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私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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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方从哲和儿子细细谋划、准备聚敛家业的时候,天启皇帝却换了一身富贵子弟打扮,悄悄地离开皇宫,出现在崇文门外。

    时隔四百年,朱由校再一次站到了北京的街头上。初次近距离接触明朝的民间百态,可着这些与前世迥异的风土人情,朱由校只觉百味俱陈、心情激荡。

    四百年前的北京依旧繁华,川流不息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商贩叫卖声,让朱由校依稀有了回到了前世的感觉。可两边低矮的房屋、古色古香的景致,却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还是明朝。

    在身后不远处,魏忠贤和沈飗正带了十几位精干侍卫,扮作普通随从,紧张的跟在那里。而暗地里,还有数以百计的侍卫,乔装打扮了,隐在人群中。

    沈飗是被皇帝强行拉来的。在朱由校看来,沈飗虽然被外界骂做奸邪小人,可奸邪小人也有奸邪小人的好处。最少,他不会在自己兴头上泼冷水,说什么朝廷礼仪。至于小人误国?朱由校却有足够的信心,让沈飗和魏忠贤不至于做大……

    见皇上停在这人群密集之地,沈飗只觉头皮发麻。稍一斟酌,便走向前去。

    “少爷,”沈飗佯装解释,却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皇帝外侧,“这崇文门是京师人流最多的一个所在,户部在这里设有税局,以作征税之用。”

    “只有这一个城门收税吗?”朱由校淡淡的问道。

    “不,其他城门也收税,”沈飗答道:“只不过,崇文门所收税额最多,户部便设了崇文门税局,由崇文门统领其他各门。”

    朱由校不再言语,而是向崇文门前望去。

    此时约为巳时一刻,正是进出城门最密集的时候。可朱由校却没看到税吏收税的情景,只有几个税吏,懒洋洋的站在关口,看着进出的商贩发呆。

    “沈先生,这税就是这样收的吗?”朱由校一指税吏,让沈飗观看。

    ‘呃~’沈飗一阵苦笑,却劝解道:“……少爷,这些税吏也是左右为难,少爷还是饶了他们吧。”

    朱由校一愣,忙回头看向沈飗,嗔道:“怎么?这些税吏不恪守职责,反而有理了?”

    “这,”沈飗看看左近,发现没有注意自己,才小声禀道:“少爷有所不知,国朝收税一直是个难题。这些税吏如果严格职守,收税多了,就会被御史弹劾……”

    “弹劾?”朱由校一怔,却醒悟过来,“是说他们苛责小民吧?”

    “正是,”沈飗连忙解释道:“这些税吏吃亏多了,便不肯再多管闲事。只是约定俗成,在每月的月初收税三天,以免上司责罚。”

    朱由校的脸顿时便沉了下来,“……太可恶了。”

    在朱由校的记忆里,崇文门的税关极其有名。即便是四百年后,老北京还有着崇文铁龟的说法。种种有关崇文门征税的传说,更是数不枚举。被后世的历史学家,批评为封建统治者残酷剥削人民的罪证。

    可是,这些税吏却仅仅在月初收税三天。难道说,那些关于崇文门收税的传说,都是清朝余泽不成?朱由校愤愤不平地想着……

    见皇上动怒,一向以谀君媚上著称的沈飗却低着头,不敢有半点言语。

    朱由校回头看了看沈飗,见他一脸恐慌,却不肯为自己出谋划策,便不满的哼了声。

    沈飗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提议皇帝严惩税吏。只好扭转话题,向皇帝提议道:“……少爷不是想看看今科的士子吗?我们不如先去瞧瞧士子,等回去后,再商议税吏之事。”

    “也好,”朱由校淡淡的应了声,却问道:“那些士子,都会在那里聚集?”

    “现在正是等待开榜的时间,”沈飗微一沉吟,便禀道:“……那些士子应当在各省会馆,等待朝廷发榜。”

    “那就走吧。”朱由校微微颔首,却抬腿就走。

    “少爷,”见皇帝迈步,沈飗连忙跟在后面,“这京师之内,各省具有会馆。我们先去那一家啊?”

    “沈先生是浙江人?”朱由校头也不回。

    “啊?”沈飗一愣,忙回道:“学生祖籍浙江绍兴。”

    “那就去浙江会馆,”朱由校随口吩咐道,“……先去看看,沈先生的同乡,今科都有哪些人才。”

    沈飗心中一喜,忙快步跟上。魏忠贤却稍停了一下,抓过一个便衣侍卫吩咐了两句,才快步跟上……

    ※※※

    浙江会馆里,几个士子正在那里辩论。朱由校带着沈飗、魏忠贤,悄悄的走了过来。站在一旁,仔细听这些士子的言论。

    说起辩论,还是朱由校提倡起来的。当初,他为了博采众议、活跃大臣思想,便借着学习经义名义,下令在每周周日上午举行辩论会,并形成惯例。

    可让朱由校始料不及的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辩论会在大明不胫而走,成为了士子研究学问、探讨学问的一大途径。而面前的这几位,就是在辩论‘天子是否当有私财’。

    “……王某以为,天子当有私财。”一个三十多岁的士子在那里慷概激昂,“为何?王某以为,唯有天子拥有私财,而且在使用上不受外朝干涉。才能制约皇室耗费国帑,才能公私分明……”

    “王兄是在痴心妄想吧,”立即便有士子嗤之以鼻,“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再要私财有何用?如皇上有了私财,便狗营私利,不理朝政。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士子站了起来,“上古之时,天子以井田养民,其田皆天子之田也。自秦而后,田地均为庶民自有。天子既不能养民,便让民自己养自己。”说着,他忿忿不平的一挥手臂,“百姓买田而自养,天子却用赋税扰民,此乃天下之最大的不仁。可天子却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空名,挤兑百姓,曰君父君父,让百姓供养于他……”

    “黄兄此言差异,”见黄姓士子所说太为过火,王姓士子便出言反驳,“百姓交纳赋税,并不仅仅为了供养天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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