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元此言一出,孙正朋的脸色有些微的变化,周围的官员已经忍不住互相交头接耳,相反是两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这殿中侍御史虽然官职不高只是从七品,却是个别人想也想不到的肥差事,不仅可以经常接近皇帝和各大官员,“掌殿廷供奉之仪式”,还可以监督朝仪、朝会、郊祀等重大活动并巡视京都,发现有违法敛财贪枉的,可以直接奏请皇帝处理,相当于皇上身边的耳目,因此虽然只是从七品,但是三品官员见了都不敢怠慢。
靖元对祝雪峰的喜爱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不禁让所有官员都对祝雪峰刮目相看。
渐渐的,祝雪峰前面敬酒的人越来越多,不胜酒力的祝雪峰最后醉倒在地,给韩平抬回了光禄寺。
但既然当了官,就得上朝,就得干活。
因此,第二天二更一早,韩平便不顾祝雪峰宿醉未醒的痛苦,强行采用指甲掐、泼冷水等粗暴的方法把他弄醒,并让他赶紧穿上新官服,赶紧去上朝。
脑袋昏昏沉沉的祝雪峰紧赶慢赶,到了候朝厅发现自己仍是最后一个到的。
上朝官员为首的正是孙正朋,见祝雪峰匆匆忙忙的进来,忍不住语带讥讽道:“殿中侍御史是要纠察各位官员上朝有否失态的,祝大人自己都这么失态,可怎么纠察啊?”
身后是孙正朋派系的官员纷纷附和:“我们等了好久了,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官也敢这么怠慢。”“没办法,仗着有皇上的喜爱,恐怕就不把上级的官员放在眼里了。”
饶桐焦也在队列里面,听了这些话脸色一变,生怕祝雪峰反驳,两队人马吵起架来,孙正朋一定会把责任推在祝雪峰身上。
饶桐焦刚想出来讲话,祝雪峰已经开口笑道:“谢孙仆射提点,下官明天一定早点来,认真纠察。”说完,无事人一样的站到队列的最末段去了。
饶桐焦暗暗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明了事理,能屈能伸,怪不得皇上喜爱他。
孙正朋见祝雪峰根本不接他的招,也不好意思再责备下去,太监已经来通知可以上朝了,他便带领一群官员鱼贯而入,走出了候朝厅。
三呼万岁之后,当值太监开始例行公事:“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上奏。”中书侍郎廖先冠第一个开口,并从坐垫上起来走到中央(唐代一般议事官员分列坐在两旁,尚未演变为站立上朝)道:“臣刚接到山南道巡察使刘玉枚的紧急奏本,江北大旱,稻田都给晒干了,土地也开裂了,农物秋季铁定失收,涉及近五百万人的吃饭问题,尤其是合州、夔州、邓州和巴州等几个州老百姓连平时喝水都有困难,街上已经陆续出现渴死的老人尸体,多是在外面流浪漂泊的,现在山南道那边连同襄阳府已经紧急拨备了一百万银两从外地购买粮食,但是钱远远不够,而且买得了米买不了水,要求朝廷下令支援。”
靖元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怎么又大旱?朕记得还是在武德年间他们就已经有过一次大旱了。”
廖先冠奏道:“皇上,山南道那边天气原本酷热,土地贫瘠,就算下了雨也留不住水,旱涝饥乱,原本就是周而复始的运数。现在山南道那边撑得很辛苦,还请皇上尽快圣心独裁。”
靖元道:“廖大人在武德年间是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呢?”
廖先冠道:“老臣昨天夜查武德年间的档案,发现当时勘测出来几十个点,挖成井,泉水奔涌而出,可以暂时保住民众的性命。老臣认为可以依旧理而行,先保全住民众的性命再说。至于粮食,从国库先拨出三百万两去河南道那里调点米,实在不行,就只能先拿军粮充数。”
靖元一听,果然合情合理,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开口道:“那就……”
“臣有本请奏。”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靖元的话。
廖先冠回头一看,两撇眉毛恼怒的揪在一起,一字一句的道:“饶大人,你又有什么话说?我只要提出一个意见,你就必定要来反驳,你到底是为了这大唐而做官,还是为了看不顺眼我而做官?”
饶桐焦抗声道:“我当然是为了大唐才站在这朝廷上。廖大人的点子虽然能暂时保全百姓的性命,但却会造成另外一种风险。”
靖元道:“此话怎么说?”
饶桐焦道:“武德五年,山南道也曾发生大旱,臣刚好任合州刺史,合州掘地三尺而无水,百姓渴死十之有七,后来朝廷派人下来勘探水井,挖出水源,臣也以为从此可以度过难关,谁知道过于天旱,浊物渗入井水,水质混浊,民众饮用之后,爆发瘟疫,死的人还是多……”
廖先冠猛地打断道:“但是喝了井水没死的人更多,饶大人,看事情要看全面,你不挖井,还能有什么办法让老百姓喝上水?你要让皇上的子民都活活渴死不成?”
饶桐焦大声道:“当然有别的法子。臣记得,去年国库总共拨出了一千多万两的银子给山南道修建水渠和蓄水坝,三月之后即宣告完工,次年发生大旱却仍然束手无措,要朝廷支援。臣想问问,那一千万两到底在这次旱灾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为什么要的钱一次比一次多?”
廖先冠喝道:“饶大人,那蓄水坝建成之后就遇上了枯水期,根本蓄不了水!“
饶桐焦立马接道:“既然廖大人知道建成之后就是枯水期,为什么当初还要这么急请求国库批银子,如果能省下来现在就不必为运水和买粮食的事情发愁!”
廖先冠给这一席话堵得差点没说出话来:“那照您饶大人的意思,这国库的银子最后还是孙仆射批了的,是不是连孙仆射大人也要一起质问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