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苟活三十余载,添为家族长子,七尺男儿,本应提一旅之众,扫清寰宇,安定四合,以建不世之功,怎奈经脉郁结,武纹难聚,迄今无有所就,今见朝野上下靡风盛行,逆臣当道,心实痛之,欲伸大义于天下,还世间一片清朗,却误信谗言,惨遭奸人所害,致使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被迫遁逃他乡,数年蛰伏,今万事俱备,意欲回身沧澜,猛然亿起早已亡逝的妻儿,悲痛欲绝之下再无所恋,特留书一封,愿得此书者,往明月城吾老宅大树下挖出一个密盒,此间存有吾毕生心血,通其一卷者,受益终生。切记!切记!”
韩越绝笔。
看完这篇遗书后,罗西不禁轻轻叹息一声,也为那疯子多舛的命运而感慨不已,这个韩越的一生,简直就是一幕人间悲剧。
从遗书上看他似乎埋了一些心得在自家老宅的大树下,想要有缘者得之,并将其流传后世,不过令罗西无语的是,这家伙兴许寻死心切,并没有将古宅的详细地址罗列出来,如此要在偌大的明月城中寻到那座古宅与那颗大树,基本上无异于痴人说梦。
退一步说,罗西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个疯子真能留下什么好东西,劲力透出,将那遗书化为粉末,任它随风散去,幽幽叹息道:“就算神龙亦有受困浅滩之日,猛虎难免落于平阳之时,唉,又何必寻死呢?”
一边沉默不语的白狼心中一动,仿佛若有所思,缓缓问道:“那你认为他该怎样做?”
罗西忽而想起身在角斗场的那段日子,心中不觉涌出诸多感慨,凝望着滚滚而逝的横江之水,突然意兴勃发,朗声道:“谁无虎落平阳日,只待风云再起时,有朝一日龙得水,敢让横江水倒流。”
白狼眼中大亮,怔怔的望着面前神采飞扬的罗西,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得好!”
船顶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啪啪”的掌声,一名中年男子站于横栏前,双手负立,平静的注视着罗西:“好一句‘有朝一日龙得水,敢让横江水倒流。’壮士豪情满怀,心境阔远,还请上楼小酌一杯,好让鄙人聊表钦佩之意。”
罗西望了白狼一眼,低声道:“这般美事,自是不能拒绝。”见白狼微微点头,罗西面现微笑,朝那中年男子抱拳一礼:“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两名护卫的带领下,罗西二人行至商船顶处,这是一间开阔的阁楼,视野宽广,遍目四望,滔滔江水尽收眼底,阁楼上除去那中年男子,还端坐着一名锦衣少女,身段妖娆纤细,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间将灵秀二字诠释到了极致,却用丝巾蒙着面目,不能得见容貌。
罗西瞄眼一瞧,心下不觉微微一颤,他暗暗发誓,哪怕前世今生相叠,也从未见过如此女子!
他向来不相信这人间会有美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女人,那样的存在,只该是在小说中才能出现,但今天这一幕,却让他这个扎根已久的信念不知不觉动摇了。
这一切,都只因为他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宛若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就似一汪盈盈秋水,点滴巧笑,沁人心脾。
仅是一双眼眸便如此动人,就勿论那隐于薄纱之下,吹弹可破的俏脸了。
好在罗西心性坚韧,不一会儿就缓过神来,但他呆滞的那一片刻,还是落入了女子的眼中,那模糊的神情中似乎略有些失望,罗西或许不懂,这失望究竟是出于对自身美貌的幽叹,还是源自罗西那有若万千世家公子般的轻浮。
“二位壮士请坐。”中年男子脸带微笑,刚才二人的惊讶他瞧得清楚分明,白狼倒是好些,兴许是因为混血的关系,仅是微微一怔就回过神来,倒是罗西,那番神情模样中年男子却不知是见过多少次了。
待罗西二人毫不客气的坐定,一边的侍女即刻放下两个酒杯,分别满上,中年男子这才执起早已备好的美酒,遥敬道:“二位,请!”
一杯下肚,中年男子也未客套,开口问道:“二位可是要去明月城?”
“正是!”罗西未有隐瞒,他俩上船之前早听管事说清楚了,这艘商船是直达沧澜帝国国都明月城的,并不通往别处。
中年男子疑问道:“听口音,二位不像沧澜人士,不知祖籍何处?”
罗西眉头一挑,对于中年男子有些刨根究底似的问话颇觉不满,却仍是答道:“我二人祖籍沧澜,因为战火流落到了西乌,这一次,也只是想回去看看阔别已久的故土。”
中年男子阅尽世事,如何不知罗西此话不过是在敷衍罢了,毫不在意的笑道:“适才听壮士所赋之诗,雄浑辽阔,意境深远,不知是何人所作?”
罗西微微一窘,他方才所吟的诗句,不过是前世的一首打油诗,因为流传颇广,无意间记了下来,上不得台面,当下干笑道:“此诗不过在下一时游戏之作,粗俗鄙陋,贻笑大方了!”
“游戏之作?”中年男子微感惊讶,凝声道:“此诗虽然通俗易懂,文字之间不见雅致,却胜在合情应景,直抒胸臆,可算是一首难得的佳作了!先生如何这般说?”
罗西哑然失笑,这一句话的功夫就从“壮士”升级为“先生”了,不由苦笑道:“这确实是一时涂鸦而成,尊驾不必介怀。”
说是说得头头是道,罗西心中却是有苦难言,他感觉跟这中年男子说起话来极为麻烦,需得大费周章咬文嚼字的,全然不像与托马西等人相处时那样,无拘无束,好不痛快。
也许,本性中的因素已然决定,他并不适合过那高雅别致的生活吧。
中年男子闻得此言,却是正色道:“涂鸦游戏之间,亦能做出如此诗句,先生大才,柳某失敬了。”说罢长身而起,竟是对着罗西躬身一揖。
罗西愣了愣,连忙扶住那中年男子,心中却是惊讶异常,虽在临行之前,他对沧澜帝国文风大兴之事亦有所耳闻,却没料到会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中年男子看上去身份不凡,却因为几句破诗的缘故,甘于折节下交,这若放在西庭,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在武者横行的世界注重文风,看来这沧澜帝国,的确是一片纸醉金迷呀!
好不容易才将那中年男子劝回座位上,罗西刚松一口气,却又见这大叔忽然遥指横江水面,朗声开口道:“这横江为我沧澜帝国之屏障,维护国内百年平和,柳某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先生一定要答应。”
罗西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尊驾但说无妨。”
中年男子肃声请求道:“愿先生能以此江为题,赋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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