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朝廷大政公开在报纸上征求意见,这可是恒古未有之事。以前,也不是没有皇帝下诏令大臣议事的,可那些议事的都是什么人?至少也得是个七品县令。而如今,皇帝一声令下,布衣也可上书议政。这让秉政大臣感到阵阵失落外,更感到一丝恐惧——利用民意,再也不是自己的专利……
其次是在辽东开设粮行,推行‘粮食配给制’。能在辽东开设粮行,牟取暴利的都是什么人?辽东世袭军将。可那些世袭军将身后,那个不牵连着一个或几个朝中大佬。这些大佬平时拿人钱财,如今却不能为人消灾,这让大佬们情何以堪?
可是,推行‘粮食配给制’的消息已经广为传播,又是以皇帝加恩的方式刊登在报纸上。即使大佬们能够联手阻止,可传讲出去,岂不是让世人唾骂自己不顾百姓死活?一时间,大佬们左右为难,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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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国公朱纯臣换好衣服,就要出门会客。却被一个小丫鬟叫住,“……太夫人请公爷过去说话。”
朱纯臣认得这是母亲张氏身边的丫鬟,便点点头,随丫鬟进了内宅,去见自己的母亲。
“……你这是要出去见客?”放一见面,张太夫人便看到儿子身上穿着出门的大衣服。
“几个勋贵下了帖子,请孩儿过去吃酒。”朱纯臣不敢怠慢,向母亲行了礼后,郑重的回道。
“为了何事?”张太夫人却不满意儿子的回答,逼问道。
感觉到母亲有些异常,朱纯臣有点诧异,便笑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闲话了?”
“自从你袭爵后,老身便从不过问你在外面的事儿。哪怕你作好作歹,都是成国公府的当家人,见识岂是老身一个内宅妇人所相比的……”见儿子起了疑心,张太夫人便徐徐说道。
“母亲言重了,”朱纯臣不安的挪了挪身子,只好乖乖的回道:“……皇上下了圣旨,要在辽东开办粮行,推行‘粮食配给制’。孩儿便是和人去商议此事。”
“那你又是怎么打算的呢?”张太夫人点点头,却出乎意料的问道。
“母亲,”朱纯臣更不是摸不着头脑,便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呢?”
见儿子含糊其辞,张太夫人便叹了口气。“老身知道,辽东那几家每年都要孝敬不少东西,你有心回护也是理所应当。可是,”老封君有点急了,“你不要忘了,你是成国公啊。这个爵位虽然是祖宗留下来的,可如果你执意和皇上拧着干,那后果……”
老封君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最后化成一声长叹,“……老身可只有你一个儿子。”
“母亲教诲的是,”对于母亲的担心,朱纯臣突然觉得一阵惭愧,忙低下头,掩饰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因嫉妒英国公一系世代得到皇帝宠信,朱纯臣袭爵之后,便一心想着和英国公府一别苗头,对出身英国公府的母亲也不如以前亲近。只是掩饰得好,才不被外人察觉。
可知子莫若母,对儿子的表面亲近,内心疏远,做母亲的岂能不察觉。冷眼旁观了一番之后,发现儿子的心结是在英国公府上,张太夫人便忍耐下来,从此不再过问家中之事,只在后院设了佛堂,潜心祷告。
如今,朝廷波澜又起,正是又一波勋贵站队之时,张太夫人最终按捺不住对儿子的担心,从佛堂中走了出来。
“……我成国公一系虽然显贵,可与皇家的关系却日渐疏远,令人堪忧啊。”见儿子低头,张太夫人便指点道。
“母亲的意思是?”朱纯臣眼前一亮,自己的母亲出身显贵之家,又在成国公府主持中馈,见识极为不凡。只是自己一直和母亲闹别扭,才让老封君在家中一言不发。如今见母亲有意指点,朱纯臣可谓喜出望外。
“当世文贵武贱,即使我辈勋贵之家,也备受限制。当今天资聪颖,设军校练新军,正是我儿大有作为之时。”张太夫人眉头一挑,尽显武将家风,“如能得到陛下信任,到沙场上走上一走,也不枉我儿活着一世。”
“孩儿明白了,”朱纯臣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连忙向母亲躬身施礼,“儿子这就去求见陛下。”
“我儿此去,可要记得谦诚二字,唯有此,方能让陛下相信我儿,托付以军国之事。”张太夫人连忙叮嘱道。
“孩儿记得。”朱纯臣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向外走,力争在其他人尚未明白过来之前,面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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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德殿内
“……臣已经写信去辽东,嘱咐那几位好友,让他们主动交出粮行,配合熊大人、袁大人推行‘配给制’。”朱纯臣站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谦恭模样。
“朱爱卿忠心可嘉,朕心甚慰。”朱由校喜出望外,这才几天啊,便有勋贵主动投靠,来表忠心了。嗯,朕不能寒了忠臣之心。。。想了想,却不知道该如何嘉奖,便道:“……中宫久闻张老封君德隆望尊,有心想和老封君亲近一下,却不知?”
朱纯臣喜出望外,自己的母亲刚刚说自家和皇家关系淡漠,这皇上就提出了这个要求,真是求之不得。他连忙奏道:“臣母也一直想入宫拜见娘娘,只是担心娘娘事烦,才不敢讨扰。既然娘娘愿意召见臣母,臣一定转告家母,送臣母觐见。”
“如此甚好,”见夫人路线起效,朱由校心中一阵喜悦,却又想起一事,便道:“……辽东那几位军将,如能尽心王事,朕也不能亏待了他们。”稍微思考一下,又道:“事过之后,爱卿可保举一下。”
“臣谢主隆恩。”朱纯臣大喜,这样也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又和皇上闲谈几句,朱纯臣便知机告退。
可刚走到乾清门,却迎面碰上武定侯郭应麟,正和武定侯世子郭培民在那里等候传见。
这一照面,三人都有些尴尬,只得闲扯几句,然后各行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