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庇护,小乙哥差点被这家人乱拳打死,依着求生的本能,又怀着一丝愤恨,便又追加了一个倒霉蛋富慧娘。
如果当初不是听那富慧娘说这土茯苓也能入药,他又怎么会在没有茯苓的那一刻,自作主张用了土茯苓?
“这么说,你日常抓药没有了天虫,就用全虫代替?没有了大胡麻就用小胡麻?没有了杞子就吃枝子也是一样的?没有的生地,熟地拿来用也死不了人?卧槽…你怎么不把砒霜当糖霜吃?”秋叶红听了原委,差点没被气死,干脆又在小乙哥身上踹了两脚。
小乙哥此时唯有连连叩头认错,一面用没受伤的手连连打自己耳光。
在一旁的张家人,得知细节,越发觉得儿子死的冤死了,心内真是五味杂陈,再不容他在这里求情。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赔我儿子命来!”张大爷一把将他拎起来,“到我们张家祠堂乱棍打死!祭奠我的儿子!”
小乙哥死死揪住秋叶红的裙角不放,哭的声嘶力竭。
“…….我生下来没了爹,十岁死了娘,十三岁了死了婶娘……家里还有一个八十岁的奶奶….我二叔只有一个女儿,远嫁了去,我们黄家,就我这一根香火……小大姐儿….你就看在我二叔的面子上……..”
他不说这还好,那张大爷听了兜头给了他一拳,悲愤道:“你是你们家的香火,我儿子就不是香火?”
看着小乙哥脸上又多了一个拳印,张师傅与胖哥面上都露出一丝不忍。
而此时小乙哥也不求了,只放声大哭娘啊爹啊,儿子就要去你们跟前尽孝了,又道二叔,你白养了侄儿一场,也不能给送终了。
秋叶红实在听不下去,在他手上跺了一下,小乙哥才松了手。
“这位大爷。”秋叶红想了想,冲那汉子道。
那张家大爷立刻道:“小大姐儿,你说什么也没用,这混蛋害死我儿子,说破天他也得抵命!”
此时张家的人都嚷起来,只道快走,把这杀人的凶犯带回去,更有几个上前来拉扯小乙哥,自然要挤到站在一边的秋叶红。
富文成见状,一步跨过来,便有几人跌到一边去,见识过他的厉害,骚乱的众人才安静几分。
“这个,大爷,请听我一言。”秋叶红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掌柜的家人,我们掌柜此时不在,我作为二掌柜,没有见了事不出面的道理。”
原本嚎哭的小乙哥听了,立刻来了精神,手脚并用的就往秋叶红这边爬,被那大汉一脚踩住。
“这么说,你们是要保下他了?”张大爷冷笑道。
“也不是这样,大爷你的本意,必定是要他抵命了,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就是他死了贵小公子也不能复生,不如少些杀孽,再者,我可以担保,这土茯苓并不是耽误贵小公子的元凶,此药无毒,且入药药量小,没有什么副作用,倒是能健脾胃,绝不会引起贵夫人呕吐不止,我虽然是兽医,但医理相通,据我看,贵夫人难产熬了两日,已经是极度虚弱,别说这补中益气药汤,就是鸡汤吃了,只怕也要呕吐,说起来,子女命也是一种缘分,贵小公子许是跟大爷此时无缘,但也能再续缘分也不一定。”秋叶红慢慢说道。
其实张家人心里也是清楚的,接生婆当时也说了,已经过了两日了,还生不下来,已是不能救了,但他们哪里会放弃,才到余庆堂求求运气,没想到还是死胎,家里一个懂药理的正巧看到吃的药不对,一时间所有的怒火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见他们情绪稍缓,秋叶红心里稍安,而小乙哥此时也知趣的放低了哭的声音,变成低低的呜咽,在堂内百转回旋,只让闻者凄凄。
“这么说,我儿子就是该死?跟这混蛋一点干系也没有?”张大爷悲愤道。
“怎么能没关系?”秋叶红冷脸怒视小乙哥,小乙哥心里一抖,立刻又提高了几分哭声,“此人狂妄无知,胡乱用药,纵然今日不伤贵小公子性命,他日也必定害人不浅,请张大爷将此人交予官府定罪!”
听了这话,张大爷怒气稍减,原本以为这小姑娘要息事宁人,却原来也就是不赞同他们私刑,要送官,再加上先前的话说的也有道理,这话也就听了进去,其余的众人便都互相低语交谈起来。
小乙哥听了又挣扎着往秋叶红这边爬,哭道:“小大姐儿,你也说了,土茯苓吃不死人,不管我的事,我不要去见官……..。”
秋叶红呸了他一口,不理会,接着对那张大爷道:“贵公子的事,虽然自有官府定论,但嫌犯有错的事已是定论,作为家属,我先替黄掌柜尽些赔偿事体。”说着到柜台翻了钱箱,这几日进账不是很多,倒空了才凑了几两银子,暗道这些给小乙哥这个挨千刀的也不少了,于是拿了递给那汉子,“堂里只有这些,等黄掌柜回来了,再商议赔偿。”
那汉子听了,只苦笑一声,摆手道:“银子?纵然有千两银子又如何?我儿的命岂是银两能论的?”
说罢转身要走,却被富文成伸手一挡。
“且慢,这小子是死是活随你,我不理论,不过,这又怎么说?”富文成沉脸道,一面伸手指了指秋叶红。
那张家众人一愣,看向秋叶红,这才看到那小姑娘的脖子紫红了一圈,正是被那大汉方才掐的。
“这个,是我不对,我给小大姐儿叩头。”张家汉子也是个爽快的,说这话就要下跪。
秋叶红忙拦着,道:“那倒不用…….道个歉就是了。”
以为真不用呢!张家汉子闻言有些想笑,但此时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暗道这小姑娘倒有趣的很,依言郑重赔礼道歉,秋叶红笑呵呵的说了句下不为例,那汉子一家人便压着哭天喊地说冤枉的小乙哥往官府去了。
不管怎么说,小乙哥的确是黄掌柜家的人,黄掌柜此时不在,她也不能放任不管,于是第二天便让胖哥去衙门打听,刚过了午,胖哥就乐颠颠的回来了,说县衙门找了好几个大夫验证了土茯苓药性,最后判了小乙哥五十板子,罚三十两银子,终身不得入药堂为业。
“我原说亲自抬他回去,那臭小子,竟然还骂我说咱们见死不救,狼心狗肺!呸,我看他才是狼心狗肺,要不是咱们说情,早被那张家的人活活打死了,还有命留着让他骂人!”胖哥愤愤道。
这世上的确有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感恩,只知道怨恨。
秋叶红哦了一声,也不以为怪,才坐下来,就见门外进来一个粗衣破帽的年轻人,面上带着几分焦急。
“小大姐儿,这里可是兽医堂?”他问道,目光在秋叶红身上慢慢扫过。
“是,小哥是要问诊还是取药?”秋叶红含笑道,一面也瞧了他一眼,倒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年轻人一般,这样想着,不由又多看了一眼。
宽宽的额头,一双大眼炯炯,肤色微黑,体健骨匀,带着一种粗狂之气,再对比口音,像是北方人。
见她看过来,那年轻人便微微一笑,道:“要劳动小大姐儿出诊一趟,我家的牛,也不知什么缘故,最近也不爱吃,也没个精神,一家子也没个壮劳力,全靠这头牛,还请大姐儿幸苦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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