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才踏出大殿门口不远,正自思量着该如何作为的邓钧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竟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巨力向上扯去。他不知是出了何种变故,忙要以心念驱使四尊黑神王跳将出来帮忙,那巨力却又消失了。
这时邓钧转睛四顾,却见自家已然身处一片云团之上,而云团四角各有一抱剑盘坐的白袍长者,俱都闭阖着双眼,自顾吐纳行功。
他心知定是中了这四位高人的手段,当前惊慌无用,便稳住心神环施了一礼,问道:“诸位缘何施展神通摄我到这云台上?”
这时,身坐东方一人猛地睁开眼来,双眸之中精光迸射,隐约可见一道剑影印在瞳仁之中。他怒哼一记,声势如雷,身上白袍与脑后散发俱都如波涛一般鼓荡了一下,旋即开声喝道:“懒问几多造化功,一念只寄剑丸中。”
南方一人亦自睁开眼来,同样目**光,一股澎湃剑气自囟门冲出,于头顶三尺出盘旋了起来。他身材干瘦,中气却不比先前一人那般强,只用平和声音接口和道:“心沉生似谷底雪,意定直如崖隙松。”
西方一人目**光,将手中宝剑连鞘一抛,使其围绕周身游弋了起来,开声道:“常取阻难当砥砺,临危不屑做折冲。”
北方那人睁开来,目中却未见精光、剑影,只有一串泪珠夺眶而下,一边颤声道:“太虚门下痴徒子,号作青城四锐锋……”
东方那人忽地斥道:“落甚的泪!锐锋,锐锋——哭哭啼啼还谈何锋锐!”
邓钧先前被这四人念诗的声响、气势震慑了住,此时平复了心神,稍一回味,心头咯噔一跳,暗道:“太虚座下痴徒子,青城山上……太虚……太虚……莫非是极乐童子李太虚的传人?这怎地可能!不是说当年青城剑派已被昆仑派屠得只剩大大小小几只三脚猫了么?怎还留下了这么四个修为高深的?”
便在邓钧正自惊疑时,位坐东方那人咬牙切齿地看向他,开口说道:“红袍小子,你且听真,免得做个枉死鬼——我唤作魏不割,乃是青城剑派二代掌教李太虚之徒。”
南方那人狠狠瞪过一眼去,说道:“我唤作楚不刿,亦是极乐祖师之徒。”
西方那人将飞剑抓回手中,恨声道:“你要记住——我唤作冯不肆。”
北方那人抹了一把眼泪,吐了口浊气,缓缓言道:“我唤作陈不耀。”
听到这里,邓钧虽不知昆仑派为何会留下这四条漏网之鱼不杀干净,却已明白自家为何会被摄到此处,当下出言道:“你们可是恨我灭了青城剑派在世俗武林延续的名号?”
那四人齐声应道:“不错!”
位坐东方的魏不割又道:“当年白鹿子祖师立下道统,传位与我师李太虚,其时仙流诸派无不知我青城剑派的威名。而后虽被昆仑派倚仗人多势众毁了道场,我派声名威势却仍在仙流之中广为传颂。如今你这无知童子跑到青城山上灭了我派世俗末裔,竟又立下甚么‘青城剑宗’,这却冲犯了我等忌讳,留你不得!”
这魏不割虽未放出法力施压,但只凭言语中的杀意,便叫邓钧身子都僵了起来。生恐被人盛怒之下立时杀了,他连忙鼓荡法力稳住心神,喝道:“荒唐!你等既是太虚师兄之徒,又怎敢杀我?要欺师灭祖不成!”
费力喊出的一句话将魏、楚、冯、陈四人震得一愣,邓钧忙又施展心神传念之术,将元屠剑术中的虚空藏剑、剑化流光等十几路剑式分别传了过去,边道:“且看清楚我是法出哪家!”
那四人听得眼前这童子自称是已故师尊李太虚的同门师弟,先是一愣,旋即怒火冲头,几乎就要出手将其击杀了;但又见他将传来法术,便暂先压下火气,只看他还有何伎俩可用。
待得将那心神传念之术送来的十几路剑法一一体悟一遍,四人俱都坐不住了!
魏不割瞬息凑到邓钧身前,浑身颤抖着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与我青城剑派有何关系?”
楚不刿也自叫道:“真是本派御剑之法!”
冯不肆接口道:“更有两式是师父未曾传下的!”
陈不耀却已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把手指着邓钧,嘴唇翕张不休。
邓钧心道侥幸:“亏是我自降辈分认那李太虚做了师兄,否则若把实话讲出,言明我与白鹿子才是同辈的话,这四个王八蛋怕是连分说的机会都不给便将我乱剑分尸了去……”
借着元屠剑术的根由与这“青城四锐锋”扯上了关系,邓钧总算稳住了惊魂,只是谎话还需编个圆满,于是他便强作镇定模样摆出了师长的架势,斥道:“你等皆是炼气修行之辈,心性怎地如此不堪?且都收声,听我讲明事情原由!”
魏、楚、冯、陈四人闻言,也知方才举止不妥,俱都带着三分疑惑站到了一处,只等听这童子“师叔”讲话。
见计得逞,料定自家性命无忧的邓钧底气又足了些,张口捏谎道:“当年我师白鹿子创下青城剑派,道统却只传了两人——一便是太虚师兄;一便是我了。而我之所以声名不显,却是因与太虚师兄理念不合,早早脱离门户自去隐修了。”
“敢问……”陈不耀心有疑惑便来,但他仍不相信眼前这修为平平的童子真是已故师尊的同门师弟,便将师叔二字含糊跳过,问道:“敢问是怎个‘理念不合’法?”
面上扮出唏嘘模样,邓钧叹道:“我认为师尊所传的法门首重剑技,乃以奇诡多变称雄,而剑气不过是辅佐之物;太虚师兄却认识当以剑气为重,而剑招剑式只是旁枝末节。我俩各执一理相争不下,最后竟……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