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和阿墨走进书房,阿天在书桌前的圆凳上落座。这是他伴读的座位,虽然叶云卿不在,他大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到那把官帽椅上,但他是不会那样去做的。人嘴上狂一点没关系,举止行动要本分踏实,否则就有点小人得志的味道,反让人看轻了去。
阿墨反手掩上书房门,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阿天的脚下:“阿天,谢谢你救了我,否则……否则送到衙门去的话,我的小命就没了。”
阿天微微一笑,弯下腰伸手将阿墨拉起:“好了。你平日里对我照应得很,你我间不要这么客气了。还是合计合计如何找到大爷要紧。”
阿墨站起身子,抹了一把眼泪,疑惑道:“阿天,你不是说你能找到大爷吗?”
“是啊!我是能找到大爷。”阿天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但这也要你的配合啊!”
阿天不会是在吹牛吧?阿墨心里嘀咕着。
今天内堂发生的这一幕,最大的收益者是阿墨,至少他不会被马上送去衙门严办了,但最最感到震惊的也是阿墨,因为他是整个叶家和阿天最为熟悉的。眼前的阿天却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让他感到有些害怕。难道过去阿天的那个熊样都是装出来的?
但眼下容不得阿墨多想,也管不了阿天是不是吹牛,对他来讲,阿天已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怎么个配合法?”阿墨问道。
“很简单。只要你把最近跟随大爷出去,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一一说给我听就成。详细点,尽量不要有所遗漏。”阿天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窗边的方墩,示意他坐下说话。
阿墨搬了一把方墩过来,面对着阿天坐下,想了想,说道:“太早的事也记不清了,今天是三月十五,我就从今年说起吧?”
阿天点了点头:“你说。”
“过年的时候,除了亲戚家的应酬外,大爷就跟两个同窗好友吃过年酒。”
“嗯。”
“二月里,老爷还在家中,大爷也没敢出去,一直在书房用功读书。”
“不错。这我知道。”
“我记得老爷是二月底出门的,三月初一,北壕的刘三爷就来找大爷一起去虎丘玩,在虎丘山跟方丈老和尚讲讲说说,倒是蛮投缘,玩了一整天,回来已经很晚了。到了第二天,大爷去约了刘三爷到沧浪亭去玩,还有好几个同窗,一道做做诗,答答对,差不多也玩了整整一天。到了初三,刘三爷又来问大爷去不去虎丘玩?大爷说好的。”
“嗯,说下去。”
“大爷跟刘三爷一道走到了半塘,人多的不得了!正好有戏班子在半塘唱戏。大爷就跟三爷说,我们站着看戏吧。看了几出戏,大爷说没有劲,回去吧。于是往回走,走到山塘桥,大爷跟三爷分手时对三爷说,一直玩学业要荒废掉了,不玩了!你我都回去好好用功,你也不要来约我,我也不去约你。三爷答应,二人分手。回到家里,大爷对我说,一直玩也没劲,心要玩散掉的。我说是的,是要用功用功了,否则老爷回来要没法交代了……对了,说这话的时候,阿天你也在场的。”
阿天默默想了想,点头认可。
阿墨继续说道:“过了一夜,到了初四。一早我跟大爷说,今天开始要用功了,不去玩了。大爷嘴上说是的,却拿出点铜钿来,叫我去买香烛,倒说今天要去烧香。我就问他去哪里烧香?他叫我不要多问,跟着他走就行。我买好了一副香烛,跟大爷出门。一路上路过了不少寺庙,大爷全当没看见,不进去。我又问,到底去哪里?大爷还是不肯说。一直走到了虎丘,过了虎丘山门,直接穿到了后山,在后山脚下,远远望去,好像有一座寺庙。大爷说就去那里烧香。走进一看,匾额上写着‘翠竹庵’三个字,我一愣,跟大爷说,这不是和尚庙,是师姑庵堂。大爷笑了笑,叫我去敲门……”
“你说是尼姑庵?大爷去尼姑庵里烧香?”听到这里,阿天加重语气问道。
“不错,大爷就是去了尼姑庵里烧香。”阿墨重重地点着头。
“嗯……说下去,越详细越好。”阿天有些兴奋。
“我敲了好长时间的门,开门出来一个老太婆,后面还跟着一个蛮标致(吴语,漂亮的意思)、蛮标致的师姑,大约总不过十六七岁,大爷踏进庵门,叫我不要不要进去,就在外面等。我就把香烛交给了老太婆,他们三个进去以后关上了庵门,我就在门外等。等了好久好久,足足有两个时辰,庵门才重新开了。先出来的还是那个老太婆,随后是大爷,后头还有一个师姑,不过不是先前的那个,换了一个,年纪稍微大点,面孔也蛮标致的,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噢!噢!噢!下来怎样?”
“我看见大爷,赶忙上去招呼。回来的路上,我问大爷有没有吃过点心,肚子饿不饿?大爷说吃过了。我又说,大爷在庵堂烧香烧了这么久,庵堂肯定很大吧?大爷回答说平常得极。我再问,庵堂里师姑阿多?大爷说有几个的。我接着问,那些师姑多少年纪?大爷开始睁眼说瞎话,说年纪顶轻的也要五六十岁了,年纪顶大的要七八十岁了。我倒是好笑了,就跟大爷说,刚刚接你进去,后来送你出来的两个师姑总要有百把岁了吧?大爷用扇子柄打了我一下,说不要瞎三话四,回去!”
听到这里,阿天打断了阿墨,问道:“你可曾去这竹翠庵中找过大爷?”
阿墨一愣:“这……这倒没有。”
“为什么?”
“竹翠庵可是隔壁毛老太爷的家庵,碰不得的。再说了,那里面可都是出家人,全是光头师姑……大爷……大爷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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