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已经很久没办过喜事了,到时丧事办了不少,光去年就送走了两个皇帝,一个皇后。但方从哲、孙如游等人都是个中老手了,几下一碰面,便吩咐下去,钦天监选定日期,礼部制定礼制,内阁行文全国上下,司礼监会同工部衙门修缮坤宁宫……等等杂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内阁首辅方从哲又奏请,加封张氏贵人生父——开封府生员张国纪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也好让其备嫁。朱由校允了。
又奏请以少师兼太子太师、英国公张惟贤为正使,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刘一燝、韩爌为副使,等到钦天监定好日子,便去张府纳彩。朱由校又允了。
……
朱由校见众人兴致颇高,都在那里出主意,想办法。却头一垂,嘤嘤的哭了起来。“朕马上就要大婚了,却不能受到父母的祝福,真是难受……”
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叹息,低头垂泪助皇上悲……。哭了一会儿,大太监王安才哽咽着,奏道:“陛下即有此心,可前去奉先殿祷告。想必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也会祝福陛下的。”
“嗯,”朱由校应了,便率领群臣,步行至奉先殿,向大明的列祖列宗做了祷告,祈求祖宗保佑……
一时间,皇帝的纯孝举措在京中大为流传,让大明的臣民们更加确信了,当今,是个仁孝之君……
政治作秀完毕,朱由校命诸人各自去忙,自己却带了个小内侍,兴冲冲的赶赴乾西五所,去偷偷窥视自己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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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西五所,头所
乾西五所始建于明初,是内廷西六宫以北五座院落的统称,和东路的乾东五所相对称,暗合天干之数。
泰昌元年九月初一,刚刚即位一个月的泰昌帝驾崩。当时,作为皇帝嫔妃的傅太妃尚未搬入东西六宫,仍在泰昌潜第慈庆宫居住。等到天启皇帝即位后,先追封傅氏为贵妃,又尊为太妃,请她移入内宫并主持**事务。
傅太妃却坚辞不就,并以自己寡居静养为名,搬到了乾西五所居住。后来,先帝的其他妃嫔也纷纷搬来,乾西五所便成了先帝嫔妃养老之地……
朱由校带着小太监一路北行,越往北越觉得荒凉,等到了傅太妃居住的地方才知道,乾西五所这五个院子并无名称,只是按照宫中习俗,称其为头所、二所、三所、四所、无所。但万幸的是,这五个院子都是三进的院子,房屋保存的也尚为完好……
朱由校叹了口气,暗道,这要让外人知道了,还不指着自己的脊梁骨骂啊?却也无法,毕竟如今国库空虚,傅太妃等人又不是自己的生母或嫡母,户部是不会同意付钱的……
傅太妃的贴身女官早已等在门外,见到皇帝驾到,连忙上前见礼。又带着朱由校从前厅的后门绕了进去,在屏风后坐定。此时,傅太妃和张嫣早已在那里说话多时了……
张嫣前些时已经拜见过傅太妃,但那是侍选的秀女分批拜见,人也多,也知道傅太妃的目的,自然心中坦荡。可如今,冷不丁的派人又把自己给找了过来。不管张嫣学识再深、为人再稳重大气,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心中自然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张嫣一进前厅,看到傅太妃正坐到那里,身边还站的两个小姑娘,都是一身公主装扮,那颗不安的心便瞬间平定下来。‘看来,不是要处罚自己的。’张嫣对自己说道,‘没有人会特意带着女儿来责罚别人的……’
傅太妃见张嫣神色平静、举止落落大方,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好一个大气的女子’,对张嫣更是高看了几分。
等到张嫣给自己见礼完毕,傅太妃便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女孩,说道:“这是皇五女宁德公主、皇六女遂平公主,她们都是我的女儿。”
张嫣看那宁德公主只有十岁左右,遂平公主更小,大约有八岁。却不敢怠慢,忙向两位公主行了宫礼。心中更是奇怪,不知傅太妃是何目的……
“我这两个女儿,自幼养在宫里,也喜好读些书。但毕竟同龄的人少,没有个朋友。”见张嫣心中生疑,傅太妃便温和的说道:“前些日子,你随众人一起来这里见哀家,哀家一眼就看中了你,觉得你学识不错,人也好。就想让两位公主和你交个朋友,也学些长处。”
听了这番话,张嫣连忙躬身施礼,回道:“太妃娘娘过誉了,奴婢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娘娘如此美誉,更不敢妄自尊大,和两位公主平礼相待。”稍顿了一下,张嫣又道:“如娘娘不弃,奴婢自然愿意侍奉两位公主,还请娘娘恩准。”
“好一个灵慧的女子,哀家可当不起你那‘奴婢’之称。”傅太妃哑然失笑,却对着两位公主道:“张姑娘是应你们皇兄选妃而来,你二人可不许怠慢。有什么学问上的疑难,可向张姑娘请教。”
宁德和遂平早已得到母亲指点,说这个张姑娘是自己皇兄选定的皇后人选,又岂敢怠慢。忙借着请教学问之名,向张嫣百般恭维,弄的张嫣心中疑云更盛,看的旁边的傅太妃暗自摇头……
此时,朱由校已绕到屏风后面,悄悄撩起珠帘细瞧,只见一个绿衫少女正对着珠帘,侧身而坐。细细看去,正可谓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仪态万千……
张嫣正在和傅太妃及两位公主闲聊,却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不经意间回头,却发现屏风旁的珠帘被人高高掀起,一个少年男子正在呆呆的盯着自己,不由得霞飞双颊。刚要扭头躲避,不想却和男子的双眼相对,顿时溶化在男子和煦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