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济二人刚出了街口,才发现,整个东京城都戒严了。.道路两边都是迎接大将军得胜回朝的缙绅和百姓,一切人等都不得擅自走动。
翠儿为难问道:“师父,这么多守护的兵士,我们怎么走呀?”
“大街走不动,我们就钻小巷,穷和尚小丫鬟,又不是大将军,还要人家迎接。”道济诙谐一笑,领着翠儿钻入旁边的小巷内。
他们刚走到小巷的一半,路旁出现一个小小的酒肆。陈旧的酒幌上三个隶书大字“一醉归”,已经模模糊糊早被油烟熏得不见本来面目。
“好香,好香哪!”道济又被勾出馋虫,翕动着鼻翼问,“翠儿,穷和尚将你救出牢笼,你也应该谢谢和尚吧。”
“师父,您将翠儿救出驸马府,翠儿将来一定给师父立下长生牌位,祈愿师父早生天界。”翠儿提起裙脚,就往地上跪。
“慢来,慢来!”道济用手中扇子拦住翠儿道,“和尚本来就穷,还盼什么来生哟!翠儿,你要真心报答和尚,就进这家小酒馆请和尚喝酒,如何?”
“师父,您是和尚,怎么也喝酒?”翠儿奇怪地问。
“谁说和尚就不能喝酒,”道济一本正经道,“你见过不喝酒的和尚吗?”
翠儿从懂得人事就在驸马府伺候公主,连和尚也很少见到,还真让道济问住了。
“没见过吧,”道济得意地说,“进去,请和尚喝上一顿酒,咱们的恩呀义呀,就算一笔购销,以后你什么都不再欠和尚的了。”
酒店很小,门口连一个招呼的店小二也没有,道济直奔店内奔去。翠儿知道自己身上没钱,想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怕和尚骂她忘恩负义,只得跟着进去。
酒店是两开间的门脸,里面摆放四张桌子。已经有两张桌子上坐了顾客,翠儿随着道济在一张空桌旁坐下来。
翠儿难为情地低声道:“师父,翠儿身上没钱请您喝酒,我们是不是……”
“没钱请客,干吗硬拉着和尚进来,骗谁呢!”道济大声叫道。其他两桌客人同时扭过头向这边望过来。
翠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摸摸腰间荷儿送她的玉佩,暗自思量:“这和尚是吃定她了,活出去,拿这块玉佩顶账,和店家说死,以后拿钱来赎。”
“身上明明有值钱的东西,还说没有钱请客,哪里见过你这样的小气鬼。”道济嘴里不依不饶,翠儿暗暗苦笑。
正从后厨端菜上来的老板娘模样的人,见到道济二人,小酒店见惯了的,对破衣烂衫的道济,依然是笑脸相迎,为旁桌客人布好菜,过来问道:“二位,吃点什么?荤素面食大米饭,我们这里都有。”
“老板娘,你们这里只卖荤素面食大米饭吗?”道济气愤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喝酒,喝不起酒呢!”
“我以为师父是出家人,不喝酒,就……”老板娘赶紧赔情。
“就什么就,和尚要喝酒,”道济指着翠儿,大大咧咧吩咐道,“你别怕,这姑娘身上有的是银子,和尚好久没有开荤了,还要点上一些名菜,就怕你们店太小,做不出来。”
老板娘狐疑地盯视二人好久,心中想:“和尚虽穷,这姑娘裹绫穿纱,身上肯定少不了银子,只是不知道这么俊的姑娘,为何和这穷和尚混到一起。”她伸手给了自己头上一个暴栗,心道:“只要有银子赚,管那些闲事干什么。”
她满脸堆笑道:“师父,别看咱这店小,虽说东京的名菜不能全会做,**不离十还是能办到的。如果师父点的菜小店实在做不了,大街口就是樊楼,我亲自到那里去给您做好端过来。”
道济咽下一口吐沫道:“好,那我和尚可就点菜了。”翠儿偷偷拉了一下他的衣襟道:“师父,我就一块玉佩,不知道能不能付得起账……”
“什么?身上装了三百两银子,还怕付不起账,”道济摇头叹息,“到底是驸马府出来的,就是没见过世面。”
听说这姑娘是驸马府的人,老板娘更增添了几分信任,向后面大声喊道:“勇他爹,驸马府的师父在咱这里用饭,把锅重新刷过,好给师父二位炒菜。”她不知道翠儿是什么身份,也不敢胡乱称呼。
“不错,伺候的很好,吃过饭,这姑娘肯定要多赏你银子的。”道济皱着眉头道,“和尚吃遍天下名菜,一时还真的不知道点什么好了。这里吧,你就来一道,东京醋鱼,鱼要用活鱼;来一道胭脂鹅脯,鹅要现杀的……”他一口气点了十几道菜。
翠儿在一旁听着,怕和尚再点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菜,干着急,又不敢出声。
“师父,您老停一下,”老板娘好奇地问,“就你们二位,这些菜能吃得完吗?”
道济眼一睁道:“吃不完,我们不能用来喂狗,你管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这二位客人是老板娘平生仅见的最阔绰的主,早已是眉开眼笑,想到和尚点的菜,一多半要到樊楼中去借。往后厨交代一番,就出了门。
一会更夫,亲自掌厨的老板,从后面端出他做的几道家常菜,往二人面前的桌上一放道:“二位,请慢用,你们点的几道菜,马上就会从樊楼送过来。”
道济拍开桌上早已送上来的酒坛子,耸动鼻子,闻了闻,道:“这汾酒还罢了。”给自己面前的碗中斟满,问翠儿:“你喝不喝?”
翠儿正在犯愁,吃完饭如何付账,苦着脸说道:“师父,您自己喝吧,我连饭都吃不下,别说喝酒了。”
“你看你,真没出息,”道济指着门口道,“付账的人,不是来了嘛!”
翠儿扭头去看,只见从门外进来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年近四旬,拐骨脸,白色面皮中透着青幽幽的颜色。头上雷阳巾,身上的八卦衣却是簇新簇新的。
道士往旁边的空桌旁一坐,大声道:“店小二,快点过来,本道长要点酒点菜。”他这一嗓子,惊动屋内所有的客人,同时扭头去看他。道济低声说道:“又来一个骗吃骗喝的人,我们今天的饭账钱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翠儿清楚,她是驸马府要严拿的人,害怕和尚惹是生非,担心地说:“师父,我们吃过饭,我把玉佩押给他们,您老人家就不要担心饭钱了。”
“玉佩是你的吗?你倒挺大方。”道济神秘一笑道,“你就看好吧。”
过了好久,也不见店家过来招呼,道士气愤得猛拍桌子:“气死人,真是气死人,到现在还不给道长上酒上菜……”桌上的茶壶茶碗弹起来,掉到地上,“稀里哗啦”摔得粉碎。
掌厨的老板听到动静,从后厨走过来,到道士面前深施一礼道:“小店太小,请不起伙计,只是小人夫妻二人经营,慢待了。”
“你如此慢待于我,是怕道士没银子吧。”道士冷笑着,从地上捡起一块茶壶碎片,双手和实,嘴中念念有词,把手张开,手中碎瓷片已经变成一块亮闪闪的银元宝。
“店家,你不是怕付不起账嘛!”道士将银元宝递到目瞪口呆的店老板手中道,“这台州元宝,就算店家付给你的定银如何?”
正在观望的众客人,看到道士露的这一手,无不把舌头伸出好长,好久才清醒过来,同时欢呼一声,纷纷围了过来。
翠儿曾经见过道济施法,这时忍不住问:“师父,这道士也像您一样,是神仙下凡吧。”
“他是神仙?”道济轻蔑一笑道,“这不过是障眼法,看穷和尚去会会他。”
“闪着,闪着,和尚曾未见过神仙是什么样子,让和尚也见识见识……”道济用力挤到道士的桌前。
道士此时正得意地和老板说着话:“老板,你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点石成金的手段吧,那就再让你见识见识。”他弯下腰,再次捡起一块碎瓷片,仍旧是双手和实,嘴中念念有词,叫道:“变,变,变……”等他双手张开时,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银元宝。
“奇,太他妈奇了……”众人又是一声尖叫。
“这世上真有点石成金的神仙呀!”道济随着众人感慨道,“如果和尚也学会这手段,岂不是再不用当穷和尚了。等和尚有了钱,先盖上三间房,然后找个小媳妇,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啧啧,那和尚就有人传宗接代喽!”
旁边有人嘲笑道:“和尚,你和小媳妇生下的胖小子,大概也是光脑袋的小和尚吧。”众人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不要说笑,不要说笑,和尚说的可是真心话。”道济一本正经道,“师父,我整日都在找能传授点石成金的神仙,今日总算让我找到了。您能收下和尚做徒弟吗?”
道士为难道:“你是和尚,我是道士,我们不是一家,我怎么能收你为徒呢?”
刚才讥笑道济的大胖子急忙道:“师父,师父,我不是和尚,您老人家就收下我吧。”
“你愿意拜我为师?”道士上上下下打量他道,“我们当道士,救民济贫,可不是为了发财哟!”
大胖子赶紧道:“我平时扶弱济贫,铺桥修路,什么好事都干,师父就收下我吧。”
这时,他身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大笑道:“于胖子,昨晚去掇蔡寡妇家房门的是谁?**还扶弱济贫,扶的济的都是寡妇吧。”众人随之大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