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车鼻施汗是药刹水沿岸数得着的大势力,家底甚为阔绰。**泡!书。吧*光是区区一座营垒,就让沙千里等人从上午忙活到了天黑。按照账房先生们的初步统计数字,不但整个使团的粮草供应问题得到了解决,即便队伍再扩充两倍,也足够将士们吃喝三个月有余。
刚出手就宰了这么大一头“肥羊”,队伍上下当然是一片欢腾。有心鼓舞士气,王洵命人在营垒内摆下全羊宴,犒赏全军。中高级将领们也齐聚在中军侧面的偏帐内,为大伙旗开得胜举杯相庆。
宇文至白天的精湛射艺大伙都看在了眼里,自然以其做了敬酒的重点。万俟玉薤虽然如今还没有具体军职,但临战斩杀敌方伯克一人,百人长三人,小箭两人,功勋卓著,也被王洵命人拉来与众将痛饮。还有一位大伙不太熟悉的客人就是程家商号的老程掌柜,由于其带领着一干伙计在清点缴获物资时出了大力,便被王洵硬请来喝庆功酒。老人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跟这么多官员同席吃过饭,紧张得连筷子都握不稳,几次夹菜,都没塞进嘴里去,哆哆嗦嗦,将锦袍前大襟油污了一大片。
酒过三巡,大伙回忆起白天的情景,依旧觉得恍然如梦。十倍余己的守军,还占据着家门口的有利条件,居然被自己这边两千多临时拼凑起来的兵马,硬生生压得不敢出头。放眼整个西域,自从王忠嗣大将军离开后,谁人打过这么牛气的仗?即便是当年横扫天竺王玄策,也没创造过如此奇迹。他老人家虽然一人灭一国,但毕竟还从泥婆罗借了七千兵马。而咱家的小王将军,却是货真价实只带了六百随从。(注1)(注2)
“行了,行了,你们再说,我就要找个地缝往里钻了!”听大伙越扯越离谱,王洵赶紧出言打断,“今天这场仗,是宇文将军带领着弟兄们打的。王某只是在后边看看热闹而已。大伙还把酒盏对准他为好。来,一起举盏,为宇文将军庆功!”
“恭喜宇文将军!”
“祝宇文将军平步青云,早日封侯!”
大伙哈哈一笑,举起酒盏,向宇文至道贺。宇文至心中好生得意,嘴巴上却不断谦虚着道,“大伙别听二哥。别听王将军的。他只是想灌我几盏酒而已。谁不知道,整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出得了他的预料之外!来,来,来,咱们先满饮此盏,然后一起敬他!”
众人齐齐酒盏举到嘴边,一饮而尽。接着又按照宇文至的提议,再度将敬酒目标转向王洵。王洵虽然酒量极大,此刻却不敢多喝。笑了笑,又将万俟玉薤推出来做挡箭牌。“哪有阵前拼命的人还没喝尽兴,后边呐喊助威者先喝翻了的道理。大伙第二个敬他,万俟玉薤,前几天才毅然投军的豪杰,无论是武艺还是酒量,都是一等一!”
万俟玉薤为人非常圆润,立刻站起身来辞谢。众将领却是不依,端着酒盏接连灌了他三大盏,才又回过头来找王洵畅饮。正坐在王洵身侧客人位置上的程老掌柜用眼睛一扫,就知道王洵准备将酒水朝自己这边引,赶紧抢先一步站起来,跟在大伙身后说道:“小老儿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从来没见过,肯出兵保护我等平头百姓的将军。这盏酒,是小老儿代表行走在丝绸古道上的所有大唐商贩敬的,请将军千万不要推辞!”
说罢,自己先扬起脖颈,一口将酒水闷了。众人大叫一声“痛快”,也跟着吞酒落肚。王洵伎俩没得逞,只好也陪着饮了一盏。然后命人将酒盏斟满,回敬给程老掌柜,“不小心将你等拖到一场祸事当中,王某已经很是惭愧了。岂敢再生抛弃不理之意。这盏,算给老丈压惊。回去之后,还请老丈把王某的意思跟大伙分说一二!”
“折杀了,折杀了。钦差大人真的折杀小老儿了!”程掌柜岂敢让钦差大人向自己敬酒,慌慌张张地闪在一旁,哑着嗓子道,“身为大唐子民,为国家出力,本是应该。将军肯提前说明身份,过后又不怕我等走漏消息,光这份信任,就足够我等荣耀一辈子了。至于抛弃不抛弃,将军且莫这么说。小老儿不才,却也明白一个道理,慈不掌兵,哪有打起仗来,还拖家带口的?”
不待王洵回应,他快速揉掉眼角的泪水,又继续补充,“将军不带着我等同行,是理所当然。带上我等,是,是…..,小老儿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将军这份高义,小老儿这辈子永不敢忘!”
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众将领听在耳朵里,肚子里边登时风起云涌。宇文至、方子陵等开始佩服王洵拉拢人心的手段高明,沙千里、黄万山等新加入者,则于心中暗道:“此人连几个商贩都不肯轻易舍弃,日后自然不会像高仙芝那样,在危急关头丢下弟兄们独自去逃命。某家日后即便将这条从死人堆里边捡回来的性命交给他,想来也不算跟错人了!”
王洵本来没有施恩之意,只是无心中做了一件自以为该做的事情,却没想到会受到这么多感激。见老人家越说越郑重,赶紧放下酒盏,搀扶住对方的胳膊,“老丈,老丈,千万别这么说,王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王某今日请你老人家过来,除了喝一盏水酒之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交托。您再这么说,王某就无法开口了!”
“钦差大人有话尽管说。只要能做得到,哪怕把老命搭进去,小老儿也不敢推辞!”程掌柜立刻学着将领们的模样抱了抱拳,郑重许诺。
“倒不用您老把命搭上!”王洵笑了笑,再度搀扶起对方的胳膊,将其领回座位,强按着坐好,“距离此处一百余里的西南,还有一个东曹国,不知道老丈跟那边的商号,有没有交情?”
“有!”闻听王洵有用到自己出力的地方,程老掌柜立刻大包大揽,“那个城市虽然还没柘折城一半儿大,却也是西行的必经之路。每年倒也能吃下不少货物。如果将军需要补充什么铁块儿,箭矢之类,小老儿这就想办法跟他们联系,即便是走私,也能给您弄到不少来!”
“兵器和箭矢,目前还够用!”王洵笑着摇头,“我是想,请您带着商队先到东曹城去。免得跟着我等在这里被秋风吹。顺带着……”
“那怎么行。钦差大人没抛下我等,我等也不能提前跑路!”不等王洵把话说完,程老掌柜就大声拒绝。
“不是让您跑路,而是希望您带着商队到那边,帮我做一件大事!”王洵摆摆手,示意程老掌柜稍安勿躁,“您老也看到了,我今天打下了一座营垒,得到了大量的粮食。弟兄们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所以王某想拜托老丈,到东曹城去落个点,把日后缴获来却带不走的东西给处理掉!”
低价倒卖战利品。这可是个求都求不来的肥差!以往只听大食人这么干过,没想到钦差大人也能“博采众长”。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程老掌柜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顾不得再跟王洵客气,先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大声回应,“没问题,包在小老儿身上。大人是要铜钱,银子,还是波斯金饼,珠宝,小老儿绝对都能給您换回来!”
“不急,不急,这只是头一笔买卖!”王洵继续笑着摆手。反正自己目前所作所为已经很出格,也不在乎做得更出格一些,“我希望您老跟众商贩拟个章程,一起儿筹钱来做这笔买卖。我将缴获物资卖给您老,您老收购后,爱卖给谁卖给谁。只要不往柘折城里边送,其他我一概不管。什么东曹、西曹、木鹿,安息,只要你能联系得上,都可以卖给他们。不但是粮草,日后可能还有战马、兵器、药材等,凡是您老能卖出去的,咱们都可以慢慢商量着来!”
“您要灭了大宛国?”程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这买卖可就太大了,凭借程记的力量肯定吃不下,整个商队的所有人把力量都加在一块,都未必做得起。只要小王将军向今天这笔,不断打胜仗。粮草、辎重、铠甲、战马,甚至男女奴隶,都可以源源不断地向商队供应。
“灭不灭大宛国,取决于俱车鼻施汗自己!”王洵点了点头,回答却是模棱两可。“眼下,我只能派很少的人护送你等去东曹。此外,我还会派个人跟着商队一路西行,邀请各国出兵,一道讨伐俱车鼻施!”
注1:王忠嗣,唐玄宗养子,曾经身兼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先后击败契丹、突厥、吐蕃等国。威震中外。后被李林甫陷害,抑郁而终。
注2:王玄策,唐朝使者,出使天竺时受到天竺国新王阿罗那顺的袭击,单骑脱身。随即向泥婆罗(尼泊尔)借兵七千,灭天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