个流官也就罢了,得罪了福建的大小官员,才是真的要命。可真要是重新披挂上阵、驱逐夷人,俞咨皋却觉得自己已经力不从心……
见俞咨皋犹豫,陪同南居益来访的泉州知府陆仁急忙插言道:“老将军世居泉州,当知道那些红毛夷人烧杀抢掠,我泉州深受其害。幸得吾皇圣明,下旨清剿,还请老将军莫要推辞……”
俞咨皋闻言一阵苦笑,“南大人,陆大人,不是老朽不想为朝廷卖力,而是俞某已经年过古稀了。再说,我大明良将何其多,你们怎么偏偏就揪着我一个老头子不放呢?咱们福建副总兵张嘉策,不也是精通水战吗?”
南居益脸上闪过一阵愤怒,他觉得俞咨皋在故意推辞,“老将军有所不知,这张嘉策私通夷人,已经被缇骑带走了。”
“什么?”俞咨皋大吃一惊,福建总兵官一直空缺,这张嘉策便是福建军方的头号人物。因其出身福建军户,也曾在俞咨皋帐前效力,更是和俞咨皋叔侄相称。可这样一个人,却突然倒台,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南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却不知张嘉策到底犯了什么罪?”俞咨皋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南居益一阵苦笑,若不是张嘉策私自纵容,那些夷人怎么会在澎湖做大?如不是张嘉策从中隐瞒真相,福建地方怎么会闹个灰头土面?如不是皇帝震怒,自己怎么会跑到一个武人家中?
“老将军,张嘉策误信了夷人鬼话,认为他们是通商而来。又收受贿赂,准许夷人在澎湖暂居。”南居益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如不是皇上想开发台湾岛,让本官派人勘察,朝廷会蒙在鼓里。而这一切,张嘉策也都全盘承认了。”
俞咨皋一阵茫然,自致仕之后,他就在家中闭门不出。而唯一的孙子俞再兴,更是远在辽东水师。无形中,消息便拥塞了很多,对福建政局,更是混混沌沌。
南居益也发现了这点,便又接着讲道:“本官将此事上奏朝廷,导致圣上大怒,下旨呵斥不说,还要求我福建推荐将领,收服台澎。”说着,南居益一阵苦笑,“圣上有言再三,如福建不能平息夷人,就要将福建官员尽数免职,治一个玩忽职守、欺君罔上之罪。本官和省里几位大人商议了许久,才决定由老将军出马。事关我福建上下安危,还请老将军莫要推辞。拜托了。”说到最后,南居益更是起身一拜。
“大人,这可使不得。”俞咨皋急忙避让。心中却暗骂南居益无耻,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堂堂巡抚向一个武人行礼,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的。
虽有些愤懑,俞咨皋却知道是已成定局,只好静下心来,仔细谋划战事。
“大人,那些夷人到底是何来历?有多少人马?”
“其实夷人也不多,”南居益尴尬的笑了笑,“据细作盘查,这这伙夷人自称是荷兰人,他们大约有十二到十五只船,一千二百多士兵。但使用的,都是火枪……”
“一千二百多人?”俞咨皋只想拿头撞墙,这还叫不多?能在福建附近,拉起一千多人的队伍,那些夷人图谋会小吗?
不满的看了南居益一眼,俞咨皋又问:“大人,朝廷准备出兵多少?”
“大小船只五十艘,兵丁万人。”事关自己的帽子,南居益自然不敢怠慢,几乎将福建的战兵、船只搜刮干净,务必要毕其功于一役。
“何时出兵?”
“等到钦差杨涟杨大人到了,便择日出兵。”对于杨涟的到来,南居益自然有些不舒服,可也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只好忍下气来。
杨涟?俞咨皋点点头,看来皇上很重视此事,把自己的亲信大臣都派了过来。
“即然如此,那某将便尽快整顿兵马,做好出击准备。”既然决定要从新出山,俞咨皋便换了称呼。
“老将军能出山相助,南某感激不尽。”南居益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
澎湖岛上,一群穿着大红军装的荷兰人在一个大厅内聚会。
自西元1606年起,打败了西葡联合舰队的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便成了东南亚的霸主。在掌握了远东除中国海域外所有的制海权后,荷兰人尚不满足,又派出了雷耶斯佐恩的舰队。乘明朝水师夏季回防时。占据了澎湖,试图打开中国的门户。
作为这支舰队的司令,雷耶斯佐恩已经从明朝商人那里得到了大明即将出兵的消息。可作为一个海盗、冒险家、殖民者,雷耶斯佐恩却感觉的极度兴奋。
“诸位,海对面那个国家,终于肯派出他们的船了。让我们打败他们、震慑他们、奴役他们。”雷耶斯佐恩跳到桌子上,大声的吆喝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狼哭鬼嚎的兴奋声。
“我已经写好公文,只等全歼了明人的舰队,便把公司的命令传达给他们。”雷耶斯佐恩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张纸,站在桌子上大声念道,“……非经荷兰人允许,大明船只不得到各处贸易。”
“噢~~”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后,一个高昂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我们要大明的贸易专许权,我们要垄断大明的对外贸易。我们要黄金,我们要茶叶,我们要瓷器……”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白种人附和了进去。他们在不停叫嚣着,这是他们追逐着财富的声音……
PS:这几天有事,烦大家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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