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会战的失利,使共和国损失惨重,一共三个舰队师、九个舰队旅和二十一个陆战师被围歼,共一名中将、三名少将、六名准将阵亡,担任前敌总指挥的三鹰之一的常诚中将为了挽救部下的生命而下令投降,致使两名中将被俘,这不仅打破了罗迦不可战胜的神话,而且让共和国的军事实力大大地受到挫折,令罗迦怒不可歇,以至于在最高军事会议上有些无法克制,将满腔的怒火和飞溅的唾沫都喷射在了总参谋长水傲天的脸上。
水傲天脸色苍白,全身发抖,很难分清这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劝说罗迦进行战术性的后退,重新积蓄力量,可是罗迦根本听不进去,严令前线的部队继续进攻,以至于大军身陷在罗迦帝国的首都攻防战中,被来援的其他四国大军团团包围,在弹尽粮绝的窘境中不得不投降。如今罗迦却把战败的罪责推到自己的头上,而且极尽侮辱之词,使得这位正统的军人忍无可忍,热血上涌之下,再也顾不得罗迦的权威了,腾的站立了起来,狠狠地说道:
“既然您认为您的总参谋长不配做一个军人,那么就请接受下官的辞呈吧!”
“好,你早就不配做共和国的军人了,给我回去养老吧!滚!”
罗迦根本不给昔日的战友半点面子,残酷的政治斗争和越来越不利的战局使得昔日的名将变得十分的歇斯底里,他用力的撕下了上将的肩章,将这个年轻时代就一起奋斗的好友赶出了会议室,然后双手在半空中不明所以的挥舞了一下,激动得来回踱了几步,用一种尖锐的声音尖叫着:
“共和国的战士都是英勇的,但是他们的将领却开始腐化了!前线指挥官的贪生怕死、懦弱无能,恰恰就是这场战役失利的根本原因。进攻,进攻,再进攻!我们的军队必须进攻,必须前进,只有这样才能拯救我们的国家,才能打开僵局!”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的将军们都默不作声、面面相觑,虽然从政治上讲,国家、民族和军队都需要用战争的胜利来鼓舞士气、发挥斗志,但是很明显如今军队的最高统帅把政治目标和军事目标混淆了,军事上的指挥绝对不是一个进攻就可以完事的,进攻退守、审时度势是一个指挥官必需的素质,可是面对越来越位高权重、独断专行的罗迦,这些平日里金戈铁马、笑对生死的将领们没有一个敢吱声。
“大元帅真是英明,果然是高瞻远瞩,字字珠玑!下官建议立刻把常诚这些叛徒的家属送入特别监护营,以儆效尤!”
还是有一个人开口了,不过王杰的话却让在场的军官们纷纷皱眉,这简直就是搞大株连,常诚的投降虽然不对,但是毕竟他是经过了整整一个月孤立无援的奋战,在弹尽粮绝、援兵无望的情况下为了保存士兵生命而投降的,从人情角度是绝对可以理解和原谅的,更何况大家都是同一阵线的袍泽,如此绝情的做法,难免让大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自然不由自主地对提出这个建议的罪魁祸首抱以侧目。
“大元帅,下官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及时调整部署,缓解由于常诚中将的中线军团全军覆没而导致的胡跃中将的东线军团和蓝讯少将的西线军团所处的危险处境。”
转移话题的是天生一头银发的易水寒上将,常诚一向与他交好,他可不愿见到好友的家人惨遭不幸,所以存心引开罗迦的注意力,只要大元帅没有明确表态,有自己和任飘零出面保护,也不怕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内务部长王杰能怎样。
“不错,我决定了,组建第五集群军司令部,调集五个舰队师和十三个舰队旅和三十个陆战师进行反击,配合东、西两线军团在近期与敌进行一场大会战!”
罗迦声嘶力竭的叫道,一点都没有刚刚的败仗而灰心丧气,这种在他年青时代就表现出来的百折不挠的精神,使他成为同辈中的领袖和佼佼者,也使他在历次战役中崭露头角、建功立业,可是当这种精神失去了理智的制约之后,就只能叫做执拗了,这种执拗如今却被带到了国家意志的执行中来。
整个会议室再次沉默,除了罗迦之外,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没有什么信心在刚刚失去了大批精锐之师的情况下还能同拥有优势兵力的敌人对抗并获胜,只是出于多年来对罗迦的敬畏,使他们噤若寒蝉。
而罗迦也因为刚才的过分激动而不得不中断了会议,让他的军医为他注射针剂,不为广大国人所知的事实是最近一年来他的健康已经严重恶化,不得不让他的军医二十四小时跟随自己,以便随时救治。
易水寒的嘴巴动了一动,身为幕僚总长,他最清楚目前共和国的实际情况,全国一共有十八个舰队师、五十三个舰队旅和一百三十个陆战师(军制中舰队师的下属单位是纵队,陆战师的下属单位是团,旅的建制属于直属军团部队),罗萨行星的决战使得共和国的宇宙军一下子损失了六分之一,陆战师也损失了七分之一——而且都是最精锐的部分,这种损失决不限于物质,更令人扼腕的还是那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战士。此外,东、西线还有三个舰队师、十三个舰队旅和三十个陆战师处境危难,占领地和防御联军开辟第二战场的几个回廊也需要重兵防守,这个时候还要抽调如此兵力,实在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最终他还是把原先准备劝谏的话吞了回去,多年追随罗迦的经历使他深深明白此时任何慎重的建议不仅无济于事,而且还有可能引火上身,所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内容:
“大元帅准备任命谁担任第五集群军总司令?”
“你们都出去,飘零你留一下!”
注射了针剂后的罗迦显得比较平静,他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去,大家临走前都不约而同的看了任飘零一眼,而王杰更是心情复杂。
罗迦的用人、治军向来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平时让那些舰队师、舰队旅和陆战师自成体系,而战时则根据实际情况的需要建立临时的军团司令部,由他所亲信的将领担任总司令官,指挥低阶和同阶、有时候甚至是高阶的将领。这种制度非常奇怪,虽然有灵活机动、易于控制军队的优点,但是在历史上也从来都有造成将不知兵、将帅离心的危险,然而令后世史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是在罗迦的军队中,这种副作用并不明显——这当然有很大程度得益于罗迦的亲信将领确实都是一些非常杰出的名将。
所以当听到罗迦要单独留下任飘零的时候,大家都下意识的领会到罗迦准备重新启用这个最近一年相对冷冻起来的年轻将领了。这有些意外但又绝对合理:
毕竟“四上将”中除了水傲天之外,无论是轩辕景上将、冷枫上将,还是古成武上将,都没有一线作战的经历,而水傲天则刚刚被罗迦给勒令退役了;“银龙”易水寒是幕僚总长,职责重大根本离不开;“苍龙”阴天行上个星期在占领地遇刺,正在养伤;而近来一直担任军队第一线指挥官的常诚背叛了,胡跃和蓝讯都深陷战场,剩下的将领中既拥有超凡的军事能力,又深受罗迦信任的就只剩下任飘零最合适了。
任飘零从军以来,一向以其飘忽不定的战术和诡异的指挥风格而闻名,总是能够建立出人意料的战绩,并且这种辉煌的战绩往往令人无法逾越,因而有着“记录缔造者”的美誉,也许在罗迦的内心深处,启用这位少壮派的将领,也颇有指望依靠他再次创造战争奇迹的期望。
“看来你是对的,如果去年我听了你的建议,今天也就不会如此狼狈了!”
当整个会议室只剩下罗迦和任飘零的时候,在空当的房间里显露出这位全军最高统帅寂寞孤独的身影,而他突如其来的话更让任飘零心头一阵悸动。
一年前,也就是在这里,任飘零向罗迦力陈不应和宇宙其他五国全面树敌,而是应该暂缓攻伐罗萨、先行消灭已经奄奄一息的印月,同时提防当时的盟国安宇的反复,可惜这些话罗迦并没有听进去,反而把自己搁置了起来,整整一年都没有机会步入战场。虽然被任命为首都卫戍机动部队的最高长官,表明着罗迦依然对他信任有加,但是失去在前线建功立业的机会却不能不让他感到遗憾。
如今在自己这些预言一一实现的时候,却听见眼前这个一生从来不服输、不认错的老顽固竟然想自己承认错误,一时间让任飘零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了。
“现在我任命你为第五集群军中将总司令,明日就开赴前线。共和国全靠你了!”
罗迦拍着任飘零的肩膀,声音低沉而萧条,这一刻的他在任飘零的眼里,不再是国家的独裁者、军队的最高统帅,而只是一个孤寂的老人,一个曾经亦师亦友的长辈对自己情真意切的恳求。
“是!”
虽然明知道答应下来会全盘打乱自己政变的计划,虽然对整个战争的胜利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是任飘零还是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决定义无反顾的奔赴岌岌可危的战场,不仅是为了报答这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人,更是因为一句“共和国全靠你了”的话所引发的心中豪情。
但是对于一个身患绝症、濒临死亡的病人来说,到底是应该进行一场成功率极低、随时有可能导致提前死亡的手术,还是勉强支撑下去、期待奇迹的出现?
任飘零的心里十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