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四.


本站公告

    六百六十四.

    宋佳慧警惕地望了他一眼,从他的眼里她看出了那股窥探成癖的贪婪之光,联想初中时的一班同学都被他嚼得你恨我怨互相猜忌,她不得不防他一手,便推脱道:‘不凑巧呀,老景的书房钥匙在他手上,逢出去就带着,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景局长到交通局来任职,打交道的长了,今后会有机会的。呵呵。‘黄必树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

    ‘就是哟,他初来乍到,你还得多照看一眼。‘

    ‘我中专毕业后就分到交通局搞了二十年,应该算是老交通,等景局长上任后,我会把交通局的历史现状人员情况给他作详细的介绍和汇报。交通局很复杂呀不过,有我在那里看着,景局工作起来会得心应手的。‘

    ‘那我先谢谢你了。‘宋佳慧说。

    ‘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黄必树站起身要走。

    出门时宋佳慧把烟递给他,笑着说:‘老黄,把烟拿上。‘

    ‘我还当呢,这是我的一点意,根本不算。‘黄必树推脱。

    ‘老黄,你就别说那么多了,不说我们家正中不抽烟,就是抽烟也不能接受。‘

    ‘老同学这么不给面子?‘黄必树佯装生气。

    ‘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这是我们家的规矩。‘

    黄必树很不自在地看了看宋佳慧,只好夹着烟悻悻而去。

    倪安平又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八点钟要召开机关干部会和党委会,新任局长景正中履新赴任和大家见面。前一段为了争取这个职位,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机关进办公室,今天也不能例外。他不想让机关的人看出的异样和反常。

    前天市委常委会后,市长李子林让秘书把他召到天馨大酒店的50商务套房。50房是李市长用于接待外来贵宾和重要客人的专门场所。一见面,李市长毫不隐讳开门见山地说:‘老倪,你的事黄了。科技局一把手景正中调任交通局局长。‘听到这个信息,倪安平仿佛从浩瀚的云海之中跌回现实,刚刚还是飘飘然的大脑,立刻变得一片空白。任何人到交通局来任局长他都会很平静地接受,但景正中就任让他深感惊诧,因为景正中在他眼里完全是一个只会做学问的‘书呆子‘。他不甘心地问:‘景正中找了过硬的后台,能从一个清水衙门调任这种权势部门?‘李市长泛泛地说:‘没找任何关系。‘他不,说:‘一介书生,何以能脱颖而出?不找关系能成吗?‘李市长缓了一口气,说:‘你不要看老皇历了,现在任用干部更多的是看重民意舆情。‘他冷笑道:‘坊间流传罗书记是个卖官书记,谁景正中用多少钱把他买活了。‘李市长纠正道:‘大家对罗书记曾经有过这方面的谣传,但省纪委领导找罗谈过话后,这两年罗规矩多了。‘他武断地说:‘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李市长笑笑说:‘你想听内幕我就讲给你听。原交通局长陈佑胜被‘双规‘后,市委市政府领导感到压力很大,因为这是交通局的第二任局长出问题;同时,陈佑胜当时是罗海涛力主提拔的,罗感到面子上很不好过,所以在新任局长人选上,罗很慎重,真正讲了一次民主。现在研究干部,不像原来开书记办公会先议出框架,基记提议,组织部长记录,其他人附和,最后常委通过。副书记职数减少后,现在一般是书记、市长、常务副书记、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长一块儿开会,先由组织部长拿出人选,再由大家议定。这次组织部刘部长根据罗海涛的授意拿出两个人选,一个是政府办常务副秘书长关宏艮,一提出来就被否了,大家认为他太怏太蔫,在交通局这么恶劣的环境之中很难压得住阵。另一个是信访局长何斌,也被否了,有两人认为何喜欢咋咋呼呼好大喜功难干成事。现在议干部,只要出现一点反对之音,被提出的人选就要被搁置下来。没有哪个领导会坚持己见强行力主,那样会被其他领导认为你与推荐人选之间有扯不清道不明的‘交易‘,让人产生你得了他很多好处的联想。在讨论干部的问题上,彼此间非常敏感。两个人选都被否决了,罗海涛让大家继续提人选,但没人敢提。这个时候,我才把你抛出来,我说了你三条优点:一是资格老;二是业务熟;三是威信高。其他几位领导没提出任何异议,但罗海涛心里清楚我和你的关系,他才不想让我的‘嫡己‘坐上这些强势部门一把手的位置,对他的权势构成威胁;但他一时又说不出你的不是出来,于是心生一计,说:前不久开会,省委组织部要求我们市委任用干部实行常委票决制,我看我们可以从交通局长这个重要职位开始试行。罗海涛发话,其他人哪敢反对,就这么定了下来。票决得有两个候选人,你是一个,还得有一个。就另外这个人选,罗海涛提出了五点要求:在科局长位置上工作两年以上;第一学历大专以上;年龄40岁上下;所领导的科局被省厅授予过‘先进单位‘;近两年市纪委信访科没接到任何举报等。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忙乎了半夜,最后才遴选出科技局长景正中。今天,13名常委对两名候选人进行票选,最终是景正中胜出。‘

    ‘我到底得了几票?‘倪安平很想具体的票选结果。

    ‘说出来怕你背思想包袱,景正中得了12票。‘

    ‘也就是说,我只得了1票,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个圈套。‘他对的惨败很难接受,只能从其他方面找原因。

    ‘‘李市长纠正道,‘你如果认为这是圈套,那么说明你还未从根本上认清自我。不过话说,我觉得不是你有问题,而是你的竞争对手太强大太优秀。他强大得无懈可击,优秀得无可挑剔,让人说不出他坏来。‘

    ‘那个人书卷气十足,看上去迂讷酸腐,能领导交通局这么大的摊子吗?‘

    ‘那是后话。‘

    ‘我的官运这么差,难道天杀我也?‘倪安平狠劲地拍打着的脑袋,沮丧地说。

    ‘时事变迁,规则更替,这是社会进步的推力。内部有消息传出,罗海涛即将提拔升迁。在这个时刻,把交通局长这么重要的职位拿出来票选以显公开公平公正透明,为在干部任用上的清廉正派抹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何乐而不为呢?你呀,自然就成为了他捞取政治资本和舆情民意的殉葬品。‘

    倪安平像一个失去知觉的木偶人,愣愣地坐着,两只眼睛空洞无神。

    ‘其实你不要绝望,应该还会有机会。‘李市长看他痴呆的样子,故意给他打开一扇窗露出一丝光亮。

    ‘我还有机会吗?‘倪安平的眼里射出一道绝处逢生的神光,定定地望着李市长。

    ‘现在交通局最棘手的事是?‘

    ‘当然是将5个亿的大桥贷款转为国家投资。‘他脱口而出。

    ‘郭厅长被抓,转贷的事变得悬而又悬,市里无法承受这沉重的包袱,必定责令他景正中限期转贷。三个月不行,就给他半年,如果半年还完不成这个任务,迫于市委市政府的压力,他只能走一条路。‘

    ‘哪一条路?‘

    ‘引咎辞职。‘

    ‘市里不会再派个人来呀?‘

    ‘那个时候市里考虑更多的是能转贷者上。没有人像你这样近水楼台,情况熟,关系活。到时候非你莫属呀‘

    ‘我现在该做?‘

    ‘那是你的事。‘李市长意味深长地一笑。

    李市长的那一笑是希望是火种在心中燃烧,烧灼得倪安平高兴不已亢奋不止难以入眠。‘到底该做呢?‘他在脑里冥思苦想,但没合适答案。市领导为大桥投资转贷之事忧心忡忡,李市长更是焦头烂额,恨不得立刻甩掉背负在身上的这块沉重的巨石,难道他准允去制造阻力,制掣他景正中转贷不成?但是,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好像又蕴含其意。如果没有这种意思,他李子林为要提出这片‘柳暗花明‘的洞天呢?

    想到这里,倪安平的心里已经有几许把握,一出精彩的‘阻击计划‘正在脑里酝酿而成。

    八点钟,办公室金主任通知倪安平,让他带着全体班子成员到一楼迎候组织部刘部长和新来的景局长。

    倪安平挺挺胸伸伸臂,活动活动因久坐而显得有些酸痛的腰,然后带着轻松愉快的表情来到一楼大门口。几位班子成员早已恭候在此,相互有说有笑甚是惬意。

    片刻功夫,刘部长的‘天籁‘车轻悄悄地滑进院落驶到门口,刘部长和景正中从车里出来,倪安平第一个冲和他们握手寒暄,接着,他把每个班子成员给刘部长和景正中依次作了介绍。

    八楼会议室里坐着全体机关干部、下属单位主要负责人,大家济济一堂,满脸新奇,笑语喧哗。当刘部长和景正中进门之时,会场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震耳欲聋。这是交通局多年没有听到过的掌声。

    作为会议主持,倪安平只讲了几句开场白,接着就是刘部长宣读市委任命,同时发表重要讲话。对刘部长像悼词一样为景正中歌功颂德和高度评价的官话套语,倪安平半句也没听进去。

    最后轮到新局长讲话。

    伴随着潮水般的掌声,西装革履的景正中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大家鞠了一躬,扫视了会场一遍,抑扬顿挫地讲道:‘市委调任我任交通局局长,我没有半点高兴和喜悦,有的只是惶恐和不安,更多的是感觉到责任和压力。上任伊始,我讲不出那热情洋溢的就职演说,更说不出动听煽情的上任感言。我只想说三个字,和大家共勉。第一个字:廉,廉洁,廉政,干净清白。这是我们的立身之言,更是我们局目前的立局之本。为把这个字摆在第一位,大家明白我的意思。第二个字:善,善良,善待,与人为善。这是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留下的精髓,希望用这个字来打破人人自危互相设防的壁垒,真正建立起团结互信的和谐机关。第三个字,勤,勤奋,勤勉,勤勤恳恳。我们的业务工作要体现在这个字上面,扎扎实实铺好路,平平安安保畅通‘

    台下掌声雷动。

    倪安平觉得他的讲话做作虚伪,有那么一种书生的矫饰。但是,他的嗓音浑厚圆润,富有磁性,给人一种亲和的力量。台下的人之所以拼命地拍巴掌,大概也是被他这种磁音感染了。

    送走了刘部长,接着又开党委会。

    五楼会议室是党委专用会议室,装饰豪华格调雅致,走进来给人一种舒心透爽的感觉。党委委员共七人,倪安平是党委副书记兼副局长,其他五名党委成员均有兼职。杨齐胜、黄光红、刘宇新都是副局长;纪晓君是位女同志,兼任纪委书记;杜治国兼任工会主席。倪安平和五名成员坐上了曾经坐过无数次的专用位置,只有靠上首的陈佑胜曾经坐过的‘宝座‘空着,景正中毫不犹豫地坐上了那个宝座。

    倪安平再一次把各位委员及其分工向景正中作了介绍。

    没有前言没有铺叙没有客套,景正中说:‘初次履新,没有发言权,现在我在党委会上给大家表三个态,简单地说就是三不:一是不评论前任班子的是非;二是不变动中层及下属单位人事;三是不调整班子成员分工。当前在急的有三项工作:一是转贷工作,请杨局长继续负责;二是汽运公司稳定工作,请倪局长抓好落实;三是通村公路修订里程重新申报之事,请黄局长迅速拿出方案。另外,原来由局长陈佑胜拿在手上管的三项工作,财务工作交由副局长倪安平分管,人事工作由纪晓君同志分管,招投标工作由党委集体议定。其他工作按原有安排不变。希望大家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样,大家有没有意见?‘

    景正中用征询的目光环视了会议桌一圈,见大家没发表不同意见,果断地说:‘散会‘

    十分钟的党委会,简单明了,之短,也许可以载入史册。很多人都痛恨参加那种冗长而沉闷的会议,但每每在主持会议之时,不知不觉地延长会时落入俗套,好像会议不开长一点话不讲多点不显示其水平似的。原来听说景正中这个人有一种书生的优柔和学者的繁褥,以为他在今天的会上一定要纵横捭阖恣意发挥一通,不曾想到他如此简洁明快果敢善断,真的让人刮目相看。

    更让倪安平不可思议的是,景正中居然把局里最有权力的几项工作分摊给几位副职管,比如财经、人事。一般的科局长都会紧紧地牢牢地抓住‘人‘‘财‘大权,从中渔利,而他却超然‘人‘‘财‘之外。看样子,他景正中不是来揽权的,也不是来捞利的,他是来做事的。无私才能无畏,没有杂念必定没有牵绊。这个人不好对付呀倪安平想到这里,身上打了一个冷噤。

    很快,小车载着景正中和杨齐胜来到省城新大地酒店。两人从车上下来,边走边谈,商量着事儿。司机小吴赶到服务台订房间。

    ‘老杨,你先找省厅办公室的熟人了解一下,看前任郭厅长在会议和谈话里,有没有关于宁阳汉水大桥建桥贷款转国家投资方面的记录,这回要辛苦你了。我在招待所开完会就和你一起去找谢厅长。‘景正中安排道。

    ‘辛苦谈不上,‘杨齐胜笑道,接着有些为难地说,‘景局长,你刚来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省厅从上到下对我们意见很大,把我们当瘟神对待,很难摸到真实情况。‘

    ‘事在人为嘛,大不了我们做做小了。‘景正中宽慰道,杨齐胜点点头。

    吃完午饭,杨齐胜在宾馆里眯了一会儿,看看表,快到了。杨齐胜和办公室负责宣教的王科长约好,的时候到他办公室去坐坐,当然不是白坐,这一点人家心里清楚得很,不然也不会要你去的。杨齐胜到卫生间洗了把脸,从柜子里拿出公文包,打开拉链,将一叠钱又数了一遍,很麻利地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信封装起来,放进口袋,出了门。

    王科长的办公室很小,杨齐胜在一把红木椅子上坐下来。

    ‘这个事情嘛,不太好办,以前的记录我们都存档了,集中在档案室里,要一样一样地翻出来,很不方便。郭厅长的问题很敏感,一般是不能动用那些资料的。再说很多相关的记录都送到纪委那边去了。这事很难办。‘

    王科长满口都是推脱之词,但话里总是留着那么一线生机,给人一丝期盼。他只是说很难办,也没有说不能办哪。看人看眼,听话听音,在官场里混了这么多年的杨齐胜,已觉察出王科长语中有音,便适时掏出信封,拉开他办公桌的抽屉,放了进去。

    ‘呃,你能这样呢?‘王科长满脸笑容地推脱道。

    ‘一点小意思,两条烟钱,麻烦您多费心。今后找您的事还多着咧。‘杨齐胜故意朝门边瞅瞅。

    ‘那我就再想想办法,不过你也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这里。‘王科长有些为难地说,说着站起身,‘就这样吧,我还有个会要开。‘

    杨齐胜随着起身:‘那您忙吧,我就不耽误您了。‘

    杨齐胜出来后,心里一点都不踏实,钱是送出去了,可是三言两语就被人打发了,有一种被忽悠了的感觉,待会儿景正中来了,不说才好。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到宾馆房间里,倒在床上歇息。

    刚迷糊一阵,突然被人猛推了一下,睁眼看见景正中站在跟前,杨齐胜马上起床,两人一起匆匆赶往厅长办公室。

    厅长办公室在五楼,靠最里边的一间,杨齐胜扬起手正欲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忙收回手,这样进去不礼貌,也不方便,只能和景正中站在走廊里等。门内时而传来一阵高声谈笑,一会儿声音又低下去,估计里面有好几个人讨论事情。没办法,求见别人,只能等了。

    厅长办公室门前摆放的一盆剑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这盆植物长势很好,一派苍绿,叶片刚劲有力,像一柄柄利剑一样,寒光直射,直指目标,完全没有辜负它的名字。杨齐胜说:‘这盆花已经摆了几年,据说是一位高人送给郭厅长的。‘景正中捏了捏苍绿的叶片,说:‘办公室门口能摆这种花呢?按风水学来讲,这种花杀气很重,只能在要化煞和阴气盛的地方安放;而机关大院,办公室门口,那是阳刚十足的地方,再加上这一重阳,真是火上浇油,那么太极双鱼就会失去阴阳平衡,物极必反。郭厅长难怪要出问题呀‘杨齐胜说:‘没想到景局的太极阴阳学得这么好啊‘景正中说:‘我把它作为一门学问,有时看看,琢磨琢磨,可我妻子却嗤之以鼻,说这是封建迷信。其实,这是地球磁场与人类关系学,我妻子说不过我,就搬出马克思主义哲学。她这样一说,又把我弄得无言以对。对这些,我觉得懂得一二,对的人生是有帮助的。‘杨齐胜赞同地点着头。

    忽然,办公室的门‘吱‘地一响开了,两人来到门口。谢厅长和一班人走出来,拖后的一个人随手把门带上了。杨齐胜赶到谢厅长身边,低声下气地说:‘厅长,我们新任的景局长向您报到来了。‘谢厅长抬眼打量了景正中一眼,点点头。景正中伸出手正想和厅长套个亲近,不曾想到厅长走了,没理他的茬。杨齐胜和景正中正要追赶,跟在谢厅长后边的一位干部说:‘谢厅长现在要去接待外省的一班重要客人,我想他没接待你们了。‘

    两人像那放过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回到酒店。

    ‘对不起,景局,让您碰这样一个硬钉子,吃一顿闭门羹,我心里也很难过。‘杨齐胜诚恳地检讨道。

    ‘这不是你的呀。‘景正中安慰说,接着分析道,‘看来省厅和我们隔膜很深,对我们是严加防范。要想攻破堡垒冰释前嫌,非一日能破,还有十分艰巨的工作等着我们去做。‘

    ‘难啦‘杨齐胜有些泄气。

    ‘再难也要攻下这样吧,老杨,这些天你就驻守这里,每天跑来跑去既花也太辛苦。你的任务就是和他们一道上,融通感情增进交流。我有空会的,碰到困难直接给我打。我晚上八点钟的飞机,去北京开三天会。我本不想去的,但考虑到厅里有几位副厅长要去参加会议,可以借机和他们套套近乎。‘景正中布置道。

    杨齐胜没想到,景正中就这样随便把打发在省城了,好像打听不出情况就别想似的,你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也不能往我的身上烧啊。杨齐胜心里有些不悦,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仍挂着笑,说:‘没问题,景局长,这是件大事,不弄出个子丑寅卯来,也没脸,一有进展我一定会立即汇报的‘

    ‘换洗的衣服的,你让家里帮你清一清,让小吴给你送。‘

    ‘好吧。‘杨齐胜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以前出差都是公家买,哪还用带;现在倒好,碰上个抠门的主,一切自备,将来的日子怕是不会过得很舒服了。

    匆匆吃过晚饭,景正中就赶往机场。

    倪安平悠闲地靠在大班椅上,细眯着眼睛思虑着他的‘阻击计划‘。家父,那位公社革委会主任曾说过:在众多的副职中,要想脱颖而出成为正职,必须具备‘搅局‘的本事。家父曾是一位‘搅局‘高手,不然他何以从一个末副主任一跃成为革委会主任呢?是呀,家父的妙招用在此时此地是那么适时那么贴切呀咱就是要趁他景正中初来乍到情况不明立足未稳把局势搅乱局面搅浑最后直至把事情搅黄。

    汽运公司的老职工张铜生和王麻子拉开办公室的门,几乎是冲进来的,像两尊战神立在办公桌前。

    ‘倪局呀,你今日许明日,去年许今年,已经许了两年,你要忽悠我们到时候?‘张铜生盯着倪安平,不满地质问道。

    ‘我说老张,你原来是汽运公司的工会副主席,一退职就变成这副模样?这汽运公司两百多人,就只有你能?‘倪安平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老倪,你高高在上有吃有喝衣食无忧,你没看到咱们那些老职工过得多苦,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靠拣菜帮子度日谋生。我曾是一个老职工老先进,你以为我想和你们作对,我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们的。‘张铜生说。

    ‘找我有用?我一个副职,有心无权有力无能啦。‘倪安平双手一摊,说。

    ‘咱们上次上访,你把事情全部揽在身上,青口白牙说让我们有事找你的。‘王麻子毫不客气地戳穿道。

    ‘那是,现在换头了。‘

    ‘我才不管你们换头换脚的,走一个猪瘟死,来一个死猪瘟。我们今天来找你,就想听个准信,你到底管不管?‘张铜生把手在桌上拍了一下,问道。

    ‘无能为力。‘倪安平苦笑一下。

    ‘那咱们再去上访。‘张铜生、王麻子异口同声地说。

    ‘悉听尊便。‘倪安平口气轻松地说。

    两人气得脸发乌肺要炸,转身走出办公室,蹬蹬蹬地快步下楼,脚步声震得整幢大楼都在晃动。

    ‘闹吧,闹个天翻地覆才好‘倪安平咬着牙恨恨地说。

    他操起座机打通黄必树的,问他在哪里?黄必树回答在工地上。他说,有来办公室坐一坐,我有事同你商量。

    黄必树满口答应马上就来。

    看到范晓斌从财务科长调任项目协调办主任,黄必树感到心花怒放。他不服范晓斌,甚至有那么一点儿恨范晓斌,其实全是源于一种嫉妒。首先,他嫉妒范晓斌比年轻,才三十出头,就当了几年科长;而四十出头,也只是一个科长,当了十几年,凭他比晚生十年呢?第二,他嫉妒范晓斌有大学本科文凭;而只是一个中专文凭,凭他范晓斌能够读大学而只能念中专?第三,他嫉妒范晓斌有一个漂亮能干风情万种的,还当主持人;而的矮矮胖胖风韵全无,还是个下岗女工,凭他范晓斌能交上桃花大运?第四,他嫉妒范晓斌斗地主斗得棒,几乎是十斗九赢;而要不是别人打‘业务牌‘放水,恐怕是十斗九输,凭他范晓斌的脑子这么好使?

    当然,嫉妒的理由还有许多,可能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局里的彭副局长春节前已到点退职,急需要补充一名副局长,从资历能力各个方面都该轮到。可组织部在民主推荐时,他范晓斌的票数居然和持平,就因为这个,提拔的事搁浅,可能会出现变数。按时下流行的提拔干部的‘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政绩作参考,后台最重要‘的潜规则,各个方面均处于劣势。论年龄,范晓斌有比他年轻十岁的优势;论文凭他的第一学历是大学本科,比高;论政绩尚不突出,但只是作个参考的,多少大小无以估计也难以甄别;论后台,他显然比硬,他那性感风骚的在市领导面前媚眼一抛娇气一撒,谁的魂儿还在身上?不帮他才怪咧。是的,你有你的优势,老子黄必树也有的长项:能说会道能编善嚼,老子只要挑出你范晓斌的一点破绽,找出你范晓斌的一点薄弱点,把它稍做加工整理,你就死定无疑了。

    天赐良机范晓斌终于捅出一个大娄子,成为了宁阳人民的大罪人,他像一条死老虎已经不足为惧,对构不成威胁。要是倪副局长这次能从副转正该多好。然而事不遂愿,又调来一个景正中。景对根本不了解,所以提拔的事还得仰仗倪安平,只有他对了解,只有他敢于为。

    想着想着,黄必树已经走进机关,爬上四楼,来到倪安平的办公室。

    倪安平随手甩给他一包极品‘黄鹤楼‘烟,他接住,拆开点燃一支,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感觉就有那么一股不同的味儿,喜滋滋地说:‘钱是钱,货是货,这160元一包的烟真是劲口足味道好。‘

    黄必树望着他见‘烟‘眼开喜不自胜的馋相,倪安平从心里感到鄙夷,但他却笑着说:‘黄科长,只要当上副局长,送你好烟的人多的是,人的档次一上去,就再也不用抽元一包的红金龙了。‘

    ‘别人提拔那么简单容易,我黄必树如此之难?有时候一想,真恨不得丢了这份烂差跑掉。‘黄必树听不得别人说提拔,一提提拔这个话题就满腹牢骚愤愤不平。

    ‘不要灰心泄气嘛,你要看到,我还是局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嘛,到时候我会为你全力争取何况李市长对你对我依然会特别关照。‘倪安平许诺道,此时扳出李市长,就是给黄必树希望和信心,同时要把他紧紧地掌握在的手心里。

    ‘只是我感到和景局长路数不对胃口不合,提拔的事怕他人为设阻。‘黄必树很是担忧地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找你来,就是和你商量。‘倪安平说着,从大班椅上起身走到黄必树身边坐下,贴着黄必树的耳根说起来

    铃响,倪安平才缓缓站起,走到办公桌前接。是信访局局长打来的,汽运公司一百多名职工在政府广场静坐示威,让他带人去接访。

    张铜生、王麻子行动真是快,眨眼功夫就把人组织起来。倪安平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倪安平叫上黄必树和办公室金主任坐车来到政府广场,只见张铜生用手指挥,王麻子在队前做着示范,工人们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哨子:一二一,我们要吃饭,一二一,我们要救命钱声音洪亮,整齐划一,宛如部队早上出操时的那种阵势。

    办公室金主任下了车,挤进人群中间,大声说:‘大家不要冲动,有事我们好商量,到市政府来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家里的事还得回家去解决。‘

    ‘好商量个屁等着你们解决,咱们只怕眉毛生虱子了,你们成天吃香的喝辣的睡软的,谁管我们的死活。‘

    ‘你是老几,能表态吗?‘

    ‘滚一边去,叫能的来。‘

    职工们怨忿难平,话不择言,金主任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只得退下。

    倪安平下车,将人群扫视了一遍,不紧不慢地说:‘好,我来跟大家说几句。‘

    七嘴八舌的声音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忽然有一个人叫了起来:‘不行,姓倪的骗过我们N次了,信他的鬼话只怕年都要过。‘

    倪安平一阵愠怒,脸色有些难看,他努力不让怒形于色:‘景局长在外面一时赶不,刚才我给他通了。今天我全权代表他说两句,你们都是汽运公司的职工,有的在这里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有的还是双职工家庭,我非常理解大家的难处。景局长说了,我们将迅速研究妥善解决大家的问题,你们应该得到的工资报酬一分钱也不会少只是希望你们耐心地再等几天。‘

    张铜生冷笑一声:‘倪副局,我们去找你,你不是撒手不管吗?现在一下子又充起人王来了?‘

    倪安平迟疑片刻,讨好地说:‘你们都是我的难兄难弟,忍心不管呢?‘

    ‘你让我们耐心地再等几天,请问,几天是概念?‘张铜生紧追不舍地问道。

    倪安平准备用这个模糊数字蒙混,不料被张铜生一伙人识破。想到景正中在北京开三天会即可,他马上表态说:‘三天之后,景局长一定会亲自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可要掂量清楚,我们句句都刻在心里。‘王麻子冲倪安平喊道。

    ‘三天之后,你要兑现‘几个工人一起喊道。

    ‘当然,你们先吧,别淋坏了身子又要花钱看病。‘倪安平假惺惺地关心道。

    张铜生抬头看了看王麻子,他们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张铜生对众人宣布道:‘好咱们今天先,最后姓倪的一回,过三天再来算总账。‘

    众人哄地离开,像一铳被打得四处散去。

    倪安平许诺的第三天九点左右,汽运公司的工人们群情激昂,他们把政府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院墙上又挂起了那张‘我们要饭吃‘的标语,一百几十人胸挂口哨,手持小旗,齐声唱起《国际歌》。歌声雄浑嘹亮,飘得很远很远。

    十个约摸七八十岁的老太婆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她们躺在市政府门前的水泥地上,边哭边闹;那个头发白得像麻绳一样的是王麻子的妈,她声音高亢,枯枝一样的手不停地拍着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啊,我这一身病连累了你们,你们没钱给我看,政府也不管,让我死了算了‘另一个穿蓝布衣服声音嘶哑的老太婆嘤嘤地边哭边说,听不大清楚,好像是在骂儿女没有良心之类的话,披散着头发很是吓人。‘造孽呀这是哪里?是不是阴曹地府我要见阎王‘一个身材瘦小声音尖利的婆,躺在地上不停地蹬着仰窝,像一只被主人割破喉管的老母鸡被扔在地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李市长正准备下乡调研,看到这种情形,立刻让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把那些婆婆姥姥们扶起来,他走到大伙的面前,说:‘你们汽运公司的老职工已经闹了三年,要说责任呢,应该在市政府,只怪我公务繁忙,怠慢了大家的事。我在这里做个检讨。其实,我们也曾商议过,但一直难以定夺。来一次大的改革吧,势必会伤筋动骨,担心涌现出新的问题,正是这种举棋不定的心理,延缓了解决大家问题的。现在,我们应该拿出壮士断腕的气魄解决这个问题,这次派景正中同志到交通局去,就有这种想法。‘

    ‘市长能算数吗?我们已经被你们这帮干部忽悠怕了。‘张铜生不地说。

    ‘你们上访的目的是要解决问题,要解决问题得靠主管局,我会责令景正中同志迅速上手立即解决你们的问题。‘李市长耐心地说。

    王麻子听不过耳,大声嚷道:‘那个姓景的缩头乌龟谁知躲在哪个旮旯缝里?‘

    ‘就是,这几天就没见他个人影。‘

    ‘他到北京开会去了,之后,我让他到汽运公司去调研,首当其冲解决这个问题。‘李市长说。

    一班人似信非信,踯躅不前。张铜生的响了,他忙走到一旁去接,只听见听筒里说:‘我是交通局的一名干部,我得知景正中局长今天晚上七点钟回家,你们要想解决问题,必须要到他家去闹。‘

    六百六十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