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扎兰堡。
“娘子娘子”赵成材兴冲冲的进来,离着正房老远就开始嚷,“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娘子大人没出来,却窜出一个粉嫩粉嫩的小人儿,迈着小短腿,咚咚咚咚的跑出来,跟只小皮球似的一头撞进他怀里,“爹爹抱抱”
赵成材冷不丁给女儿撞得呲牙裂嘴,退开了半步,这才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妞儿怎么这么顽皮?老这么撞,你爹可吃不消你母亲呢?”
两岁的喜妞露出一口小白牙,狡黠的笑着,“娘在屋里睡觉呢,爹您陪我去玩会儿吧”
赵成材一皱眉,这都快吃晚饭了,还睡得什么觉?
“妞儿,你说实话,你母亲是不是又去马场了?”
“没有”喜妞当即否认,但那个掩饰不住的小表情赵成材一看就明白了,“又帮你母亲说谎话瞧爹打你屁股”
“你别怪妞儿了”赵王氏从后头气喘吁吁的赶了出来,现在房子大了,要从一头到另一头可真有些辛苦。她年纪大了,可跟不上小喜妞跑得欢快,是以拉在了后头。
“是我叫你媳妇出去的,媒婆给你弟弟说了门亲事,让她出去相看了。”
赵成材听得这才作罢,却犹自嗔怪着,“娘您也真是的娘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大夫都说了至少得将养个一年半载的,这事儿您等我抽个空去办不成么?干嘛非让她去?”
赵王氏嘴一撇,“你哪抽得出这个闲工夫?成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想见你一面比见县太爷还难我这让她出去走走怎么了?你媳妇其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大夫虽说要静养,但也说了可以适当出去转转的。现成天给你关在家里,没病也给憋出病来了你放心,出门时我让丫头小子都跟着呢,车也套得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赵成材想想,似乎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自嘲的一笑,这就是关心则乱啊。好不容易从生死线上把媳妇给救回来,他可真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是得注意注意。于是不再追究,只打听起来,“那是户怎样的人家?”
赵王氏正欲答话,喜妞忽地高喊了声,“娘”
扭头一瞧,还真是章清亭回来了。
她可养得比半年前胖多了,自从成亲那晚睁过一回眼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一个多月的工夫,这才渐渐起得了身。
但还是时不时的头晕,大夫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许她操心受累。全家人是言听计从,都恨不得拿她当玻璃珠子似的捧在手心里。
成天鸡鸭鱼肉的炖着,还添补了不少药材进去,就为了给她补养身子,生怕有个好歹。尤其是赵成材,每天一大早非得亲眼盯着她醒过一回,才能安心的去书院。
在将养了三个月后,章清亭渐渐躺不住了,老想着找点事情做。可全家人哪敢让她操心?好说歹说,才让方明珠每天从马场回来时,将那儿的事情说给她听听。但也是绝对的报喜不报忧,什么为难的事情都不肯让她知道。
再一个月后,章清亭受不了了。只觉闲得全身上下都快长草了,再要这么养下去,她就该成猪了,于是成日是绞尽脑汁想借口想出去透透气。
赵成材不在家,家里只有公婆守着她,几番软磨硬泡之后,老两口败下阵来。赵王氏瞧她也确实是好多了,这才偷摸着放了她的风。
但也得晚出早归,尽量瞒着赵成材,要不他回来又是一顿好说。毕竟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离别,赵成材可真不敢掉以轻心。
扶着娘子进了屋,又伺候她喝了口茶,章清亭让把赵老实也请了来,一并告诉大伙儿,“这门亲事我挺满意的,那姑娘确实年纪大了几岁,但人挺正派,又能吃苦,是个本分过日子的。他家虽穷,但真是一点都不贪心,只要咱家出两亩地的聘礼,让他们可以自己耕种过活就行。”
赵王氏忙问,“那小桃和南瓜呢?他们怎么安排?”
在赵成栋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就亲写了一纸文书出来,交待一定要休掉柳芳。原来当年他被那何大牙设计陷害,最后钱也骗光了,要卖他时,何大牙曾经拿出杨小桃的金首饰,告诉他一件事,“你讨的那个小老婆,可真是狠心就见那杨姨娘要小产了,都连手都不伸的,故意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见你做人有多失败,活该落在我们手上”
赵成栋当时气得肺都要炸了,杨小桃私下去放印子钱是有错,可还没有柳芳这么黑心。居然连人命都不顾了,这就无论如何也留她不得。
此事一揭发出来,杨小桃首先就跟柳芳撕打起来,恨得简直要把她给生吞了。再加上赵成栋离家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当时全家一致同意,把柳芳给休了。除了她自己随身的衣裳,一文钱也不给她,扫地出门。
又过了不上一年,何大牙以为风声过了,又摸回扎兰堡来找卓老板,给一直盯着的阎辉祖拿个正着,很快就审出当年的真相,找卓老板追回了些银子赔给赵成栋,他又拿去种地养猪,就是后话了。
原本柳芳走时,芽儿是要还她的。可柳芳自己嫌累赘不想要,他们也怕她把孩子带出去又祸害了一个,最后是牛姨妈出了个主意,花二十两银子买下了芽儿。
让柳芳立下终生不得反悔的字据,就把芽儿正式给收养了。也没拿她当丫头,一样的教她读书识字,女工针线。
等柳芽儿渐渐长大之后,听说了娘的一些事情,也明白了孰是孰非,倒是异常感激赵家人和牛姨妈肯不计前嫌的收留她,对亲娘也就慢慢的淡了心思。
柳芳离家之后,因在此地名声彻底臭了,很快就拿了钱在远离此地的地方,另招了青壮汉子为夫,至于过得好不好,就未为可知了。
眼见赵成栋伤势渐愈,也能慢慢说出话来了,赵成材帮他把原本的房子和地都收了回来,后院砌好了围墙,地也整平,整得家象个家,地象块地了,就让他重搬了回去。
准备等着明天春上,他的身子也大好了,就让自己下田劳作去。日后日子好坏就与自家地里收成休戚相关了,除非遇上天灾人祸,否则赵成材绝不再帮他一分一厘。
这回赵王氏也一点都不拦着了,反而很是支持赵成材的做法。赵成栋曾经历了那样一段艰难岁月,能再过回从前的生活,哪怕是种地,他也甘之如饴,没有半点不满,还对哥嫂的宽宏大量非常感激,也痛下决心要改过自新。
只是趁着这下半年的空闲之际,赵王氏想给他正经娶房媳妇,让他也有个帮手,家中也能有个管事的人。再有一条,南瓜还小,毕竟不能没有母亲。
杨小桃再大度,也绝不可能来照顾他,南瓜又不比芽儿,跟赵家并无血缘,可以放在外头养的。
柳芳走后,这孩子的归属就成了问题。章清亭倒是很大方,表示愿意接过来养。可想来想去,赵王氏总觉得不大合适。
毕竟亲爹还在,哪有把侄子放在大伯家养的道理?更让人说闲话了。所以给赵成栋娶个正妻,让正妻来照顾这个庶子,就非常有必要了。
赵成栋吃了这么大亏,人真是学乖了不少。再不提人家的长相家境,只求人好,心地公道,能管家,会干活就成了。
拿着这个条件去找,这就容易了许多。最后媒婆诚心给他们家推荐了这位老姑娘,“虽说年纪着实大了几岁,但真是个好孩子。也是家里的老大,这么些年,就为了照顾家里和弟妹们,把自己一直耽搁了下来。他们家虽说现在是穷了,但祖上也曾出过读书人,都极有志气的,并不贪图你们家的什么彩礼。只要能有几亩薄田,让他们能填饱肚子就行。至于你家成栋的小妾和儿子,那姑娘也肯接受。说只要你们成栋肯真心待她,她就愿意拿那小妾当妹子,那孩子当自己亲生儿子来养。”
赵王氏听着不错,已经带赵成栋侧面相看过一回了,彼此都还算满意,这次再请章清亭去,就是最后的拍板了。因为她是当家人嘛
现在既然章清亭都表示满意,赵成材更是没有话说。又跟大伙儿说起一个好消息,“那个矿山,给取缔了”
原来上回他给皇上递了个密折之后,将那儿的情况禀明,天子异常震怒。这在他治理的国度里,怎么还有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方?
当时就派了人带着军队去清剿,果真如赵成材所言,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这当中十之八九的矿工都是被各种各样的发财借口给哄骗来的,至于那些孩子们,就更加可怜了。少数是被黑心的父母卖来的,多数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了来,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和家乡,连个名字也说不清楚。
能活着的,还算是幸运,在这矿山的巨额财富之下,又不知掩埋了多少具累累白骨。
那些矿工们被解救之后都给了些盘缠,放他们各自归家,但那些孩子就有些麻烦了。少数还能记得的名字和家乡的,就由官府派人护送了回去。剩下的怕人冒领,或是黑心的父母再拿去转卖,倒是有些不好处置。
当时有人就提了个建议,说是可以把这些孩子送给部分地方上的良民收养,由官府记录,每年核查,以作监督。
章清亭听到这儿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我们也收养几个?那行啊这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赵成材却笑着摆了摆手,“可不是如此你先听我说完。那些孩子们若是身体健康,无病无痛的,当然有人愿意收养。可有些伤了手断了脚,或是孱弱木讷的就没人要了。于是那位负责清剿的大人又提了个建议,比如象咱们扎兰书院吧,能不能把这些孩子全都收进来,由书院养着他们,教他们些谋生的本事,等到大了,再放出去各自营生?”
章清亭听得诧异,“可这得不少钱吧?你们一家书院负担得起么?”
赵成材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那些矿山可是赚钱的好东西呢负责清剿的官员就建议干脆由朝廷下令,将那些矿山收归国有,由朝廷驻军,进行统一开采。一来可以增加税赋,二来也不至于管了这一茬,下一茬又没人管了。至于开采的人员,那就更容易了,现成的那些黑心矿主打手们就抓了不少。再不够,把周边地方大牢里的犯人派过去服苦役就行了,这还能减轻朝廷的一笔负担。当然,犯人也是人,矿工那儿的条件会比从前强上许多,起码得给人吃饱住暖,别弄得那么凄惨。这么来回一弄,不就有银子养活这些孩子们了?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跟矿山的出息比起来,可是九牛一毛”
章清亭听他老是夸赞那个官员,不禁追问,“这到底是谁想了这么好的主意?”
“你猜猜看?”赵成材故意卖了个关子。
章清亭灵机一动,“小孟大人?”
“聪明可不是他?”赵成材赞叹不已,“这要换一个人,谁能想得这么周全?皇上听了,也非常满意,当下就下了旨。咱们扎兰堡离得近,又是个典型,所以这批孩子,就给指定送过来了,共有四百多人呢,这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情搞不好到时小孟大人还要亲自护送过来。今儿我们书院已经接到官府正式行文了,正商量着要给那些孩子们腾地方,若是到时要咱家出力的,可不许含糊”
“那个绝对不会”赵王氏当即表态了,“那些孩子太可怜了等成栋搬回自己家,咱们家那旧房子不清出来了么?给他改改,一间屋住四五个,起码也能住二十几人呢”
章清亭却觉得赵成材不是这么打算的,“这四百多个孩子,若是让咱们当地的百姓一家领几个回去,虽是有人照顾了,却容易在孩子当中造成攀比。有些家境好,有些家境不好,自然是有区别的。倒不如……”
她斜睨着赵成材,“你是打咱们家的主意吧?是不是想让咱家把胡同整个腾出来让给你们?”
赵成材竖起大拇指,“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们两家一共有八套宅子,再加上明珠的,就足够安置了。当然,我也知道有些已经租出去了,总不好影响他们做生意,于是就给了个建议。咱们后头那条老胡同,两边不全是平房么?干脆就由官府出资,重新翻修成跟咱们一样的多层店面,到时谁家多少面积仍是还给他,若是不想做了,想卖给官府也成。再多的就由官府收回,日后出租收利,既可贴补学堂的费用,也能让官府有些收益。”
赵王氏插了一句,“成栋,你这不对吧?若是如此,那咱们家的房子不是没了?再说,你这学生也就一拨,难道等几年之后他们走了,这房子我们才收回来?”
章清亭没好气的白了赵成材一眼,“婆婆您就放宽心吧,人家打算日后拿我们的胡同扩建学堂呢纵是这拨人走了,其余的日后改成学生住所也是好的”
哈赵成材击掌而笑,“知我者,娘子也这可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好事,鸿文已经答应了,只要到时在新建的老胡同那儿给他一块地儿,给小蝶个商铺,这边的宅子他可以捐出来。陈师爷也愿意。”
所以他也回来动员家里人了。
赵老实听得很是动容,“这还真是件大好事,要不,咱们家也捐吧我们老两口的那套宅子可以不要。”
章清亭想了想,“胡同那儿的东家,除了我们和明珠,玉兰玉莲,再就是牛姨妈和贺家了。大伙儿都熟,要不就由你们出面,约大伙儿谈一次,我想是都愿意还给官府的。至于这个银子也不必给我们,但得在新建的胡同里给我们留几个同样面积的商铺,给我们算便宜点就可以了。不过我们的铺子多半已经出租,乡亲们还要做生意的,虽然扩建学堂是好事,却也别断了大伙的财路。我倒是建议你们也最好给这个事解决好了。若是当真要扩建学堂的话,最好一次就扩到位,免得两三年之后,又不够地方使,老让大家腾也不好。”
赵成材道,“这个我们也想到了,若是能收齐这一条胡同,就足够十年之用了。日后等再宽裕了,便在县学那儿去重新翻修。当然,这边弄齐的新胡同却是不再改的,正如你所说,再怎么也得给咱们乡亲留些做买卖的地方。日后若是学堂再做大,再在那边建新集市去,这就能让更多的百姓们致富了。”
于是事情很快议定,由官府动员,章清亭和方明珠两个大东家带头,捐出了胡同的房子。而老胡同的拆迁改造,也得到了所有房东们的一致通过。
这可是扎兰堡发展史上的一次大动作,谁不愿意赶上这样好事?纵是暂时的有些影响,也是为了以后的长治久安,大伙儿都是满心欢喜。
为不影响他们做生意,官府特意就在这胡同的不远处,另择了块空地,先搭建出临时的集市,给予很大的优惠。至于住处,就请大家尽量的投亲靠友,克服一下。
这整个扎兰堡的生意重心都搬迁了,商户们也不怕没生意上门了,就是一时的麻烦,大伙儿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正好赵成材家的老房子腾了出来,陈师爷就买了去。章清亭在过了明路之后,又转手把大部分的钱还了他,只象征性的留下一点,算是谢他多年前的提携之情。
陈师爷后来在赵成材的面前赞叹,“怨不得你媳妇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真正会赚钱的绝不会是小气的人这点,我让我几个孩子都向她多学着点”
赵成材心里听了,可比蜜还甜。
于是很快,就在那些孩子们到来之前,紧挨着学堂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全部是统一的格局,每人都在房间里有一张小床,一套桌椅,每套小院子都有专人照管他们的饮食衣裳。多的先不说,光这一块,就给扎兰堡带来了不少商机。
乡亲们淳朴,自发的送了不少花生红枣鸡蛋来,以热情的胸怀,欢迎着这些饱受苦难的孩子们。
因人数众多,由孟子瞻亲自护送。经年不见,他的脸上平添了不少岁月的风霜,却也显得更加干练。只是实在也是太忙,没有过多的客套,送了孩子,拨了他们首笔安置银两,就得回去复命了。
听说赵玉莲已经有了身孕,既将为人之母,孟子瞻淡然一笑,送上祝福便转身离开了。绿树成荫子满枝,人生的年轮是谁也无法阻止的。于她如是,于已也当如是。
不久,边关矿山一案了结之后,有圣旨下来,进赵成材为正四品翰林,又赏了章清亭个诰命,奖励她在此事中的英勇表现。这亦是扎兰堡的一桩大事,另有一番热闹,且不多提。
这日章清亭对着镜子穿戴着自己的诰命衣冠,还有文书册页,心里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是悲是喜。
身为一个女人,她似乎已经取得了人生最高的荣誉和奖赏了。可怎么拿到手里,又总感觉不是那个味儿呢?
赵成材抱着喜妞从屋外过来,“吃饭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成天当个宝似的,一遍遍的瞧”
喜妞在他爹怀里,越发无法无天,跟小应声虫似的哼唧,“当个宝似的”
章清亭噗哧一笑,将东西收起,锁进箱子里,再不看他。
菱花镜,静静的伫立在那儿,默默数着日子,看着流光飞舞。
再一凝神细看,本来甚新的家俱衣裳一层层染上了暗黄的岁月痕迹,再看墙上黄历,匆匆已过五载。
今儿章清亭忽地收到一封远方来信,信是当年那个玉茗小道长托人带回来的。他那年出海之后,再无音信,就连乔仲达也不知其下落。没想到今日却给她来了封信,可拆开一看,信却不是他写的,而是那位仙姑,又或者说,是先后写的。
章清亭有猜想过,可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位仙姑居然真的是先帝那位宠爱非常,又红颜薄命,早逝爱子的皇后。
而她现在和她早逝的爱子一起,过得很幸福。信中提到玉茗已经成亲,她也已经做了奶奶,儿孙绕膝,成日享受着天伦之乐。
却也仅此而已。要不是信的末尾有那一方皇后的玉玺,章清亭几乎要当作一封普通的友人来信了。
可在这封极其简短的信里,夹了一块据说是免死金牌的东西。
在信中的最末,她这样写道,“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不论你们家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拿着它,还有这封信,北安国的皇帝便不敢杀你。当然,若是有一天你也想离开,这牌子就失了用处,但这纯金还是可以拿去卖些钱的,给你做盘缠也好。”
章清亭噗哧笑了,能写出这样的话,她果然过得很开心。
虽然不太愿意自己会有机会用到这件东西,但章清亭还是妥善的把他们收了起来。跟她的诰命册封,凤冠霞帔锁在一起。
刚盖上了箱子,就听见隔壁房间里砰地一声巨响。
章清亭顿时火冒三丈,“喜妞,你又干什么了?”
她刚冲出房门,就见一个红衣小人,牵着一个更小的蓝衣小人,迅速逃离着案发现场。
章清亭气急败坏的看着隔壁,原本好端端的一对摆在博古架上,现只剩下一个的连珠玉瓶,怒斥,“你这死丫头,快把你弟弟放下,仔细摔着”
红衣小姑娘隔着老远回嘴,“你偏心我这就把弟弟带去卖掉”
“你敢”章清亭四下去找鸡毛掸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今天你爹不在,我看还有谁给你撑腰”
“我找奶奶去”喜妞扭头扮个鬼脸,把弟弟丢下,一溜烟的跑了,“奶奶,救命啊弟弟摔了东西,娘又要打我了呀”
“你这孩子又胡说,你弟弟那么小,哪里干得出这种事来?不是你还能有谁?”等章清亭追出来,就见明明该是明儿才回来的赵成材,忽地风尘仆仆的冒了出来。
五年光阴,他的面容也更成熟了些,带着中年人的沉稳,一看见章清亭又拿出了鸡毛掸子,就皱起眉头,先去把小儿子抱了起来,“这又是怎么了?你怎么老是凶孩子?好好讲道理不成么?”
“讲道理?”章清亭怒气未消,“讲道理能把瓶子给我复原么?”
呃……赵成材无语,“不过是件东西,摔了就摔了吧你知道喜妞爱捣乱,下回再放高点就行了。”
“再高?我吊屋顶上行不行?”章清亭忿忿的拿鸡毛掸子指着他,“都是你惯的,第一个该打的就是你”
赵小二吓得两只小手捂着脸蛋,娘又发脾气了,好怕怕哦
“瞧瞧,都把孩子吓坏了”赵成材心疼的拍着小儿子的背,“乖,不怕不怕哦。”
章清亭把鸡毛掸子一扔,自己回屋生闷气去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章清亭也不肯出来。
赵成材请不动,赵王氏拉扯着孙女一块儿来了。可喜妞把赵老实也拖着,躲爷爷怀里,偷眼觑着她娘。
赵王氏赔着笑脸,上前替孙女给媳妇请罪,“媳妇儿呀,你就别生孩子气,那瓶儿是哪儿买的,赶明儿我去给你配一个回来吧?”
“这是一对的摔了一个,哪找那么好的来配?”章清亭冲女儿甩去无数眼刀,喜妞一缩脖子,躲了。
赵王氏打着哈哈,“没的配呀?那就算了吧再买一对就完了,去吃饭吧,啊今儿有成栋地里刚结的新鲜瓜菜,他媳妇挑的嫩芽给咱们送来,可水灵呢快去尝尝,吃完了去你母亲家走走,明珠也快生了,咱去给她解解闷。她上回给你家生了个儿子,这回不知道会是个啥。你爹倒是满心盼着孙女的,要万一又是儿子,你可得开导开导他,别太摆在脸上了,否则明珠心里不好过。”
到底是公婆,章清亭不好太过违拗,只得随着走了。
喜妞放下心,终于雨过天晴了。其实,要不是弟弟想玩那瓶子,她这个好姐姐想去帮他拿,能摔着么?
问她为什么不好好解释?那都是因为娘
一有事老怪自己,弄得小丫头很有些不平。忽地眼睛一扫,注意到娘的宝贝箱子没有上锁。
嗯,一会来玩玩,就算是给自己作补偿了。小妮子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席间,章清亭又唠叨起来,“喜妞,你瞧瞧,你少淘些气,让娘少操些心不行么?你瞧娘这头发,都为了你白了多少根?”
喜妞疑惑的抬头,同情的看着章清亭,“娘,人老了,头发就会白的。”眼见章清亭脸色不善,忙补了一句,“这是爹说的。”
赵成材嘴角抽搐几下,女儿呀,你要不要这么陷害爹的?
饭后,章清亭找相公盘问到底是不是嫌她老了的问题,小喜妞带着弟弟溜进了父母的房间。钻箱子里掏摸半天,掏摸出一块没见过的金牌来,
“这是什么?”
还不太会说话的赵小二摇头,咿哦叫唤着,拿了就往嘴里啃,喜妞也不阻拦,只看这上头很快便留下弟弟的两颗小牙印,很是肯定,“这是金的。”
听说金子很值钱呢,小妮子眼珠子一转,把牌子往怀里一揣,“走姐当了,给你买糖葫芦吃”
好赵小二用力点头,义无反顾的同流合污去了。
是夜。
“喜妞”又一声厉喝响彻整个翰林府。
赵王氏吓得手一抖,叹了口气,脚步又赶紧往上房那儿走去。这个孙女,也实在是太顽皮了咋不能象她娘好好学学,乖一点呢?不过作为杀猪女的女儿,泼辣一点是否也是正常的?
唉,不管了
不过说起来,她在后院养的那几头猪也够肥的了,能让媳妇杀来瞧瞧么?她真是好想好想看一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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