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路10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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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胭脂路。名字里透着浓浓的脂粉味。她是武汉以卖布闻名的一条老街。

    低矮陈旧的房子,临街的小摊悬挂着的杂布匹和旗袍样品迎着风猎猎作响,掺杂在浓浓的脂粉味里的诡异蔓延开来。撺掇着试穿一条黑大花的丝绸连衣裙,顷刻间就多了点风尘味。胭脂路的店员也没有专店小的傲和做作,草根的环境让她们的嬉笑怒骂都带着和淳朴。唯有胭脂路109号玫瑰店的除外。

    在我十三岁那年,胭脂路109的玫瑰屋开张了。玫瑰屋的女孩都是清一的长发短裙,表暧昧眼流转。她们个个都穿着高跟鞋,细细的带子在嫩白的脚踝绕啊绕,就把们的目光绕进去了。

    玫瑰屋是我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每当走到这里,我总在不经意间就慢下脚步。听着女孩们娇喘微微,管里就地胀,心里就麻地。这时,亲就会站在七楼的台扯着喉咙喊:“朱茵茵,快回来!”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随姓朱。亲的似乎在父亲去世的那天就被彻底走了,她总是冷冷的,看我的眼神里透着凉意。

    玫瑰屋开张之后,我不由自主地把亲和那里的女暗暗做一番比较。我很奇怪为什么亲不穿高跟鞋也不穿超短裙,总是脚踏一双肮脏的布鞋,发蓬松地洗她那永远也洗不完的碗。亲修长高挑,丰肥堤,白皙透明的肌肤总是把灰白的衣服撑得盈盈地鼓。如果亲像她们那样打扮,一定是胭脂路最漂亮的女。

    两个月没吃早餐,我终于买回一双大红漆皮高跟皮鞋。亲没有如我想象那般感动和惊喜,而是“啪”地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她一边流泪一边用毛掸子打我的:“你这个小精,我让你买这些……你想和玫瑰屋里那些精一样吗?我让你买!我让你买!”她的脸就像瞬间被点燃的纸,燃得通红。我从来没看见亲这么动过。

    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那双大红漆皮高跟鞋,却在每次经过玫瑰屋时,都低下急匆匆地走开了。只是好奇却如的茵茵嫩草,在我不断发育熟的体里疯长。那个玫瑰屋,玫瑰的灯光下玫瑰一样娇艳动的女子,为什么不为亲所喜欢?

    十五岁那年,亲改嫁了。婚的亲穿着绛紫旗袍,柔的缎面随着体起伏一未平一又起,典雅的滚边和纯手工绣花设计让她华美得如同一个传说。亲挽了高高的发髻,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孔凝结了无数女的惊叹和赞美。朴素得如同隔茶的亲,终于高调改嫁了,穿着我十三岁那年送的那双大红漆皮高跟鞋。

    B

    亲婚后再也没回来,我被祖领了去。祖和其他六七十岁的老女一样,坍塌的*房布袋一样垂到腰际。她的脸总是垂着,沉得看不见半点光,就像她坍塌低垂的*房。这个巫婆般的老女,总会因为一点小事把我往死里打。

    祖家正对着玫瑰屋,从她的卧室窗户可以清晰地看见玫瑰屋的们进进出出。有慵懒如猫的女蜷在沙发修剪指甲,有和我年龄相仿的面带稚的女孩三三两两地欢声进出,还有蜘蛛一样的女张开藤一样的臂环的脖颈然后被横着抱进里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玫瑰屋的漂亮了我面对镜子时憧憬为的对象。十五岁,我嫩芽一般萌动的体青翠而生涩,却也开始在*窥莺歌燕舞时陡然涌起某种不可知的悸动。

    那年夏天,班里开始流行烫睫毛。死莫莉正是这场时尚流的引导者,她每天乐此不疲地将不同的女同学带去烫睫毛,然后第二天在女同学面前展示她的杰作。她说,茵茵,你要是想去,我请你。我咽着说我不想去,她微微一笑,好看的睫毛顽皮地眨着。

    边的女伴们化着淡淡的妆,沐着芬芳的香,长长的睫毛翘翘的,一张一合间撩拨着我美的心。我终于忍不住跟着莫莉去了。胭脂路109号。

    进门前我挣扎了很久,祖猫一样森的眼睛说不定正对着玫瑰屋!我正准备四下张望一番,却被莫莉一把拽了进去。莫莉指指我,婧,她要烫睫毛。一个小个子女站起来。大大的银耳环,梅红的眼妆让细长的单眼皮显得越发的娇媚,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就像童话故事里狡猾但不失聪明的狐狸。“婧”对一个剪着小平的努努巴,就又斜斜地坐下了。莫莉空坐下,和一个剪着冠的有一拨没一拨地聊着,脸的笑意止不住地往外溢。

    小平收到命令就开始配,飞快地整理好一张狭小的,我的肩膀说,躺下吧。我战战兢兢地躺下,心里的害怕和好奇一齐涌来。我侧去看莫莉,她扬起右手,向我比画了一个“V”,唇角的笑意漫脸庞。摇曳的玫瑰灯光下,她的表看起来有点诡异。

    原来,玫瑰屋并没有我意想中那么不可观瞻。这里的女,袅袅婷婷,或依或靠,或者懒懒地烟,要么依在的怀里香玉地听着话。玫瑰的灯光,玫瑰般娇嫩的女,玫瑰精华般流转的音乐,玫瑰一样沁心脾的芳香,这无一不魔法般地深深地惑着我。

    小平端着一盒子标注着外文的五颜六的瓶瓶罐罐走过来,合我的双眼,开始给我的睫毛做清洁工作。他小心翼翼地拨弄我的睫毛,一根根向捋,轻轻地对它们吹着。我屏住呼吸,感受眼角眉梢的意浮动,脸的皮肤就像被点燃了般,低低地发着烧。我从来没有和哪个孩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

    莫莉和冠的谈笑声渐渐消失了,整个世界似乎霎时间安静下来。小平的手指微凉,娴熟地跳跃在我的睫毛周围,他的息流在我的鼻息间,挥之不去。房间里柔和的音乐舒缓地膨胀着,玫瑰精油在墙角的火炉烧着散发出诡异的香味,玫瑰的灯垂在微微闭着的眼睛方一下一下地着,体的某个部位顷刻膨胀了起来,不可抑制。

    睫毛眨动了几下,我撑着双手起,揉揉眼试图睁开。小平按着我躺下,说,刚好,再动,眼睛坏了我可不管。可能是从没接触过我这样不听话的顾客,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我“哎哟”一声,你弄疼我了。他低低的告我,你要乖知道么,你要乖才能漂漂亮亮的。说罢,在我的鼻子刮了一下,还真是个小美儿。我的脸开始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耳根发。我开始探出左手,慢慢地,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拉了拉。他愣了一下,马又镇定了,松开我的手,双手抚我的面庞,地覆我的唇,吻我。我的体霎时了球,在他的呼吸里张扬美丽地胀低调华丽地缩;又像是着了火,一寸一寸地烧,一寸一寸地灭。我终于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C

    从玫瑰屋出来后,我时常从各的噩梦中惊醒。在梦里,我了未婚,背着孩子沿街乞讨,胭脂路的们指着我的脊梁骂我不知羞耻。在梦里,我被风风火火地推进产科,一群白大褂拿着刀子狰狞地向我走来,手术室的灯光白花花的刺得不停地流泪。在梦里,我再一次躺在了玫瑰屋里间的,那个剪着小平的伏在我娇弱的体做着俯卧撑,疼痛一拨一拨袭击着我的神经……

    莫莉说我应该恨他,她说我应该去杀了他。她说,如果没有他,你就不用担心体里会结出罪恶的果实;如果没有他,你便不用避开心仪孩蝴蝶般漫的追逐;如果没有他,你便还是那纯粹、朴素而美丽的柠檬草一般的茵茵。

    我努力去恨他,可恨不起来。他澄澈的眼神干净得像生机盎然的画,他修长而冰凉的手指就像夏里一汪清凉的泉,任我的心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凄凉肃杀,如冬飘雪般惶惶然落地无根,对他,我还是恨不起来。

    玫瑰屋的第一次见面后,我的眼睫毛理所当然地美丽了起来,心里却塞满了疑惑。那天睁开眼,小平只是浅浅地笑着递给我镜子,没有落红,我也没感觉到疼痛。周围也还是来往,莫莉和冠也还在我行我素地打骂俏……

    在无边的恐惧和疑惑里,莫莉就是我救命的稻草,只有她知道我发生的一切,只有她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背着大去帮我买验孕和试纸,也只有她能在我和小平之间穿针引线,让他远离玫瑰屋的那些女孩走近我。

    我和小平恋了。就像学校里的很多孩女孩一样,我们会在校园里的绿荫下手牵着手散步,我们也会在僻静的地方地接吻。我偶尔会带小平和莫莉去家里吃饭,对我,祖总是没好脸,可对死莫莉和小平莫杰她非常。她布满皱纹的脸近乎谄媚的表让我作呕,他们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这个老巫婆服服帖帖。如果不是玫瑰屋失火,我想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D

    十八岁那年,玫瑰屋失火了。119赶来的时候木屋已经只剩下框架了。婧、冠、小平都烧了炭。我趴在奶奶卧室的窗,看着尸体被一具具抬出来,终于忍不住大声哭着冲出了房间。

    莫莉在胭脂路109号的门,深黑的唇叼着修长的520女式香烟,表诡异。我说:“莫莉,我问你,我们第一次去玫瑰屋的时候,我究竟有没有和莫杰发生过什么?”

    她突然间变了个似的冲我吼:“朱茵茵,你审犯呢!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吗?你怎么不趁家都活着的时候问啊?后悔了吧你!”

    我没料到莫莉的火有这么大,忙不迭地道歉:“莫莉对不起,莫莉对不起。”

    她瞪着我,魅惑地吐了个烟圈:“茵茵,我改天让你爸爸来看你。”

    “我爸?”,我惊恐地看着她,“我爸爸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啊!”

    莫莉深深地剜了我一眼,转走了,她说:“你就乖乖地等着好了。”她的话像寒冬腊月里突然泼到的冰,我的寒毛不自地竖了起来,脚像灌了铅般呆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看着莫杰的烧焦的体被抬出来,我脑里嗡地一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醒来是在医院。周围都是安安静静,走廊里有高跟鞋铿铿铦铦的声音,近了,更近了。是大红漆皮高跟鞋,五年前我送给亲的皮鞋。亲?我缓缓地将视平线抬高一点,再高一点,果然是亲!

    我扑在亲怀里,孩子般放声大哭。,莫杰死了,莫杰死了!

    亲抚摩着我的说,傻孩子,别多想,你体质差,要……

    亲说到这里,双手突然中邪般地颤抖起来,茵茵,你刚刚说谁死了?

    我抬起泪眼,莫杰,胭脂路109号玫瑰屋的小平,我的友,莫杰。

    亲突然间慌起来,里喃喃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亲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高跟皮鞋鞋铿铿铦铦的声音消失在医院的走廊深。病房的电话随即响了起来。

    电话是莫莉打来的。她总是在我恐慌的时候出现。可这次她的出现无疑加重了我的恐慌。她说:茵茵,你和你爸爸就快到医院了,我们来接你回家……

    怎么会这样?莫莉是爸爸的吗?为什么她满腔女主的调调?回家?爸爸不是已经去世很久了,能回哪里去?慢着!莫莉和我一般大,怎么可能和爸爸有什么关系?我疯狂地冲了出去。

    胭脂路车马龙,低矮的建筑在腾腾的高下散发出独特的闷。我在胭脂路107号门停下,我怎么也找不到胭脂路109号。我不停地四打听,邻居们都用一脸惊恐回应我,茵茵,胭脂路哪里还有109号!

    我说,明明有的,胭脂路109号是一间玫瑰屋,就在我祖家对面。

    玫瑰屋?那早在十八年前的一场大火里就没了啊!茵茵,你怎么了?

    那我的两个朋友呢?莫杰和莫莉,他们天天和我在一起啊!

    茵茵,你每天孤零零地一个学一个回家,我从来没看见你有什么朋友啊!还有,莫杰不是你的父亲吗?十八年前,他在胭脂路109号的玫瑰屋邂逅了你亲,就抛弃莫莉娶了她。后来,怀着六个多月孕的莫莉拿着菜刀冲进了玫瑰屋,把毫无防备的你父亲砍了十多刀,还趁点燃了玫瑰屋……,后来,你奶奶活生生被死了。

    原来,我们边都是鬼,生命在一圈一圈的轮回里荒诞地延续着前辈的恩恩怨怨,然后浮光掠影地错在后辈们的。我是谁?我是父亲莫杰在玫瑰屋里一风流的产物,还是莫莉和父亲的婚姻见证?那个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漂亮女子,难道她就是当年玫瑰屋里那个令不耻的“狐狸精”吗?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亲的高跟鞋声音也响了起来。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E

    胭脂路车马龙,低矮的建筑在腾腾的高下散发出独特的闷。我在胭脂路107号门来回穿梭,怎么也找不到胭脂路109号。我不停地打听,邻居们一脸惊恐:“茵茵,胭脂路哪里有109号!”

    我说,胭脂路109号是一间玫瑰屋,就在我祖家对面,明明有的。

    玫瑰屋?那早在十八年前的一场大火里就没了啊!茵茵。

    那莫杰和莫莉呢?我们天天在一起呢!

    茵茵,你每天孤零零地一个学一个回家,我从来没看见你有什么朋友啊!还有,莫杰不是你的父亲吗?十八年前,他在胭脂路109号的玫瑰屋邂逅了全胭脂路最漂亮的女——你亲,就抛弃莫莉娶了她。后来,莫莉挺着大大的肚子拿着菜刀冲进了玫瑰屋,把毫无防备的你父亲砍了十多刀,还趁点燃了玫瑰屋。结果,你父亲、莫莉,还有莫莉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你祖也活生生被死了。当时,你亲刚怀了你,幸好她出门了,不然……

    我的一阵眩晕。恍惚间,我听见一声熟悉的唤。素面朝天的亲,站在七楼的台扯开喉咙喊:“朱茵茵,快回来!”我揉揉眼,亲却不在了,推土机正在轰隆隆地响着,白骨一根根露了出来。无数的黑影攫住了我的去,我再也迈不开脚步了……

    手机响了起来,高跟鞋声步步逼近。我转,莫莉枯木般的手指擎着一只红的手机,肮脏的骨戳穿了灰白的皮肤,开出红艳艳的花来。小平莫杰蓬着发,烧焦了皮肤窸窸窣窣地一块块往下掉。祖用猫一样的眼睛森森地瞪着我,一脸怨恨。无数的鬼影在暗低垂的天空游……

    莫莉说,玫瑰屋的香精还好闻吧?哈哈……莫杰是我丈夫,你亲凭什么抢!既然她现在疯了,那她当年的风流帐就由你来还吧。她扔掉手机向我扑来,让我吧,茵茵,我的好茵茵……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胭脂路109号,据说,这里以前是坟场。

    后记

    实际,我应该对我的读者们说抱歉,从小说的第六段开始,我就开始了撒谎,然后就被谎言一步步逼绝境,直至癫狂。我没有那么多钱给亲买漂亮的大红漆皮高跟鞋,我也从不在经过烟花之地时心猿意马,尽管我是如假包换的儿朱赢瀛。我只想对亲说:,不要抱怨了好吗?生活已经比我设想的美好许多倍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