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裴依,她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呢?
如果真的心怀坦荡的话,她为什么要离开,独自一个人上河堤呢?
她对于洪水和灾情,真的关心到了连一分钟都不愿意耽搁,时刻挂在心上的程度吗?
老实说,她,其实是不喜欢看到裴依与他亲昵相处的画面,才走开的吧?
否则,现在她应该立刻赶到镇上去,为什么却选择了回住处休息呢?
“砰”地一声,薄薄的门板被人大力踢开。
“宇文?”苏越霍地翻身坐起,看清来人,诧异之极:“出什么事了?”
他干嘛气冲冲,一副找人干架的样子?
宇文澈不语,脸黑如墨,面沉似水,目利如刀,冷冷地看着她。
苏越迅速在脑子里把今天是事情过一遍。
从早上炸开盘龙涧到下山见到裴依,她悄悄走开之前,他一直都很高兴的。
那么,问题出在她离开他上堤之后?
从裴依叽叽喳喳的说明来看,在柯总管的一手安排之下,镇上的灾民安置工作做得很好,宇文澈没有理由发火。
所以,他的怒气是针对她了?
她唯一会惹他生气的地方,估计也就是跟裴说的那番话了。
“你听到了?”苏越挑了挑眉,不闪不避,直接询问。
“你是说真的?”宇文澈森然反问。
果然如此。
苏越微微一笑,聪明地保持沉默。
还以为什么大事?她不就是鼓励了裴依追求他吗,又没犯死罪。
况且,就是她反对,裴依也还是会一意孤行,她何必白费口舌与她纠缠?
可这时不管怎么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不如什么也不说。
“你就那么讨厌我?”宇文澈凛着容。
她的沉默,看在他的眼里,无疑是默认了。
“不是这样的……”如果讨厌,就不会关心。苏越无奈地低语。
只是,两个人中间总应该有一个保持理智。
如果宇文澈是冲动,任性的,那么,至少她应该冷静,客观吧?
明知道不可能,她何必给他希望?
“你不需要粉饰太平,”宇文澈肃着容,语气冷冰冰:“好,既然保持距离是你所希望的,我会如你所愿。但是,我的终身大事,我会自己考虑,麻烦你不要胡乱做主。”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苏越心一抖,试图解释。
“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任意践踏我的尊严?”宇文澈打断她,神情激动,咄咄逼人:“你真聪明,懂得利用裴依,不着痕迹地打击我!”
她只是保持清醒,没有接受他的感情,几时践踏他的尊严了?
看着宇文澈冷凝的表情,她低叹一声,懒得解释,低声道歉:“是我错了,对不起。如果需要,我去替你向裴依解释。”
是,这件事她越矩了。
当时只想摆脱这个话题,的确没有考虑到宇文澈的立场。
如果他对裴依无心,她此举,无疑已经替他惹了麻烦。
“不必了!”见她始终冷静淡然,一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旁观者模样,宇文澈越发恼怒:“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说完,他拉开门,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苏越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叫住他,最终却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待重新躺回床上,却发现睡意全无了。
让他死心,和他保持距离,不正是她的目的吗?
为什么现在达到了,到并没有预期中的开心呢?
第二天河水回落到正常水位,风陵渡重新开渡。
宇文澈一行二千多人,加上柯管家一行十余人,还带着马匹,人数众多,被分成了四批渡河。
他果然说到做到,远离苏越,不与她做任何交谈,赌着气率先上了第一条渡船。
裴依见他面色不善,不敢缠他,偷偷朝苏越身边溜去。
“柯总管,上船。”宇文澈冷不丁出声招呼。
“嘎?”裴依摸不着头脑,惊疑的目光投向苏越。
奇怪啊,他不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吗?
居然要跟她同船,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
上去吧,不会吃了你的。
苏越朝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笑了笑,慢慢地退后,很自觉地落在人群之后,打算第四批过河。
真是小孩子心性,一点小事,何必非要弄得人心惶惶?
龙天涯见苏越站到他的身旁,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看来,昨晚这两个人发生口角了?
她倒沉得住气,宇文澈被她气得不轻,她却表现的云淡风轻。
苏越回以一笑,陷入沉默。
“开船!”宇文澈心中烦躁,冷着脸,蓦地大喝一声。
船家吓得腿一软,扑通跌了一跤,差点掉入河里。
他一个趔趄,忙不迭地爬起来,慌慌张张地一篙把船撑离了岸边。
这个场景委实有些滑稽,但有谁敢笑?
大家面面相觑,按捺住疑云满腹,聪明地保持沉默,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四条大船,陆续开船,迤逦驶向对岸,前后相隔数十丈之遥。
“王妃,”龙天涯与苏越并肩而立,状似随意地闲话家常:“船上颠簸,可有不适?”
“叫我苏越吧,”苏越淡淡一笑,语气轻松:“你看我可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苏越?”龙天涯颇为玩味的看着她:“永宁公主的闺名,岂是胡乱叫得的?”
众所周知,黑雪的皇室是姓君的,她为什么会姓苏?
“呵,这是我行走江湖时用的,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个名字,无拘无束。”苏越不着痕迹地解释。
“好一个无拘无束!”龙天涯双眸熠熠,目不转睛地看着苏越:“想不到你虽贵为公主,却与你三哥一样,是个难得一见的性情中人呢!”
“三哥?”苏越讶然地挑眉:“你怎么会认识他?”
“昭王君默言,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你搞错了,君默言是我二哥。”苏越淡淡地纠正:“三哥一心向佛,足不出黑雪,不像二哥和四哥那么交游广阔。”
还好苏秦心细,临走时绘了一张冰雪皇城的全景地图,另外君家的主要家庭成员的资料也一一详尽的列成表格给了她,否则这会子可就露了馅了。
“啊,抱歉。”龙天涯尴尬地道歉:“我只是心慕昭王,倒无缘结识呢。”
“不要紧,哪天龙兄有兴趣,欢迎去冰雪城做客。”苏越淡淡一笑:“相信二哥和四哥一定会倾力结交的。”
“待罪之身岂能如公主般随心所欲?”龙天涯神色黯然,自嘲地一笑:“冰雪城只怕是有生之年,无缘踏足了。”
是哦,她倒是把这一点给忘了。
“那也未必啊。”苏越微微一怔之后,爽朗一笑:“我相信人定胜天,只要努力,两国交好之日,就是龙兄回国之时。”
两国交好?谈何容易!
龙天涯苦笑着朝苏越拱了拱手:“但愿如此了。”
苏越却没有看他,眼睛望着河面,讶然低语:“咦?”
龙天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十数条乌篷小舟急若流星,顺流而下。
船头均立着一名绿衫垂笤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手执双桨,身姿娉婷。
她们姿态美妙,动作整齐划一,舞动双桨,煞是好看。
只在眨眼之间,船已到了近前。
众人啧啧称奇,纷纷猜测她们是什么来历。
“着!”随着一声低喝,小船上一直垂着的蓝花布帘忽然掀开,嗖嗖嗖从中射出无数枝火焰箭,哧哧地落在了船帆之上。
饶是龙天涯反应快捷,也只来得及拔剑拨落几枝射到他和苏越身前的火焰箭,余者纷纷落在船舱与甲板之上。
“呀!”
“有刺客!”
这一下事起仓促,待得众人反应过来,鼓噪怒骂时,兔起鹘落之间小船已去得远了。
那风帆本是油布制成,见火就燃,船在江心风大浪高,这一下风借火势,越发烧得迅猛,只在转瞬之间,帆已烧残,落到船板之上,引燃了船身。
马群畏火,受惊之后“咴咴”嘶鸣,哪里还听人指挥?撒开四蹄在船上乱窜,只一会儿功夫,已纷纷落水,在水面载沉载浮。
眼见船身起火,烈焰冲天,又缺了帆,只在江心打着转,众人全慌了手脚,一涌而上,拼力灭火。
“大家别慌,各找一块船板,游到对岸去!”苏越见火势太大,无法扑灭,当机立断,随手劈下一块船板,下令弃船。
“晋王妃,请留步。”船夫忽地发出桀桀怪笑,跳上来拦在苏越的身前,刷地迎风展开一柄折扇,却是精钢所铸。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龙天涯朗笑一声,执剑在手,把苏越拉到身后,叮地架住了他的折扇。
之间一片剑气森森,扇影幢幢,两个人很快地斗在了一起。
“王妃,快走!”夜寒抢了一根竹杆在手,再拾起一块船板用力朝江心掷去。
“好。”知道自己不走,众人是绝计不肯走的,苏越也不多说,抄起一块木板,纵身跃上了船板,将手中的木板抛下江心,待得去势渐微,足尖轻点,借力再起,如此交替前行。
“你们保护王妃!”寒夜见她去得远了,松了一口气,厉喝一声,回过头来助龙天涯一臂之力。
众人纷纷效法苏越,折下船板跃入江面。
船儿吃水渐深,慢慢开始倾斜。
“想逃?没那么容易!”船家狞笑一声,“易”字出口,那柄折扇竟然裂开,化成十数柄寒光闪闪的飞刀,呼啸着朝寒夜和龙天涯激射而去。
龙天涯处变不惊,手腕一翻,长剑一横,一招推窗望月,顿时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十数柄飞刀大多数被他磕飞,剩下几枚直奔夜寒而去。
夜寒一个铁板桥,不慌不忙地躲过。
船家嘿嘿一笑,纵身跃入江心,如泥牛入海,瞬间已不见了踪影。
“不好,让他逃了!”龙天涯怀夜寒对视一眼,各自劈下一块船板,双双急追苏越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