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显是和这位道长极熟的,待他走近了来,笑着把刚才胡戈所言之策略有删减的给这位道长讲述了一番,虽然不是怕这位道长泄密,但却是多年来养成的慎重习惯使然,毕竟国家大事不可轻泄,自古还有“上不可告父母,下不可告妻儿”一说。
就在道长听杜如晦讲述的当口,刘诗薇悄悄走到军爷身边,低声询问着什么,声音甚小,连胡戈也听不出她在问什么。
只见这道士边听着杜如晦的讲述,边点着头,听到最后关于万民百姓之事时,才叹道,“蔡公此谋,真乃安国良策啊!贫道虽是化外之人,也要替天下苍生拜你一拜!”
“且慢,道长,此策时不是在下想出,道长莫要拜错了人啊!”杜如晦笑道。
这个回答却让那道人很觉意外,便出言相问道:“若非蔡公,莫非便是邢国公?”
“玄龄也和我等一般,初闻此策,喜不自禁啊,道长要问的这人,却在我等之间!”杜如晦道。
那道人第一反应就是军爷献的策,军爷虽是游侠出身,后又身为国家军人,但是自幼饱读诗书的底子却未曾丢下,这半个多月来,俩人在这宰相府邸里谈天说地,神游四海,给这道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道人旋即一想,不对不对,不是他!又见军爷身边站着一个作男装打扮的女子,面色急切,似有心事,想来也不是她,那便只剩一人了,道士微笑着打量了胡戈一番,当下食指中指并拢,虚点着胡戈,笑问杜如晦道:“可是此子?”
“道长猜得不错,正是他!”杜如晦抚髯笑道。
这道长说一不二,便朝胡戈鞠了一躬,亭中狭小,胡戈无地躲避,只有随即也对道人拜下,不受他这一礼,同时口中言道:“小子便是出自百姓,所行之事必当以百姓为先,道长折杀小可了!”
只听那道长说道,“不然,出身百姓者,待身居高位后,未必记得自己曾是百姓,你能不忘本,当得起我一拜,切莫再辞了,不然我等就要拜到明日了!”
胡戈说什么也不受这道人之拜,俩人只是在那里对拜,军爷见不是头,只怕这一老一少真会对拜到明日,便道:“薇薇,这位道长便是当日救下你父亲性命的孙道长!”
其实上一回来杜府取金子的时候,刘诗薇便跟这道人打过照面,但当时有事,没通姓名便匆匆别过了,忽听军爷这般说,刘诗薇心道,刚才二叔就低声告诉了自己实情,现下又为什么要大声说出来?难道是有什么用意,自己刚才要去拜这道士,被二叔拦住,莫非现在,嗯,应该便是如此了。
想到这里,刘诗薇上前一步,竟对这道人盈盈跪下,道:“多谢道长当年对家父的救命之恩!”
原来当年宋金刚发兵攻打李渊的起家之地晋阳时,刘弘基曾奉命率军驰援,但裴寂在前线败得太快,没奈何刘弘基只得匆忙率兵进驻晋州,采取防守姿态,无奈宋金刚势大,又是得胜之兵,刘弘基一支偏军,独力难支,城破之时,刘弘基率兵突围,最后身受数十创,又与部下失散,力竭,昏死于路旁,正好路遇这道长,对他精心医治,保住了性命,在农家借宿了一个多月后,辗转回到了长安,李渊心知刘弘基兵少,败不由他,心上愧疚,不但没怪他,还加了他的官。
这道长见刘诗薇给自己跪下,只有弃了胡戈,去扶这女子,刘诗薇虽是有打破两人僵局之意,但心中对道长谢意甚是诚恳,长跪不起,那道长没法,只好暗暗运用内力,刘诗薇只觉一股大力要将自己托起,条件反射的运功抵挡,但还是无济于事,片刻便被道长拉起。
只听那道长说道:“小姑娘功夫不弱,你爹前些日来瞧过贫道,你也不必多礼了!”他见刘诗薇与军爷关系不浅,又想起日前刘弘基来访,便猜出了她的身世。
哪知刘诗薇却道,“我爹谢您的是救命之恩,我谢您的却是救父之恩,不能混为一谈呢!”
没想到这女子竟有这般说辞,那道长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当下却也没有再和胡戈对拜了。
正好这时杜府家人来说,说宴席已经准备好了,杜如晦便邀众人入席,路上,他把胡戈叫道身边,俩人落在众人身后,杜如晦对胡戈介绍道,这位孙道长名思邈,年少成名,有神童之称,七岁读书时能够“日诵千言”(这里诵是背的意思,即每天背书能背千字,不知有没有读者曾在小时候因背书没通过,而在放学后被老师留下继续背诵的惨痛经历),是天下少有的有德之士,尤好黄老,精通佛学,在医术上更有高深莫测的造诣。
听着杜如晦的介绍,胡戈脸上却只好装作初闻此人的模样,作为一名来自现代的研究生,胡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药王”孙思邈的大名,心道原来杜如晦所说的高人便是此人啊,当下自嘲了一番,能被当朝宰相称之为高人的又有几人,自己竟然没想到会是孙思邈,真是失策。
对了,这孙思邈不是一向喜欢如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吗,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隐居于山林之中,历史上北周、隋朝以及唐朝的两位皇帝(太宗和高宗)都曾征他为官,要封他爵位,都被他推辞了,这次又怎么在宰相府邸住了这么久?
好在一路上有杜如晦慢慢给胡戈介绍,他大致猜出了这孙思邈此番的经历,原来,大半个月前,孙思邈闻旱蝗之灾竟被人力所止,十分好奇,下山探究,在京郊遇到一农人有病,医者父母心,便在那家住了几日,替那农人看病,不知怎么被皇帝李世民知道了,千请万请硬是把他请到了京城,请他给自己的心腹重臣杜如晦瞧病,这道人实在推脱不过,杜如晦又素有清誉,乃是一心为国的良臣,孙思邈便到了他的府上,替他把脉,把完脉之后又叫把杜如晦先前服用过的药方拿来查看,家人忙去把太医开的方子和胡戈留下的当年父亲服用过的方子拿来让孙思邈观看,只见这道人拿起太医开的方子,看了一会,叹了口气,轻轻放下,又拿起胡戈的方子,才点了点头,后又摇头,提笔改了好几处,方才递给家人,让他以后照此方抓药。
后来道人见托盘上还有一方,拿过一瞧,发现不是治疗胃病的,细看了一会,发现名叫十灰散,竟是治疗内出血的,瞧着药理颇合,忙向杜如晦询问,后者答之确实有效,那道长对此方爱不释手,忙询问是何人所开,但求一见!却不料胡戈第二天一早便去了终南县,杜如晦知他忙的是国事,便向孙思邈解释了一番,孙思邈笑道无妨,愿意等他,道了声叨扰,便在杜府住下,正好军爷也在,两人平日里下棋比剑,畅谈论道,倒也其乐融融。
说话间,杜府家人已经领着道长、军爷、刘诗薇走到了饭厅,杜如晦和胡戈二人随后也到了,五人依次坐了,胡戈见桌上摆着的都是上好的素菜,知道杜如晦是照顾道长的口味,又想刘诗薇最爱食青菜,心道这桌倒也合了她的口味。
有道是食不言,寝不语,众人安静的用着晚餐,杜如晦有胃疾,吃不得多少,刘诗薇虽是习武之人,但也是女孩子,用得也不多,胡戈和孙思邈饭量差不多,等军爷最后一个搁筷,大家都已吃饱,一齐下桌,待坐定,家人上来给诸人泡了茶,独给杜如晦泡了杯热水。
杜如晦喝了口杯中热水,润了润喉咙,指着胡戈道:“道长,归唐便是你一直在等的,开出那十灰散妙方之人!”
“噢!?你师父可有下落?我心中有惑,要求教于他!”见这半月来要等之人便是胡戈,孙思邈问道。
只是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那道长叹了口气,想自己钻研医道多年,却难逢一同道之人畅谈医道,好不容易知道世上有此一人,又无机缘遇见,表情落寞至极。
过了一会,孙思邈又道:“我观蔡公早晚服食的药粒,颇有不同,归唐可知此物药理?”
“我师父昔日曾言,此药偶尔为之无妨,若是长年累月服用,必对身体有所损害!听他老人家所说,此药的药理与我中华医理不同,我朝医理乃是以药物固身强体,进而排除外邪,驱敌于国门之外,而此药却是将人体视作战场,反客为主,用药物做主力,在病人**厮杀,以刚克刚,见招拆招,服用之时,可有急效,但却很难断根,小子见太医无良策,才斗胆将此药拿出,今既有我中医正宗在此,蔡公无忧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