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位华山仙宗的掌教而言,邓元觉那一伙人的手段远来还不够看。那三人虽能借来法力施用,但毕竟不是自家之物,哪能比得元神高人法力无穷、变化多段?此番烈火被落了面皮,之所以未曾发作将人留下,却是顾忌那位灭杀了海鸥子的圣公方腊,以及借法给庞万春、吕师囊等人的摩尼。
除此之外,烈火祖师心中另有疑惑——华山仙宗立教也有三百年时光,而他更是未立教前便在这山中修行了数百年,从来不知那倚天峰下竟还镇压着一具干尸。与邓钧一般,他也心奇那干尸是个甚么来路?摩尼教取去又有甚么用处?
散去红云直落峰底,他肩头一摇,天上便生出数里广大的一片火云,结就成一只大手,一下子将倚天峰拔得离地丈起。目光所及处,但见封底散落有许多残破符箓金牌,隐约可见当初是排成八卦阵势。
收了神通,任那插天巨峰落下,烈火祖师腾身而起投向山中道场,心中一边思量:“摩尼,摩尼……究竟是哪路魔神?那摩尼教又意欲何为?唉……须得去知会一声比鬼都精的幽游子了……”
另一边,邓钧这时已飞遁到了青城山地界。他立定一处山头,远转法力感应,方圆百里顿时尽收心底。便在剑宗道场之外不过十余里处的一丛密林里,聚有十三个炼气士,内中修为最高的大抵已有金丹大圆满境界的修为,一身法力很是不弱。
另有数万道装打扮的人物,俱都身背一袋百来斤重的沙子,眉心、四肢都贴着黄纸朱砂符箓,潜伏于一处谷道之中列队修整。这些人都是归元境界的修为,在仙流中虽算不得甚么,但能聚齐如此多的人数,放到凡俗里却也是了不得的了!
见此,邓钧心道:“这便该是道兵了。”复又去感应山中其它仙流门户,却见有的是用阵法封闭了门户,另有几家的门人都各施法术朝剑宗道场观望,像那泊月庵的净坛女尼、上清宫的诠真子俱都在列。
当初五蛊道人攻山时,是林灵素先与青城山中诸派仙流通了风声,使得无人来助剑宗;再看今日情形,定也是先铺好了路子无疑。
邓钧心中有气,只忖道:“只待有了时机,定要将那心怀不轨的旁门都赶出青城山去!便学那五岳仙宗一般,此间名山只有我剑宗为镇山大教!”
他也不现身动作,只隐了形迹,身子一晃便掠过数十里远去,分开防护道场的迷踪阵,立身于自家道场之中。
一众正自练剑的剑宗弟子见得忽悠有人破阵而入,先是错愕望去,旋即聚合一处掣剑防备。
邓钧稍作感应,见得这三十个内门弟子竟有半数人都将体内元气转化作了法力,另外有十几个也都元气饱满,达到了归元大圆满的境界,便猜是自家几位长老使了甚么手段助长了他们的修为。
众弟子中最机敏、最能主事的潘啸龙出言这时喝道:“你是何人?怎地不请自入闯我剑宗道场?”
闻言一笑,邓钧扬手一指,将自家肉身与骑着棺材的混地散人从虚空里放了出来。他旋又将元神化身投入了肉身之中,神魂归窍,使了个宝光法将四尊黑神王顶在脑后,开声言道:“怎么?连自家掌教都不认得了么?”
邓钧在希夷洞天之中对蔡青锄起了心思,心头一热便将自家身量长了,如今变得青年模样,门人弟子一时间又哪认得出来!
好在这群被收做内门子弟的俱都是好资质,哪个都不傻。闻听眼前这人所言之后,众人细一打量,见其眉目果然与自家的童子真人仿佛,且脑后乌黑宝光、身上殷红法袍都未变化,当下便信了三分,只是未敢胡乱相认。
好在这时一僧一道两位长老架遁光从山顶落了下来。安规和尚稍作观望,边放出法力感应,而后面生喜色。
清虚子以武入道,本就积累深厚,后又得了太虚四徒的指点,修行精进甚快,如今也有了合气境界的修为。他也隐隐感应到来这穿红袍的该是自家那掌教,当下开口试探道:“早年登州出了甚么事?”
邓钧闻言一笑,学着初遇这道人时听过的调子唱道:“无端风起舞,杀我满园花。败萼书零落,残红画血痂。迟归垂泪问,早逝不应答。负剑决仇去,寻踪假老鸦。”见得清虚子亦自笑了,他出言问道:“老鸦可回来了么?”
“不知野去哪里了,一直未归。”清虚子摇了摇头,转而道:“掌教真人怎么变了模样?”又望了混地散人一眼,“这位又是?”
邓钧长大原由不好对人说,只道:“借华山接引仙光去那希夷洞天之中前,却不知那地界光阴流转与外界不一,分别才只数月,我却在内中呆了数年有余,自然变了模样。”
除了安规和尚,在场众人俱都没甚么见识,闻听这世上竟有光阴流转如此之快的地界,当下不由啧啧称奇。
红袍笑了笑,又向两位长老引介道:“这位是新入咱剑宗的一位长老,唤作石林。”
这话一落,混地散人与那一僧一道之间又有一场寒暄。
潘啸龙见了空子,这时带着一众师兄弟向自家掌教拜道:“恭迎掌教真人回山!”
邓钧颇为欢喜地点了点头,道:“都不错,修为长进不小。”旋又一拍石林的肩膀,吩咐道:“那希夷洞天中得下的法宝,你分自家留下一件‘眩光尺’使唤,把‘群星盘’分与安规长老使用,而后将你当初用的法器分与在场一众内门弟子。”
说着,他有取出了用元屠剑丸改换过形貌的天魔诛仙剑,交与清虚子,吩咐道:“此物虽与寻常法宝不同,威能却是不弱,便交与你用。”
清虚子接剑过去,连忙拜谢;安规和尚亦然。
唯有混地散人,听说要将自家宝贝分与旁人,一时心如刀割。只是一来他不敢违逆红袍,二来自家也得赐了一件法宝眩光尺,算来算去觉着这买卖也不亏,于是便忍痛将开了土行灵柩的盖子,将宝贝都取了出来,当场就要散掉内中法力烙印分发下去。
邓钧见状,制止道:“不及,先退了来敌再说。”
“有人上门生事?”
剑宗的一众长老、弟子俱都未察觉左近有人,这时听得掌教所言,不由齐同吊起了一口气。
“哼哼……”虽是自家修为不济,但有元神化身可为倚仗,邓钧有恃无恐,只道:“仍是那觊觎我所持道统的贼道林灵素带要来搅事,如今正带了大批人手潜伏在外。”
安规和尚出言道:“掌教,你既然提早知觉了,可有唤帮手来?”
清虚子亦问道:“魏、楚、冯、陈四位长老怎未归来?”
这一僧一道出来时邓钧已将元神化身收了起,场中弟子又没甚见识,是以俱都心中忧虑;混地散人却知自家掌教手段,这时呵呵一笑,小眼眯成缝隙,言道:“莫过担心,惹得掌教真人火起,来多少陷多少。”
“然!”邓钧底气足,两手背负身后,吩咐道:“稍后贼人现身发动,三位长老便打头阵;一众弟子结阵自保,尽力拒敌,只当一场磨练,有表现好的才能得赐法器。若是贼人势大难敌时,我自有后手。”说到这里,他忽地面生讶色,转头朝迷踪阵外望去。
众人见状,齐同去看,却见山下有数十个身着青灰道袍、手持各色兵刃的道人正使轻功往来赶。
来人未过多时便到了迷踪阵外,邓钧施法开了一道门户,一个脸面白胖、大腹便便道士当先利落至极地跨了进来,后面又接连涌入一群。
“吕一见过二位长老!”领头那人正是当初在山城中行骗的道士,结果被邓钧看上,引入了剑宗门户,着他去打理一众外门弟子。
吕一此时并未认出自家那改了形貌的师父,只先拜过清虚子与安规,跟着便道:“弟子查得有人要来犯本门道场,便连忙携上一众外门师弟来示警护山!”借鱼精鳞吉的一颗内丹奠定了道基,这位当初靠行骗为生的假道士如今也有了先天境界的修为,言语起来中气充足,声音也自响亮。
邓钧听得如说来,心中有些诧异,便问道:“你从何得知有人要犯本派道场?”见得跟随吕一而来的人中,颇有几个面目凶横不似善类的面孔,当初并见过,他便又追问了句:“带来的似乎并非都是本派外门弟子?”
清虚子本就不喜这吕一的性子,这时见他怔怔地望向邓钧,便道:“掌教真人施法改了形貌,你莫发呆,还不快拜见!”
“呀!”吕一打了个激灵,忙地跪拜道:“弟子见过师尊!”
见得红袍点了点头,他也不起身,就那么拜伏着说道:“今日一早有二十几个道装打扮的人物在山外镇上落脚,被我安排来监巡望风的外门师弟撞见了,恰好听得那些人在交谈算计本门。弟子得了消息,便急忙带人赶来。”旋又一指身后众人,道:“有几个江湖好汉仰慕咱青城剑派,便投到了弟子门下,此番也一并跟来护山。”
“甚么好汉!怕都是些绿林匪类。”邓钧是市井中混过的,在那登州大城里,甚么人都见过,这时一眼便看出所谓是“江湖好汉”俱都不是好来路;更知吕一言称护山是假,来讨自家和几位长老欢喜才是真。但也不能说他全然是在做戏,毕竟只要是个人就多少都会有感恩之心,维护于自家有受艺之恩的门派却是理所当然的。
邓钧也不深究,当下只说道:“吕一,你与一众内门师兄弟站去一处,过会共同迎敌。”又吩咐一众外门弟子道:“你等修为不济,且去偏殿藏着。此番有心护山,过后我会赐下功法作奖。”
听得不用出力便能得赏赐,几个“江湖好汉”忙地叩头谢恩,旋即领命往偏殿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在邓钧有些不耐时,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但见十七道光华齐同从十里外的临终升起,齐同向剑宗道场投来。
“只见以元神化身感应时,那林中只有十日人;如今多了四个,想刚聚齐的人手。”邓钧眯眼打量,心忖:“却不知林灵素是否在这当中……便是他没来,此事过后我亲自寻上汴梁皇城去,叫那不知好歹的贼道悔都来不及。”
混地散人初至剑宗道场,急于建功之下,驱策土行灵柩便朝那外来遁光迎了上去。一边站在棺头扬起眩光尺,开声喝道:“你等所谋,我家掌教俱已知晓!速速报上名号,我把棺材借你们盛尸!”
言语间,他已朝掌中法宝里灌注了不少法力,这时见到有道黑色遁光已离得近了,当即扬手将眩光尺掷了出去。
这件也不知被封禁了多久的宝贝,自得脱希夷洞天之后,还是头次被人祭出。但见尺身之上生出五光十色的涟漪,先后化作圆环,层层叠叠地套了过去,一路搅得天地元气动荡不已。
那驾黑色遁光是个下颌上留着羊须的老道士,其人颇有几分眼力,见得混地散人祭出的宝贝不似凡物,忙地将托在身下的一朵黑色玉莲顶了上去,自身却升腾避开。
转瞬间,那黑莲被套了个严实,但见诸色光环一缩,竟生生将之破碎了去!
“呀!”法器被毁,羊须老道心疼不已,厉声叫道:“那胖子,贫道和你没完!”
此时后面几道遁光也敢了上来,当下有人上前将老道拉住,劝道:“这人手段厉害,你一人应付不来,且结阵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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