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飘零在刹那之间所看到的情形,令得他目瞪口呆,急忙刹车。在他面前,是一条并不宽敞的商品街,街道两边,都是一些小辨模的商店。
他看到上千个头缠白布的家伙,其中还夹扎着一些教徒,呼叫着,挥动着拳头,火把,木棍和铁枝,自街的另一端,涌了过来。
那情形,就像是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在暴雨前搬家的样子。
这上千个疯狂者,叫着,奔着,捣毁着一切他们经过地方的所有的东西,冲进两旁的店铺之中,拖出在店铺中的人来。
他亲眼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被抓著头发,拖了出来,她的尖叫声被上千人的呼叫声所淹没,十几根铁枝立时击下,有一根铁枝,插进了她的眼睛,她倒了下来,鲜血和随后的黄色液体汩汩的流出,人潮继续前涌,在她的身体之上,踏了过去,就像是倒在地上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捆用旧了的黄麻。
有几家店铺,已经著了火,从店铺中冲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奔出十步以外,就一个一个倒了下来,向前冲过来的暴徒,完全像是疯了一样。
在第一时间里,任飘零和舒雯拔出了武器,打开车门。虽然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身为青色战士的两人的对手,但是他们也很快的放弃了徒劳的制止。
面对着满怀杀机的疯子,要想坐下来谈和平,实在和对牛弹琴没有两样。而面对一群手持武器的疯子,就必须用更为强大的暴力才能有效的阻止。
战争就是一门以最小损失换取最大战果的艺术,有时候明知道命令士兵冲上去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为了战争的胜利和全军的生存,军官依然得下达如此的指令。所以,精通战争的两人没有花很大的心理斗争,就立刻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迅速择路返回行政大院。
两人很清楚这样疯狂的暴,只有调动军队才能解决,在这里浪费时间救一、两个人,实际上是对更多人的谋杀。
在一阵配合默契的交互式点射之后,两人迅速上车。
“我来开!”
舒雯因为嗅到眼前战斗的气息而精神大振,任飘零无可无不可的耸了耸肩,将驾驶位置让了出来。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尽避穿着昂贵典雅的礼服,但是此时的舒雯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与淑女绝缘,随着“吱”的一声刺耳的声响,她迅速开车后退,选择了另一条路驶向行政大院,其飞快的车速简直赛过飚车。
一路上,任飘零心情沉重的发现这样的疯狂已经蔓延到整个城市,那些白天还老实质朴的居民如今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整个城市,房屋被燃烧,妇女在呻吟,老弱被屠杀,人们在挣扎……
红河八号行星是华夏共和国的一个各民族杂居的行星,由于龙的传人天生的兼容并包的广阔胸怀,华夏共和国并没有像其他强国那样对于那些在大航天时代处于弱势的民族予以赶尽杀绝,而是让他们和华夏族人一起生活,杂居的结果是产生了高唐族、穆克族等大航天时代中的新生族群。
严格的说他们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民族,因为他们并没有创造自己的文明,而且所有的行为、生活都与华夏共和国连为一体,华夏共和国也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公民,予以平等地对待。只是由于血缘和肤色的不同,使他们有着一层自卑罢了。在宗教和别有用心者的蓄意挑拨下,部分人产生了自己是独立民族的幻觉。
另一方面,华夏共和国体制中存在的一些不公正,滋生了腐败和罪恶,产生了并不是依靠实力而获取特权与财富的寄生虫,那些深处最底层者,在和平时期对这些高高在上者有着一种病态的崇拜和羡慕,而到了动乱时期,这种崇拜和羡慕有立刻转变成了刻骨的仇恨,连带着扩及所有生活比他们好的任何人。
所以在部分宗教和族群狂热分子的带动下,不仅仅是生活在行星的高唐族、穆克族人,还有生活在最底层的正宗华夏人,都加入到了疯狂的人群之中,在“法不责众”的观念引导下,进行着歇斯底里的发泄。他们与其是出于民族间的仇恨,不如说是对于自身境况的极度不满,犹如任性的孩子执拗的要去摧毁别人手中拥有的自己所没有的玩具一般。
当任飘零和舒雯赶回行政大院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整个环境非常的豪华,大概有七十多人参加,四周都是毕恭毕敬的保安、侍者与服务生,现代化丰富的物质生活条件,使得这里装潢的金碧辉煌,犹如帝王的宫殿。
尽避如此,毕竟由于级别较低,宴会上的所谓名流,充其量也不过是当地的商贾、要员和娱乐明星而已,对于舒雯这样从来没有参加过类似宴会的女孩子而言,或许觉得很新奇,但是对于见惯了军政大员的任飘零来说,实在是很无聊。事实上,如果这些所谓的名流知道任飘零的身世背景的话,恐怕早就一拥而上争相崇拜了。
看着这些尚一无所知的达官贵人正若无其事的闲聊着,两人苦笑之余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大航天时代行星的建筑布局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行政系统和军令中心是设在一处的,所以只要控制着行政大院,就意味着可以控制整个行星的局势。
不过好景不长,当任飘零走到市长身边,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是否看见防卫长官,一个军人匆匆的过来,带来了噩耗:防卫司令官正在召开例行的军事会议时,被恐怖分子发射的炸弹袭击,在场的军官无一幸免;同时,行星的各地都传来有狂热的民众在大肆破坏,并且正从四面八方向行政大院靠拢,要求行星独立自治。
军方的主要长官都遇刺,军队正处于失控状态,星球的居民处于狂热之中,而周边的军队都被调到前线警戒去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一切很快借助现代化的发达通讯设施传播开来,顿时让这些名流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而市长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两腿发软差点晕到,这让任飘零很怀疑这家伙是否真的当过兵。
此时的任飘零自然并不知道这是印月情报机构早就策划好的计划,目的是瘫痪、牵制和干扰华夏共和国的后方,不过由于两国之间这次突如其来的冲突而被迫提前行动罢了。
不过凭借着出色的军事素质,他很快就理出了思路,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如果不迅速采取措施,使得暴徒在这里得逞的话,不仅仅是一个星球闹独立的事件,更重要的是它将严重影响到军队的前线集结,最终关系到同印月会战的后果。所以立刻冷静地对原本应该接管军事指挥权、但现在看来明显不知所措的市长说道:“根据共和国的军事法,由于防卫司令的遇刺,现在将由这里最高军衔者——我,临时接替这里的军事最高长官职务,您可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没有!少校,请您全权处理!”
行星的最高行政长官现在真是巴不得有人揽下这一对烂摊子,一听任飘零这么一说就急忙表示赞同,根本无心理会任飘零的话是否符合事实。虽然出身军人,不过他属于政治军人的那种,如今更成长为政治官僚,抱着责任由别人担待、功劳由自己捞的处事原则,实在不想承担这种麻烦。面对外面那些张牙舞爪的暴徒,在座的所有地方名流也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望向任飘零。
“好,那现在我宣布行星进入军管状态。舒雯少校,你立刻调动所有作战人员,对于闯入行政大院射程范围者一律予以射击。同时,将这里全部的激光炮都架起来,进入余热状态,通知全市居民立刻返回屋中,一刻钟后对各街道上所有滞留的人群开炮!”
连续的不顺利,以及刚才目睹那些无辜同胞被杀的惨状,使得任飘零有大开杀戒的冲动,而且目前这里的军事位置十分重要,是支持前方供给的重要枢纽,如果让这些暴徒得逞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在前方集结的共和国军队面临灭顶之灾。
“是!”
舒雯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尽避有些惊异于学长的这个可能造成大规模流血的命令,但军人服从命令的天性使她没有多想就转身执行了。
“少校,外面的可都是平民啊!”
不同的意见出自一旁那位多愁善感的女诗人。
“当平民手中有了武器,并且试图攻击秩序和法律,对他人进行伤害的时候,他们究竟是平民还是暴徒?”
任飘零冷冷地盯着女诗人说道:“在古老的地球时代,法国的路易十六就是因为不敢让他的卫队开火,结果使自己被送上了绞刑架;而在不久之后相似的环境中,吸取了教训的波拿巴毫不犹豫地将大炮架在了巴黎的各个街道上,报酬是将皇冠从泥沼中捡起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作为一个军人,我将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否则任何的图谋不轨都将被坚决的镇压。”
任飘零严厉的目光,使得女诗人不由自主地三缄其口,大厅一时间陷于沉默,直到不久之后隆隆的炮声予以打破。
在很久以后,这位才华横溢、但是由于顽固的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而最终被政治流放的女诗人,在自己的回忆录上写道:“那一刻,我真实地感受到了那个人所散发出的杀气,毫不怀疑如果我再多说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采取粗暴的方式,相信任何人设身而处,也一定会有同样的感觉。
事实上,他也确实对那些进攻者如此做了。那一刻就如同他整个人生的缩影一样,真实的暴露了他的权力和辉煌建立在枪炮和鲜血之上的实质。”
而历史的记载是,任飘零临时代替了遇刺的防卫司令,命令在星球行政大院架起了激光炮,仅仅是最初的几下轰鸣,就击溃了这群乌合之众,没想到军方居然敢立即火力镇压的暴徒一哄而散,一场精心设计的暴动胎死于萌芽之中。这场吧净利落的镇压,避免了共和国当局军事上的被动,保证了前线战略物资的调度和边远星系的政治稳定。
但在任飘零日后的回忆中,则如此说道:“尽避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尽避这是当时最好的方法,尽避因此而使共和国避免了一次重大灾难,但是这种炮轰城市、波及无辜的行为实在有损军人的骑士风范,固然不应批评,却也不值标榜,仅是一个历史的悲剧而已。就个人而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愿折寿十年来撕毁人生的这一页——尽避时光倒流我依然会如此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