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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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是渐渐黑了,颍川书院的一日课程也正式宣告结束,伴随着逐渐暗淡的天色,三三两两的学子们成群的离开书院,或回家继续攻读,或结伴去吟词作赋,或寻优雅之地对酒谈....总之,是该走的都已经走了。

    而此时此刻,颍川书院的凉亭之内,两道身影被夕阳的拉的笔直修长,在渐看渐红的光照下,隐隐的有着一种超脱世外之感的清雅之意,却是两个相貌英俊的年亲男子正在亭中对弈,让人望之迷离。

    正在亭中对弈的两个人,正是颍川书院的第一才子荀彧,与颍川书院的第一浪子:郭嘉。

    轻轻的落下了手中的白子,却见荀彧嘴角露出了一丝深邃的微笑,淡淡言道:“奉孝贤弟,你看这日头已是落了,你估摸着那屯骑校尉鲍鸿何时会来?”

    郭嘉的两只眼睛则是紧紧的盯着棋盘,过了好一会方才接口道:“谁知道?这就要看他到底把他自己的命看的有多重了,他要是有情有义,不惧生死之事的汉子,我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登这书院的门槛一步;他要是个贪生怕死,又善于谄谀的卑鄙小人,我估计他两个时辰前就应该来了。”

    “哦?”荀彧闻言顿时有些好奇,道:“若是如你所言,都到这个时辰了,那鲍鸿还不曾前来,难道他是个有情有义,不惧生死的汉子?”

    “啪~!”但见郭嘉狠狠的将手中的一颗黑子按落于棋盘之上,嘀咕着言道:“文若兄,听郭某说完啊,还有第三种情况呢。”

    “哦?”荀彧闻言似是颇为好奇,言道:“第三种情况?如何?”

    “从现在算起,那老小子若是半个时辰内拿着一大堆的礼物来见郭某,就说明他不但是贪生怕死,而且还是一个死要面子的憨货!”

    荀彧闻言不由的哈哈大笑,这郭奉孝虽然说话有些市井之徒的意味,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每一句话你细细品品,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二人正在你一步,我一子的往来对弈下棋,突见郭嘉的贴身童子芣苢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语无伦次的高声叫道:“先生,先生,大事不好了....啊,不是,不是,是大事太好了!”

    郭嘉从棋盘上抬起头来,懒洋洋的点了点芣苢的鼻子,笑着言道:“芣苢,乱叫什么呢?这天下什么大事,在郭某眼中,都是区区小事尔。你有点城府行不行,好歹你也是郭某的贴身童子,遇事老是这么慌慌张张,一惊一乍的,丢你自己的人不要紧,连带着还跌了你家先生的份不是?”

    郭嘉话音落时,却见一旁的荀彧长长的叹了口气,有这么教孩子的嘛?好好的一个童子,早晚也得让你带坏喽!

    芣苢的理解能力倒也挺强,但见他眨巴眨巴眼睛,神色一正,接着将小胸脯一挺,慢条斯理的言道:“先生教导的是,门外确实没什么大事,都是区区小事尔.....不过是区区几百个官兵带着区区五大车的礼品,为首的区区一个颍川太守与区区一个屯骑校尉,送上这区区的一张拜帖,说是要拜访区区的先生.....”

    一旁的荀彧闻言又是一阵呵呵大笑,郭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接着起身扑了扑身上的尘土,言道:“也罢,既然这位屯骑校尉亲自来了,郭某也是就不在难为他了,文若兄不妨陪我一起去门口迎接?”

    荀彧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随意和郭嘉一同来到府外,毕竟太守和京官亲往,已是给足了郭嘉以及颍川书院大大的面子,在矫情下去的话也是没有情理的。

    颍川书院的外面,赫然矗立着三百名官军士卒,外带五大车的用度礼品,当头的两匹高头大马皆是毛色乌黑,体态修长,一看便是军中良驹。

    而马下站立的两人,正是颍川太守崔栋与京城来的屯骑校尉鲍鸿,二人送上拜帖之后,便皆是站立于门口,用以显示诚意,当可谓已是给尽了郭嘉的面子。

    却见郭嘉和荀彧快步走出了大门,一眼看见二人身后的五车礼品,郭嘉脸上顿时一喜,抱拳言道:“草民郭嘉,见过太守,见过校尉大人。郭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郭嘉,鲍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极度失望的神色....这就是程立推荐的那位郭嘉?太年轻了!是怕年纪连二十都还没有过吧?就这么一个黄口孺子,能帮我出什么计策?可笑本校尉居然为了请他还屈身来此,当真是可笑,可悲,可叹.....

    想到这里,鲍鸿的心里的失望顿时又转换为了深深的绝望,看来是天要亡我啊!

    崔栋倒是没有像鲍鸿那样的失望,一则他跟程立相交多年,深知此老的秉性与脾气,若非大贤,必然不会轻易推举,二则他也没有鲍鸿那么大的心里负担,毕竟回京之后掉脑袋的人是他,又不是我,若是朝廷当真要追究,大不了就是被罢了这个颍川太守而已。

    想到这里,但见崔栋笑呵呵走到郭嘉面前,言道:“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久欲一见,今日我等不请自来,扰了先生清净,还望见谅。”

    郭嘉谦虚的摆了摆手,心中暗道:行,这个太守还算上道,说话挺客气的,哪像那个鲍鸿,看老子年轻顿时就萎了,一点骨气都没有,纯纯的熊包!

    却见一旁的荀彧也是迈步上前,伸手对着崔栋和鲍鸿言道:“崔太守,鲍校尉,二位里面请。”

    乍见了荀彧,崔栋登时一惊,出口即道:“荀贤侄,原来你亦在此!”

    他与荀彧之父略有私交,跟荀彧也有过几面之缘,深知此子家族渊源深厚,其父乃原济南相荀绲,并其一位伯伯六位叔叔,号为荀氏八龙!名震颍水之地。

    这郭嘉区区一介寒门士子,若非大才,岂能与荀彧为伍?

    而荀彧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并未多言,在他的心中,今日乃是奉孝贤弟初展头角之时,他这个做朋友的,岂能干出‘强宾压主’之事?

    进了书院,拜茶客套完毕后,几人寻跪塌而坐,崔栋看了一眼神思不属的鲍鸿,心中暗叹口气,罢了罢了!看他这副可怜相,有什么事还是我替他说了吧!

    斟酌了一下词语,崔栋拿起茶盏小酌一口,叹气言道:“郭先生,在下与仲德公乃是故交,听闻你乃是仲德公侄辈,崔某今日唐突,叫你一声贤侄,你看可否?”

    “咳~~!”郭嘉闻言差点没被一口茶水给呛着,好啊!这程立老头天天寻他的短,找他的茬,有事没事都寻机骂他两句,打黄巾剩下个烂摊子不愿意管,甩手也扔给我了.....到了最后,我还成他侄子辈了?这还不算,还得管他的所有朋友叫叔叔,天下的便宜事全让那老头沾光了!

    眼见郭嘉咳的厉害,太守崔栋随即关心的问道:“怎么?郭...郭贤侄病的如此之重?”

    好么,我这还没答应呢,那面已经当起叔叔了,合着这古代人也都太不要脸了,占别人便宜一个来一个来的。

    轻轻的擦了擦嘴角,郭嘉无奈的干笑着言道:“小病小病,太守不必挂怀。”

    轻轻的点了点头,崔栋看了看身边干坐着却不发一言的鲍鸿,心中不满道:这鲍校尉也太不知礼了,来时说的好好的,让我帮他一起向郭嘉问计....如今到了这里,他倒是一句话都不说,全让我问!

    狠狠的瞪了鲍鸿一眼,崔栋方才笑着对郭嘉言道:“郭贤侄,崔某今日与鲍校尉登门拜访,乃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答应!”

    郭嘉闻言暗中跟荀彧交换了一下眼神,笑道:“崔太守请说吧,只要是郭某能帮上忙的,必不推辞。”

    崔栋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言道:“既然如此,崔某便直说了,我等今日前来,乃是问计与奉孝你,希望能得你相助,共破颍川黄巾之贼!”

    正题来了!郭嘉心中微微的打起了鼓点,琢磨了一会方才言道:“敢问太守,恕郭某多问一句,官军无论是军器,实力,马匹皆在黄巾之上,而且还不是高了一个水准,凭心而论,就是派个呆子领军,那想输都难,对于这样的大好形势,郭某.....还需要帮什么忙啊?”

    郭嘉这话摆明了就是给鲍鸿上眼药的,果然但听郭嘉话音一落,鲍鸿的脸上顺时间变得通红,却又无法张口,只能一个劲的喝着茶水,用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只把一旁的荀彧看的暗笑:“好你个郭奉孝,浪子之名真不是白得的。”

    崔栋听了郭嘉的话,心中也是极为解气,轻轻的瞟了鲍鸿一眼,但见崔栋笑着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啊,奉孝贤侄,且让老夫为你慢慢解释。”

    说罢,崔栋就将此次战事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给郭嘉做了详细的叙述,而随着崔栋的解释,鲍鸿的脸色也是越来越红,头也是越来越低,茶水喝的也是越来越频。

    眼见崔栋一五一十的讲完之后,郭嘉方才作“恍然大悟”状的点了点头,言道:“也就是说,此时,咱们颍川已是粮草殆尽,而朝廷那边也因为修裸泳馆而给鲍校尉断了粮?鲍校尉,可是如此?”

    面对郭嘉当面的询问,鲍鸿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只得无奈的点头言道:“是.....”

    郭嘉闻言笑道:“那你就速战速决嘛,早点回京,多简单的事啊。”

    一句话顿时将鲍鸿问的火气上涌,这小子说的什么话,我若是能速战速决,还能来找你?你这不是.....

    “咳!咳!”但听身边的崔栋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鲍鸿心中一醒,随即收起火气,愁眉苦脸的看着郭嘉,言道:‘先生不知,那黄巾贼此时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躲避我官军不战,本校尉虽想速战速决,无奈却找他们不到,部下斥候整整搜索到了方圆三百里外,却仍是毫无音讯.....”

    那边崔栋闻言也是急忙道:“郭贤侄,如今军粮不济,再想派出大规模的搜查军马,已是不可能的了,仲德先生临走时曾留言,说你年纪虽轻,但多谋善断,眼光极准,我等今日来此就是想问问你,你可有什么办法助我军引出黄巾,已成速战速决之策?”

    郭嘉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奇道:“引出来?为何那么麻烦,直接打到他们老巢不就得了?”

    崔栋闻言苦笑道:“就是找不到他们的巢穴,所以才搜出三百多里....”

    但见郭嘉轻轻的挠了挠头皮,接着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副颍川周边的地形图,向着地上一展,抬头问道:“请问崔太守,这次变乱,黄巾军是在哪里起势的?”

    崔栋闻言,徐徐言道:“乃是在葛坡。”

    “那就去葛坡搜啊,为何要那么麻烦,还要跑到三百里外去干什么?”

    鲍鸿闻言,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言道:“郭先生,你此话真是有趣,自古至今,哪有起事之众空守与旧地而不迁移之理?黄巾乃是在葛坡起事,若是还一味守于葛坡,与坐而待死何异?更何况,葛坡离这里不过数里之遥,难道黄巾军会藏在我等的眼皮子底下?”

    郭嘉正正的看了鲍鸿一会,心中暗道:唉,该怎么跟这蠢猪解释呢?

    来回扫了一眼屋内,却见郭嘉走到桌案边,点燃了一盏油灯,接着将那油灯向着地图的颍川之地重重一落,但见油灯的影子瞬间便将葛坡的盖住,漆黑一片,反倒是离颍川越远的地方,却被油灯照射的一片明亮。

    但见荀彧双目一咪,脸上瞬时一副有所明悟的神色,郭嘉则是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鲍鸿,点头道:“鲍校尉,看明白了么?为什么黄巾贼会藏在理你这么近的葛坡,就是因为只有这里才有影子,也只有这里才是油灯的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这个,叫做‘灯下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