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余人中有老有少,还有两名女眷,每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点伤,其中一名中年汉子的脸上更是被划了一刀,伤口从右边太阳穴附近斜斜往下直到嘴角,皮肉往外翻着,极其恐怖,以至于旁边那名妇女怀中抱着的不到三岁的小女孩子一看到他脸上的伤,总是躲躲闪闪,不敢正视。
从这些人的衣着来看,并不像穷苦之人,加上这些人个个带着兵刃,十有**是江湖人物,却不知为何落迫到这种地步。
突然,这些人的神情一动,纷纷站了起来,片刻之后一名少年从树林深处窜出来,上气不接下气,脸上一片惊恐:“堡主……那些人……追过来了……快……走!”话刚说完,少年双腿一软倒在地上,他已经耗尽了体力。
少年的话一出口,周围十余人脸上神情骤变,竟然没一个人及时扶住那名少年,直到扑嗵一声响,一位身形瘦小的老者才猛然惊醒,也没去管地上的少年,而是一咬牙,狠声道:“我跟老二留下,你们快走!”
“不!爹,你带着他们走,我跟少之他们去引开那些人!”那名脸上带着刀伤的中年男子急道,眼中闪过一丝绝决。
“混蛋,难道你想让余家从此绝后吗?”老者厉声喝道,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满是愤怒与悲痛,没想到,余家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老者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塞到那名中年男子手中,“走吧,不要回头!”
中年男子脸上一阵抽搐,死死盯着手中的布包,粗大的手掌不住颤抖,似乎承载不起那个巴掌大的布包。十余人眼神都落在那布包上,脸上神情各异,有悲痛,有绝望,有不甘,有愤怒……
“还不走!路上不要停,入了定西之后直奔兰州,到了兰州再作打算!”老者一跺脚,中年汉子双目含泪,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自己的父亲以及另一个老者嗵嗵嗵连磕三个响头,其余的人也跟着跪了下去,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随着中年汉子头也不回的朝定西方向迅速离去。那名已经脱力的少年被留在地上,不是那些人狠心,而是不得已而为知,速度本来已经够慢了,再抬着一个人,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随着脚步声远去,大树下只剩下两位年龄相仿的老者,一胖一瘦,一高一矮。
“老二,只有我们俩了!”身形瘦小老者惨然道,一阵风吹来,格外凄凉。
“大哥,几十年前,你说的也是这句话!”旁边那位身形高出一截腆着个大肚子的老者回道,相对于那名瘦弱的老者来说,他的体型相当肥大,面色也圆润许多。
瘦老者微微一怔,十八岁那年,好不容易躲过仇家追杀的兄弟俩逃到甘肃,举目无亲,那时候他确实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不过凭借两双空手,几十年间兄弟俩不但报得大仇,更是挣下余家堡偌大家业,不可谓不辉煌。只可惜,仅仅一夜之间,余家堡上上下下六十余口,便只剩下十余人,而罪魁祸首,仅仅是一截羊皮纸而已!
“那时候什么东西你都让我先吃,后来不愁吃穿了,你再怎么吃也赶不上我了!”胖老者道。
“呵呵,既然如此,今天就不让你了!”瘦老者闻言微微一笑道,伸手把插在身旁那把比他本人还高出一截的大刀拔了出来。
“不!既然一辈子都让了,你再让我一次又何妨!”胖老者一伸手,把刀又按回原处,“你呆在这里,我若没成功,他们必会从这经过,到时候再轮到你!”胖老者生平第一次以命令的语气跟眼前这个大他一岁却矮他一个头的大哥说道,语气中没留下商量的余地。
“既然如此,你去,我留下,咱们来世还做兄弟!”瘦老者一字一句道,慢慢转过身,几十年前,他没有哭,几十年后的今日,他不想让对方看到他哭。
胖老者双膝跪地,缓慢而坚定的朝着瘦老者的背影磕了三个头,提起树底下一把二尺来长的金黄斩马刀,消失在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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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树林中响起沙沙的声响,这是余家堡的人赶路的声音。
突然,走在人群最后面的那个脸上带伤的中年汉子脚下一顿,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窒,感到一阵深深的难受。中年汉子终于忍不住回头向后张望,不过,什么也看不到了,除了密密的树林。
中年汉子脸上一阵难过,回过头来继续向前,因为前方,还有家族最后的希望。
十五里,十三里,十一里……
中年汉子默默估算着路程,只要到了定西,便可以买些马匹直奔兰州,唯有到了兰州,借助当地官府的力量,才能拼得一线生机!然而,当他数到八里的时候,突然心生不妙,脚下连点飞跃到族人跟前:“体力不支的就地躲起来,其他的人跟着我冲!”
唆!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只响箭从众人的后方树林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十余人中唯一的那名妇人,出手之人不可谓不歹毒。
中年汉子脸色一变,铮的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刀,白光一闪,长刀精准的把那支响箭斩下,不过心中却一片冰凉,被追上了!
十余人立即纷纷掏出武器,把那名妇女与小女孩围在当中,望着响箭射来的方向,神情紧张。然而,毫无动静。
“一帆,他们在拖延时间!”一名留着八字须的男子朝那脸上有刀伤的中年汉子道,响箭一出,势必引此来其他的人,而此人又不现身,肯定是孤身一人,不敢出面,于是拖延时间好让后面的人赶来。
那名被称作一帆的中年汉子是余家堡少堡主余一帆,眉头一皱:“继续赶路不要停,后面的事交给我与振和!”振和,指的就是那留着八字须的男子,与余一帆是族兄,全名余振和。
虽然余一帆及时下达了命令,不过被躲在暗处的那名弓箭手死死咬住,余家堡一行人的速度大受影响。当余一帆觉得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准备让某些人尽快逃走的时候,为时已晚,一声尖细且刺耳的长笑声,让所有人骤然转身,停下了脚步。
昨天晚上也是这种长笑,揭开了屠杀的序幕,此时此刻再听到这声长笑,余家堡幸存的十余人心头立马笼上一层阴影,被恐惧包围,被一名妇女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子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阵沙沙声,一个又一个人影从后面的丛林中冒了出来,每人个身上穿着的衣服以及手里拿着的武器各不相同,不过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即每个人额头上都系着一条绿色的丝巾,丝巾的末端用红色的丝线绣着两个字‘十三’,这是‘十三绿营’的标志。
三十多名绿营的人把余一帆等人困在中间,一步步紧逼。
“余一帆,立马给本座把图交出来,否则,你们这十几个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一个面色惨白嘴唇却红艳如血,浑身裹在一件漆黑长袍下面的人缓缓从人群后面走上前来,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黑衣人。
“白蝎子,我爹和我二叔呢?”余一帆看向那面色惨白的黑衣人,沉声道。
“你问的是那两个老不死的家伙吗?”被称作白蝎子的黑衣人阴阴一笑,声音尖细异常,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放在背后的手同时一抛,两个圆形的事物落在余一帆前面几米处,滚了几下便停了下来,赫然是胖瘦老者的人头!
啊!
一阵惊呼,包括余一帆在内的十几人眼睛瞬间充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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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附近的一条官道上,二十余匹健马一路狂奔,扬起大蓬的灰尘。
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马途,一来他对道路比较熟悉,二来碰到什么突**况也由他顶着。此时刚刚过了午时不久,他们是从定西吃过午饭出来的,准备今晚赶到古川再作打算。
突然,马途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放慢了马速,后面的众人也跟着放慢速度。
“怎么了?”马途后方的玉清子问道。
“我好像听到打斗声。”马途道,语气不是很肯定,毕竟二十多匹马跑起来,声音本身就很大。
说话期间,所有人已经停下马,静静呤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难道是我听错了?马途老脸一红,正准备催马继续赶路,一阵风吹来,所有人都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确实是打斗的声音!
众人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山谷,打斗声便是顺着风从山谷中传来,从声音来看,里面的情形似乎相当惨烈。
“留下几人看着马!”马途话音未落,人已飞了出去,直奔山谷而去,紧接着张义天也跃了出去,旁边的张骞脸色发苦,这次即使想凑热闹也不敢去了,手臂上的伤还没痊愈,万一弄个不好伤上加伤,那真是没脸活了。
“师姐,你与兰儿霜儿她们留在这里,其余的人跟我来!”玉清子吩咐了一句,也飞一般向山谷中跃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