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元道:“将军关爱之情。末将感激涕零。那武曹与我是结拜兄弟又是连襟亲戚。我去说他。他未必肯降。却也一定不会杀我。所谓围城三面。动摇将心。待末将传达了将军的好意。谅他的心里必然不会坚持。则我军攻城可省去许多周折也。”
刘盘大喜。遂遣李秀元入城。
武曹正在升帐议事。忽闻李秀元來劝降。勃然大怒。作色道:“这厮背主叛国还有脸來。來呀。拖下去斩了。“
旁边有副将乔原拦阻道:“李秀元是朝廷钦命大将。将军无旨诛杀。有悖国法。不如奏明朝廷再加诛戮。“
大将李彤冷笑道:“边帅有专杀之权。区区一个偏将。何必请示朝廷。“
武曹道:“李将军所言极是。”喝一声:“军中书何在。即刻拟上呈大帅判定。”
李秀元沒见到武曹就被押进死牢待斩。一时面如土色。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几乎要丢了性命。真是又悔又恨。苦苦地挨到半夜。忽听牢房外有响动。把他吓得一惊。只见两个披着黑斗篷的汉子提着盏昏黄的灯笼走了进來。
在黑牢里关了一天。李秀元被灯笼光刺的睁不开眼。战战兢兢地问:“谁。”
來人答道:“是我。”
李秀元闻声大喜。來者正是武曹。他身边提灯笼的则是副将乔原。李秀元抓着木栅问道:“大哥。兄弟好心好意來见你。你为何面也不见就要杀我。”
武曹道:“你还有脸说我。你來见我。为何不去私宅却來我大营。”
李秀元懵懂不解。乔原道:“李将军误会大帅了。昨日顾申通派了监军李彤來营中。耳目众多。大将军不得不慎重啊。“
李秀元喜道:“这么说大哥并不想杀我。“
武曹道:“若要杀你。我还深夜來见你作甚。”
乔原叹道:“可恨顾申通嫉贤妒能。侵夺大帅兵权。眼看弟兄们就沒有活路了。大帅心意已决。要跟杨大帅联手。驱逐顾申通。为民除害。”
刘盘接到李秀元传來的密信。说武曹已决意反水。决意率所部追随刘盘驱逐顾申通。夺取夏绥镇。武曹开出的条件是驱逐顾申通后。授他夏绥镇节度副使兼任绥州刺史、防御使。所部不拆散。不外调。所得赋税不上缴。每年还要拨给军械粮草若干。他死后。刺史和防御使职位传于子孙。
刘盘笑道:“这武曹胃口倒是蛮大的。看起來像是真心归降的样子。于是回笔一一批答。所提条件尽皆答应。只求武曹來大营中一晤。
到了约定的日期。武曹果然來到刘盘军营。还献上一份见面礼:监军李彤的人头。以表自己不二之心。刘盘大喜。挽着武曹的手说:“你是个爽快人。我刘盘也是个直肠子。此次伐夏绥。我部兵力充足。兄无须费一兵一卒。只领军驻守绥州。警戒河东便可。事成后。依约兑现承诺。绝不食言。”
武曹道:“既然两家联手驱逐顾氏。弟怎能按兵不动。弟兵微将寡。打大城大邑。力不从心。打小城小镇绰绰有余。万请将军不弃。”
刘盘大喜。遂与武曹合兵一处。先劝降了成平堡守将李成。南北夹击绥德。贺墨池弃城逃去夏州。刘丰奉命与李秀元、武曹联军攻打夏绥。顾申通稍作抵抗。便弃城逃入邠宁。贺墨池向西窜入朔方境内。被肖恩清逐出。武曹自请提兵去追。贺墨池兵败。一家老小两百口被武曹斩杀一空。
刘盘大喜。犒赏武曹、李秀元如本部。问武曹道:“听说宁州重字关的顾神火是将军本家。将军可能说动他倒戈归顺。”
武曹道:“他是我的堂兄。我与他关系莫逆。若我去自然能说动他。只是。重字关距此四百里。中间隔着一座庆州城。纵然说服他归降。也……”
武曹还沒有说完。刘盘就笑着接过话头说:“庆州城虽城高壕深。重兵囤积。我若攻它也是顷刻可下。不过统军王艺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我便是拿下城池。也伤不了他的元气。等他与余澄合兵一处。凭借高墙深壕。与我对峙。于我就十分不利了。即便强攻下來。也不免损兵折将。将來阉党反攻。我压力太大。因而。若能攻取庆州前拿下重字关。等于遏制住了王艺南逃的咽喉。等我将他的三万军马一口吞下。看那余澄还有什么本钱。”
武曹道:“重字关的地形是北险南缓。防御北面之敌它是一道险关。防御南面实在是无险可守。我即便说服堂兄归顺。也断然坚守不长久。请大将军示下。我们该何时起事呢。”
刘盘道:“这个无妨。到时候我自然会派人通报于你。若立此功。将來你便是邠宁镇的大帅。”武曹惊道:“何德何能。末将……敢不用命。”
为了迷惑王艺。武曹谎称绥州失守。自己带着李秀元、乔原。领千余名残兵败将投奔庆州而去。王艺闻听武曹兵败來投。下令紧闭城门。其子王澜不解。
王艺道:“一山不容二虎。我已老啦。若收留这丧家犬。恐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打发他去找他堂兄吧。”
王澜笑道:“父亲已说他是丧家犬。他就是狗不是虎。怕他什么。迎进城來。一口吞了。聊解饥渴。”
王艺斥道:“你懂什么。我王家能过的体面不就靠手中这点兵马吗。我为何六十多了还挣命活着。还不是要给你们保住这份富贵。你们个个不肖。余澄早就有心图谋我的兵马。倘若收留了武曹。余澄借口要我分兵给他。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这混账的东西。”
王澜挨了这顿训。怏怏而回。到家里就捶东砸西。看什么都不顺眼。也难怪他。奔四十的人了。在父亲王艺的眼里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头上顶着个将军的牌子。手里却无一兵一卒。什么差事都不派给他。每日只让他在身边观政。
父亲老子说军旅大事。非同儿戏。年轻人就要多看多听多悟。才能学到本事。才不会走弯路。等你学成了。父亲我自然会委你差事。你老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这份家当迟早不是你的。你着的哪门子急啊。
我不着急。我都快四十了。我俩哥都沒活到四十。我能不能活得到还不一定呢。嘿。到时候我死了。您老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王澜踢踢打打回到家。他妻子何氏颠颠地跑过來。满面春风地说:“当家的。有贵客。”
王澜怪眼一翻。呲着牙说:“贵客。我那來的什么贵客。老子手无一兵一卒。在庆州城大街上站着喊破嗓子也沒人听呀。”
何氏嗔怪道:“你那么大声干嘛。这回來的还真是贵客。”
“真有贵客。”王澜还是不信。
“那还有假。手里有皇帝敕令。长安城來的。”
王澜一听这话。慌的一把推开老婆就望里跑。何氏在后面追:“帽子。帽子。见钦差。能不戴帽子吗。嗨。都是让这印把子给闹的。”何氏咕咕哝哝追进内院。见自己当家的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听宣呢。
何氏怕汉子啐她。慌忙退了出來。合掌告天:“老天爷。咱们家总算熬出头了。”
在攻陷夏州的第四天。刘盘的大军便将庆州围了起來。王艺果然老奸巨猾。他看刘盘远道而來。趁其立脚未稳立即出击。在城东、城北各打了一个胜仗。斩首四百余级。等到扬威军主力來寻他。他则哧溜一下躲进了庆州城里。任你百般辱骂。他只当耳旁风。
刘盘所部不足五万。半数为力夫。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两万人。这其中有九成以上是骑兵。若论野战。王艺远远不是敌手。但要是攻城战。自己就占不了便宜。王艺正是看中这一点。这才有恃无恐。凭坚城与他对峙。他城里有的是粮草。有的是兵甲。他也不怕刘盘绕过灵州攻打重字关。且不论他能不能打下來。就算打下來。他也守不住。
余澄再不是东西。也不敢坐视自己灭亡。庆州城陷的那一天就是他余澄倒台日。
王老将军坐怀不乱。刘盘也怡然自得。他已经在城中装满了炸药。引信就在自己手中。只要自己点把火。立即就能炸他个天翻地覆。他是在等人。等郑华泰的绥德军。等孟明和余炎炉的主力南下。灵州这块骨头太硬。靠自己这副牙口即便啃下來也一定会消化不良。
郑华泰的两万大军正日夜南下。预计七日后能到。孟明和余炎炉的马步混成军比以步兵为主的绥德军要快。那也至少要五天才能到。这几天自己不能闲着。得陪老狐狸玩玩。免得这家伙疑心生暗鬼。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刘盘每日分三次。早、中、晚。从东西南北四面攻城。他的攻城器械十分有限。多数时候靠最原始的蚁附法攻城。损兵折将。十分惨烈。这就给了王艺一个错觉:來敌如此急迫。可见后无援军。内无粮草。他给诸将打气。只要咱们再坚持十天。敌军会不战而退。
五天过去了。孟明的一万马步军先赶到。余炎炉的八千马军也于二日清晨赶到。郑华泰也传來消息。大军一日后到达。比原定的时间快了一天。
刘盘喜滋滋地对羊弘扬说:“不等他了。咱们动手。”
羊弘扬想了想沒有说话。只要郑华泰能在一天后到达。那就误不了什么事。哪怕迟个半天也无大碍。郑华泰是老成持重的老将军。他说的话。自己不该多疑。
按计划。余炎炉的八千马军立即绕城去夺重字关。无论如何。哪怕全军阵亡。也必须守住一天一夜。只要这一天一夜。王艺的三万大军就会灰飞烟灭。到时余澄就成了孤家寡人。就会不战而亡。
余炎炉信心满满地去了。重字关南侧地形虽然不及北面险要。但八千骑兵对付余澄不足两万的步卒坚守一天一夜还是有把握的。
余炎炉担心的是重字关会不会像刘盘讲的那么一声令下就变换旗帜。万一到了关下。武曹反悔。或用计不成。自己可就被动了。余炎炉小心翼翼地靠近重字关。一眼望去。心中的结立刻解开了:重字关已经落在武曹和李秀元的手里。他感慨道:都说内寺坊只会在家里整人。对外远不及左公馆。看起來也不尽然。至少张伯中就不是个吃闲饭的。那些以为左公馆、内寺坊只会刺探。充当耳目。不是傻子就是笨蛋。他们哪里知道这其中还另有玄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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