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风助雨势,雨仗风威,闪电雷鸣交织。
宋小林捧着为继母的药汤来到继母房前。恍惚间,继母的低泣声时断时续传入宋小林的耳内,他蹑脚走到窗前,脸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房内,腹部隆起的朱佩兰跪伏在宋伟健脚下,抱住宋伟健的双腿,晶莹的泪珠在她苍白的脸上流淌,她悲泣地哀求道:“孩子他爹,你不能,不能抛下我,啊!我肚里已有……”
宋伟健面孔铁青而狰狞可怖,眼里暴露出兽性的残忍,挣脱朱佩兰的双手,抬起穿皮鞋的脚狠毒地向朱佩兰隆起的腹部踢去。
“啊!”朱佩兰凄绝的惨叫,倒下。闭合遗恨终生的眼。
亲眼目睹父亲宋伟健残杀继母朱佩兰触目惊心的惨剧,宋小林赫然惊慑,思维能力赫然中断,脑里一片空朦,心灵一片黑暗,眼前一片疑惑与惊惧。陡然急剧的惨剧烙印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父亲为什么残杀继母?对他来说,至今还是一个谜。宋小林手中的碗滑落在地上,碎了。他心更碎了。他看着地上的碗渣,转身冲进风雨不止,雷鸣电闪的黑夜……
宋小林手里的碗碎落在地的声音,震醒了宋伟健的金钱之梦,他看着被自己残杀的妻子遗容,恍若一个迷恋酒精的醉鬼幡然醒悟。他痴立在穿衣镜前,昔日风流倜傥的男性气质赫然间荡然无存,昔日炯炯有神的目光赫然间暴露出野兽临死前的悲哀,昔日颀长的身形赫然间弯曲成弧形。宋伟健走到狂风刮开的门前,死鱼般的眼盯着地上的碗渣……
宋伟健回到妻子的遗体前,杀妻的罪恶折磨着他,妻子遗恨终生的眼,七年前,前妻王秀莲的音容笑貌,两个亲生儿子天真活泼的模样莫可名状的交替闪现在他脑里。不知是他的金钱之梦的毁灭,还是人性良知的复苏,他的眼充满野兽绝望的悲哀。
宋伟健蹲跪在妻子遗体前,捧起妻子憔悴瘦俏的脸,痛哭流涕。
许久……许久……
他筛糠的身体立起,头垂着地,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在他结束自己罪恶的生命的此时此刻,一幕幕他精心策划的金钱之梦清晰叠现在他脑里。
一九五九年他同王秀莲离婚,在不明真相的大众面前他伪装成正人君子,他带走了宋小林,在朱佩兰面前他谎称宋小林是他和亡妻王秀莲所生的儿子,驳得善良的朱佩兰的同情与信任。同年十月他与朱佩兰结婚,宋伟健预感到实现他到香港继承朱佩兰父亲万贯家产的梦为期不远了,为了进一步取悦朱佩兰的芳心,改变他的社会地位,他把自己装扮粉饰成酷爱祖国的话剧艺术,酷爱表演艺术的追求者。
如果说,宋伟健的生活演技可以欺骗很多人,赢得人们的好感。那么,他的舞台演技就更胜一筹,驳得观众的满堂喝彩。
宋伟健凭借聪明的大脑,随机应变的能力,朱佩兰的细心指点,考入星海市话剧团,他的表演艺术才能深受剧团领导的赏识。
六五年,他随着朱佩兰调到雾江市,跻身于A省话剧界的名流之列。每次,他登台主演正面角色都是以他精湛的表演赢得场场爆满的观众喝彩,剧票抢购一空。
六六年,一场类似于西伯利亚的政治寒流弥漫在中国上空,使春光明媚的中国转入寒流之夜。
宋伟健具有政治家的头脑,他从这股政治寒流里预测出,中国将面临一股人力难以控制的寒流冲击。当然,他不愿意做一个声名显赫的政治家。他认为政治是一条危险的道路,玩政治就象在钢丝绳走路一般,随时会从高空摔下,成粉身碎骨。他难以驾驭政界局势。但这股寒流势必粉碎他精心编制的金钱之梦。于是,他加快了自己到港实现金钱之梦的计划,竭力劝说朱佩兰到香港定居,以便继承其父财产。不料却遭到朱佩兰屡次严辞拒绝。
朱佩兰虽然受到无限期的批斗,身心受到残酷摧残,但她仍不愿背弃祖国,放弃她热爱的话剧艺术,到香港过纸醉金迷的生活。
宋伟健耗费二十年时间绞尽脑汁设计的金钱之梦眼看就要彻底破灭。他梦寐以求的欲望只是一道纪影。宋伟健气急败坏终于撕开披在他身上的“人性”面纱,兽性暴露无遗,丧心病狂地杀害了朱佩兰。
金钱之梦耗尽了宋伟健的生命,最终以他杀害朱佩兰,他自杀而告结局。
宋伟健的金钱之梦是一场毁人之梦,毁灭了他,更毁灭了宋小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