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总宪,你们可要为乡亲们做主啊。那些南蛮子竟然用我陕西权益来讨好他人,实在欺人太甚……”云良一脸悲切的向解经邦和张问达两人诉说着自己的冤屈,将南直隶等南方省份不愿给陕西粮食的行径说的如同罪大恶极,说到痛心处,云良更是潸然泪下。
自入京以来,云良等陕西议员就不停的四处游说,试图帮陕西在粮食会议上取得较大份额。可事与愿违,半个多月的讨价还价后,云良等人惊愕的发现,按目前局势陕西将缺粮达三百万石以上。
三百万石粮食约合三十万吨,这对陕西来说可是救命粮。可任凭云良等人使尽手段,也难以打动南直隶等产粮大省的心。而种种附加的条件,却是接踵而来。无奈之下,云良只好约出本省的两位士林前辈,现任内阁大学士的解经邦,以及左都御史的张问达。
“陕西十年九灾,文气自然单薄,那些南蛮子自然不会把本省放在眼里。况且陕西又地处西北,给不了南蛮子好处,人家凭什么给我们粮食?”解经邦‘呯’的放下手中茶杯,已有所指的说道。
其实,陕西虽然贫困,可也是个大省,以陕西人为主的秦党在朝堂上势力也不小。而解经邦、张问达二人,一入内阁、一为总宪,更是其他如河南等省所不能及的。
只不过,连年的灾害确实耗尽了陕西的元气,能有余力供子孙读书的家庭越来越少。连带的,春秋两帷应试的士子数量也急剧减少。这就给了外人一个印象,陕西士林青黄不接。
张问达脸上闪过一阵尴尬,他清楚解经邦话中的讽刺之意,却无法反驳,只好借助问话来掩饰尴尬。
“善才,粮食缺口真的这么大吗?不是说,本省要改种苞谷了吗?那苞谷可是个好东西啊。”
前些时,陕西巡抚乔应甲联同陕西全省官员,上书朝廷请求改种苞谷,并用苞谷来作为百姓口粮。朝廷仔细询问过后,得知是地方士绅带头在自家田地改种,便准了此事。如今夏粮已收,苞谷也已耕种,北中国三分之一的耕地都种上了苞谷。
“张大人,那些苞谷是好东西不假,可你也要让老百姓逐步接受才对啊?在那之前,还是让乡亲们多吃几口大米白面吧。”解经邦语带讽刺,直接的打了张问达的脸。
张问达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不愿和解经邦做口舌之争,只好拿眼睛盯着云良不放,等候云良的反应。
“粮食缺的倒是不多,只有三百万石。实在不行,咱陕西的爷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是,那些南蛮子实在可恶,要真金白银不说,还额外添加了许多条件。学生稍有不满,他们便以停止售粮为要挟。”对于两位大佬的明争暗斗、暗潮汹涌,云良却视而不见,只是凭着自己的本心,向两人诉说着自己的担忧,“我陕西本就贫困,好不容易挤了点银子,还要受南蛮子的气。要是日后再有个闪失,误了粮食押运,学生怕是难以面见家乡父老啊……”
张问达心知肚明,云良这是在暗地指责东林党,更是在暗地挤兑自己与东林党沆瀣一气。
为了拉拢各方势力,达到倒阁驱方的目的,东林党在粮食会议上上蹿下跳,利用南直隶、浙江等产粮大省的优势,要挟各省议员。由于自己在陕西声望甚大,远不是解经邦这个后辈小子、幸进之徒所能相比,东林党就没有重点拉拢陕西,分给的粮食份额也少了许多……
“不好想见?”张问达正在想自己的心事,却听见解经邦嗤笑道:“这纸协议要是拿回省去,怕是你云良,还有其他几个议员都要身败名裂。出卖了本省的大量权益,却还是让本省缺粮,怕是老夫也脱不了干系。”说完后,见张问达还是纹风不动,解经邦索性掩面叹息,“看来,解某是进不了城隍庙了……”
张问达摇头苦笑,这个解经邦,如此步步紧逼,是非要让老夫和东林党决裂啊。
这些年来,张问达内挟陕西民意,外联东林党声援,才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地位。可如今,不知不觉间却要做一个选择,当真是后生可谓啊。
张问达刹那间便做了个决断,“自己是陕西人,日后还要回陕西,自然要向着乡梓……”
张问达心中自嘲了两句,便正色道:“善才不要惊慌,南方的那些议员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仔细和他们分说明白,这粮食份额自然会多一些的。”稍一斟酌,又道:“这样吧,老夫和江南的一些大儒有旧,就出面请他们做个鲁仲连吧。”
“如此甚好,学生就等候总宪大人的好消息了。”云良一脸的感激,慌忙向张问达作揖道谢。
张问达心中发苦,又敷衍了两句便借口访友匆匆离去……
“阁老,”刚将张问达送出门外,云良就急切的问道:“张大人此去,能找到粮食吗?那些南蛮子,可都不是善茬啊。”虽和解经邦一唱一和,逼得张问达主动出面和东林党说和,可云良心中却还是没有底儿。
“善才啊,不管张大人能否找来粮食,我们都要早作打算才对。”解经邦对张问达出去寻粮并不关心。
此时,粮食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便是南直隶有粮食,也撒的差不多了。南直隶的议员不可能舍身助人,让本省的百姓饿肚子,那张问达便只有无功而返。如此一来,张问达必定会在本省声望大跌,和东林党之间更会间隙暗生……
“阁老的意思是?”
“陕西和南直隶相隔万里,粮食转运殊为不便,就是张大人找来了粮食,陕西父老也吃不起这高价粮啊。况且,南人心思诡秘多诈,一心想着要挟我等,善才又岂能把本省百姓福祉放在外人身上?”解经邦言辞殷切,向云良讲述着自己的担心。
“这倒也是,”云良心有戚戚,却无计可使,“阁老的意思呢?”
“前段时间,方阁老曾有动议,想在海外寻找土地垦荒。善才若是有意,可联络各省的议员,共同向朝廷上书。”对陕西的困局,解经邦早有考虑,无非就是遵循皇帝的意图,在海外建立本省的粮食基地,减少对南方各省的依靠。而这样做,还能让自己得到皇上赏识,何乐而不为呢?
“去海外垦荒?”云良一怔。虽知道陕西十年九灾,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可要是让云良抛弃家乡远赴海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却不知这海外垦荒是何章程?又到何处垦荒?”云良谨慎的问道。
“琉球、安南等等,只要是适合种植粮食的,就可以组织百姓出海耕种。而为了方便运粮食回来,朝廷将在北方择港口开放,并在港口设置海关,对输入的粮食进行补贴。”解经邦微微一笑,“当然,要是大明粮食丰收了,再输入粮食就要征税了。”
云良一惊,这那里是去海外垦荒,这分明是往海外移民,心中愈发的谨慎。
“阁老,这历次开海,都有许多人反对,这一次会不会也无疾而终啊?”云良心中暗自担心,这要是移了大批百姓出去,却被朝廷一纸文书搁在海外,那不是害人的嘛。
“此前开海不成,是南蛮子们想独占海外贸易。而我北方百姓事不关己,也懒得计较。可如见,却关系着本省百姓的福祉,又岂容那些南蛮子猖狂?”解经邦却胸有成竹。
和皇帝相处久了,自然知道皇帝对大海的渴望。而日益窘迫的朝廷财政,更需要大幅度开海以攒去金银,再加上北方日益恶化的自然环境,更是让开海贸易成为本届内阁的共识。
“放心吧,只要你能联动北方各省议员,让他们共同上书,这海禁便开定了。”见云良犹豫不决,解经邦索性多透漏了一点,“等大批的粮食运了回来,等大量的银子搬了回来,你就是想禁海,皇上都不会同意。”
“可是,移那么多百姓出去,会不会有人作梗?”云良还是担心。“要是朝廷不允许他们回来,那怎么办?”
“移民?”解经邦噗嗤一笑,“咱大明在海外的百姓还少吗?又有谁挡得住他们回来了?”想了想,解经邦索性又出了个主意,“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带几个亲信出海,然后在海外雇人耕种。”
“这倒也是。”云良暗自点头,出了海,天高皇帝远,就是抓一些土著耕地又如何?心中有了主意,却接着讨价还价,“那些粮食,丰收之时真的不能回运吗?”
“当然,朝廷也怕谷贱伤农啊。只不过,”解经邦微微一笑,“那些粮食,大明丰收的时候不许回运,可也没说不许酿酒啊?酿成酒后,你想卖到哪里都行,主要不冲击国内粮价,也没有人管你。”
云良哑然失笑,也对,蒙古、朝鲜、日本、以及西洋,那个地方不能卖几船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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