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谅在一边听的直想笑,田志斌本来就是个不成器的家伙,靠着田鹏进了一中混成了总务处主任,可眼光见识水平没有一点长进,说话还这么的不着调。左雨溪有没有气势,老爸不比你了解的多?何况田鹏好歹也是你恩人,有这么背后编排的吗?
丁丽比田志斌有心眼,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暴喝一声:“没喝几杯酒嚼舌头,你是老娘们啊?”
三姨夫陈科虽然是个普通工人,但身高气正,最看不惯田志斌,皱眉道:“志斌,姐夫在市委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要嘴上跑火车。”
有时候一物降一物,田志斌以前不怕温怀明,却总是对陈科有点犯怵,同时他自己也察觉到不对,温怀明不再是以前手中无权的政研室副主任了,他一句话就能主宰许多人的命运,也包括自己。
有权有势就有尊重,田志斌忙倒了一杯酒,站起来赔罪,道:“姐夫,我这人一向口没遮拦,你别见怪,这杯酒我干了!”
温怀明哪里会跟他一般见识,端起酒陪他喝了一杯,里外都是一家人,不看丁枚的面子。也要给老人面子,不能因为身份不同了,让别人觉得高高在上。
“志斌你继续说,我听听怎么回事。”
左雨溪曾对温谅说是一件小事。事情也确实不算大,可那只是对左雨溪而言,放在这个并不算发达的小县城,几乎算是近年来最轰动的大事。
学校的一个年轻女教师在县领导陪同左雨溪视察时突然冲出来,控诉田鹏利用职权玩弄女性,侵吞国家义务教育公用经费补助资金,安排亲戚进入学校工作。并提拔到中层领导岗位,还多次公款旅游、违规报销等等十数项罪状。当时县四大班子领导来了七八位,陪同人员加上学校的教职工总计数十人在场,真可谓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换了别的领导,要么拂袖而去,事后听取当地汇报,要么温言宽慰,要求当地认真调查。可无一例外,都不会直接插手地方政务。左雨溪行事,却不是任何人可以揣度。她只看现场众人的神色,就明白这件事在云水纵然不算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也许不过二十四五岁,面如枯槁,形容憔悴,但纤细的身段,清晰的轮廓,可见曾是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孩子。
不等县里的头头脑脑想出法子打圆场。左雨溪示意市局的工作人员将女孩带离了现场,然后问了一声,“谁是田鹏?”
田鹏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左雨溪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带着人群若无其事的继续参观去了。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尴尬的几乎要钻进地下。
之后两天谁也不知道女教师被带去了哪里,县里暗地里磋商了数次,可最终的结论是实在不行就放弃田鹏,因为左雨溪不是一般的市教育局局长,她的背后,站着的是青州市委书记许复延和灵阳市委书记左敬。
作为江东目前最有前途的两位市委书记,许复延是因为两次大案、国企改革和抗洪抢险半年内名动于世,虽然光彩夺目,实际上根基并不是太稳,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左敬则是一步一个台阶,从县到市,从穷乡僻壤到通衢要地,最终主政灵阳,官至副省,已经到了厚积薄发一飞冲天的紧要关口。所有人都明白,左敬将是下一届省委副书记的不二人选,就算发生了什么不可逆的突变,他最不济也能成为省委常委,在决策席上占据一票之地。
这样的背景,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哪怕碍着田鹏的父亲,原县委书记、现人大主任田韬奋的颜面,这件事也只能如此处理。毕竟那个女教师闹了不是一次两次,县里帮着捂了快一年,竟然还没解决妥当,哪还有什么可说的?总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让大家都被猫给抓了!
两天之后,左雨溪还在云水下面的乡村小学各地转悠,县委书记陶立亲自下令对田鹏立案处理,针对女教师提出的各项指控严查到底,然后规规矩矩的宴请左雨溪。席间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吃完饭,左雨溪就让人把在某宾馆舒舒服服住了两天的女教师,连带她手里掌握的材料一起送到公安局。
此事到此尘埃落定,田鹏注定脱不了牢狱之灾,田韬奋意图让儿子进学校熬熬资历,再调任教育局从政的计划就此泡汤。左雨溪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就兵不血刃的解决了这场麻烦,堪称以静制动、以守为攻的官场侵轧典范。
先是她当机立断,几乎不给当地ZF一点思考的时间,不讲规矩,不讲道理,强势的带走了主要当事人。然后现场点了田鹏的名,看似随意,实则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抽了他一耳光,表明了自己除恶务尽的态度。
紧接着女教师失踪,左雨溪悠闲的四处乱逛,可就是不肯离开,云水县上下慌乱一团,谁也不知道她要把这件事做到哪种程度。田鹏的脏事多了,大家碍于老领导的面子能捂的都给捂了,可到了捂不住的时候,还是死道友,不要死贫道的好!
所以云水上下一心,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赶紧抓了田鹏,送左大局长离境。左雨溪权力中人,深知进退,以一人之力将一县逼到这步境地,当然要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何况真要插手深了,或者不依不饶,先不说许复延听到消息未必高兴,县里这帮子官员算是彻底得罪光了。
她不是包拯,不是海瑞,更不奢望海晏河清,天下无贪,以教育局长的身份能帮这个女教师伸张正义,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极限。所以她最后探望了女教师一次——这是给她一个护身符,然后风轻云淡的离开云水。
这一次,送行的人群不再有人敢偷偷的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去意淫她,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心底的敬畏。
官场之上,没有男人女人,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所以要想在这条登天梯上走的更远,唯有让所有人忘记你的性别,记住你的手段。
经此一事,左雨溪名声大噪,不仅是青州之花的丽名,还有杀伐决绝的威严。曾经只有温谅接触过的那一面,终于大白于青州。
青州皆惊!
田志斌当然不知道其中的许多细节,但不妨碍他对左雨溪举重若轻的手段赞不绝口。这也是左雨溪适时收手的好处,云水官场对她的评价竟然一边倒的不错。
温谅在一旁听的入神,想到左雨溪搞得云水内外不安还淡然自若的在乡下转悠的画面,不禁微微一笑。
早年左敬在时,为了避嫌,左雨溪空有抱负,可许多事无法放手去做,其实就算做的好,人家也只看到她的身份,而有意或无意的忽视她自身的能力。所以几年来左雨溪只能以冷傲示人,不知道多少人表面尊敬,背地里却转着肮脏下流的念头,对她的所有印象,不过是左敬的女儿和绝色佳人这两个而已。
不过从今而后,青州之花的名头,终将被青州市教育局局长的身份压过,这是她应得的荣耀,也是她的追求所在。
温谅双手烤着火,仰起头,思绪早飞到了天地的远处,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
“原来如此!”温怀明正色道:“我还真没听说这件事,不过既然县里已经在调查了,一切都以组织结论为准。志斌,你也是一中的人,这个关口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这些事情不要乱打听!”
田志斌一听温怀明打起官腔,心里腻歪,扭头看了看丁丽,意思是说看见没,秘书长比政研室的小副主任硬气多了,人家不愿意搭理咱们!
丁丽推了一下丁枚,撅着嘴道:“姐!”
丁丽家中最小,可以说是丁枚一手带大,虽然这些年因为丁田两人的德性也生过气发过牢骚,可一家人打着骨头连着筋,真有事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并且求到自己门上,也算出了一口气不是?
“老温,要不你帮忙打听打听,我听丁丽说了,好像告田鹏的罪里有一条,是说他安排亲戚到一中工作,这不说的就是志斌吗?你得管管,不能让他们胡来!”
温谅扑哧一笑,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丁丽皱眉道:“小谅你笑什么笑,大人说话,别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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